青竹被抓了,抓她的時候,她正在辛者庫後面的竹林里埋贓物,是那支琉璃鳳釵。即便青竹大喊冤枉,容嬤嬤也知道她是冤枉的,可不管怎樣用刑,青竹就是不肯說出冤枉她的那個人是誰,于是在用盡酷刑後,容嬤嬤終于放棄了,將半死不活的青竹扔進暗室里,由著她自生自滅。
深夜的辛者庫靜謐無聲,落發可聞,偶有低戈淒厲的慘叫聲突兀響起,讓人毛骨悚然。暗室的房門支呦一聲開啟,夜風帶著涼意席卷進來,惹的青竹一陣哆嗦。
「是你?」青竹忍著全身的劇痛抬頭,在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時,眼中迸射出絕頂的寒意。莫雪鴛淺步走到青竹身邊,看著那雙被夾的血肉模糊的十指,眼底暗沉無波。
「是我。」莫雪鴛緩緩蹲下來,自懷里取出那塊仍散著香味的桂花糕擱在青竹面前,「為什麼不把小寒王供出來?或許還能活,又或者能痛快死。」
「那封信根本不是小寒王寫的,對不對!」青竹悟了,從被明晃驟亮的火把圍起來的時候,她就悟了。
「你早該猜到的。」莫雪鴛扯出掖在袖里的布絹,抬手拭向青竹染血的額頭。
「是呵……我早該猜到小寒王的心里根本沒有我,又怎會在深夜遞字條給我,而且還是那麼離譜的事!」青竹的眼楮里透著極恨,苦澀抿唇。
「人之常情,你思慕小寒王那麼久,終于得著給他辦事的機會,自是歡喜雀躍,哪還想得了那麼多!」亦如彼時的自己,每每替冷傲天辦成一件事,都會沾沾自喜,完全不在乎那件事有多麼的人神共憤,喪盡天良!
「你都知道了?」青竹仿佛很驚訝的看向莫雪鴛。
「先是陷害我私藏前皇後的遺物,後又在桂花糕上涂抹劇毒,青竹,你到底恨我什麼?你該不會以為堂堂天朝小寒王會真的喜歡上一個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浣紗奴吧!」女人的痴,便是蠢!莫雪鴛憤然看向青竹,恨的卻是自己。
「呵!不止這兩次,在你救下小寒王的時候,我就已經恨死了你!如果不是跟你換了班,那日踫到小寒王自殺的人就會是我!小寒王感激的人是我……愛上的人也該是我!」青竹的眼淚噴薄而出,和著血水,滾滾落在了桂花糕上。
「所以是我命大,逃過一劫?」莫雪鴛縈在心底許久的疑團終于得到了答案。
「呵!也只有這一個解釋了,如果不是命大,我真想不出,一個不會游泳的人,怎麼會在沉入幽渠河兩個時辰之後又爬了上來!」青竹憤恨低吼,眼中盡是不甘。
「下輩子,別再愛的這麼傻……」莫雪鴛眼中的光澤漸漸暗淡,起身行至門口,忽听背後一陣咀嚼聲,心,微有些痛。
翌日,青竹被發現死在了暗室,于是便有行刑嬤嬤將她扔進了辛者庫廢棄破院的枯井里,連葦草席也沒落著。事實再一次向莫雪鴛證明,愛錯了人,注定萬劫不復。
青竹已死,暗處的隱患也已不在,眼下就只有容嬤嬤這麼個明敵,為免夜長夢多,莫雪鴛覺得送容嬤嬤駕鶴這件事得需抓緊辦,且在這個時候,沈儀容向冷子燁下了最後通牒。
「本王沒面子請動葉浮生,也沒錢!」微弱燭光的屋子里,冷子燁一副愛誰誰的冷漠表情,悻悻看向沈儀容。
「據本宮所知,皇城西郊的破廟供著一尊泥菩薩,下面石磚里有個暗格,那里面好像藏著王爺什麼東西吧?」沈儀容音落之時,坐在一側的莫雪鴛分明注意到冷子燁虎軀一震,眼楮順間凌厲起來。
「你怎麼知道的?」冷子燁震驚之余,憤然開口。
「王爺只說能不能替本宮把葉浮生請過來吧!」沈儀容不答反問,特別自信的看向冷子燁。
「就算要換皮,也要有人願意舍了命跟你換才行!」冷子燁算是極不情願的應下了。幾乎同一時間,沈儀容的視線自冷子燁緩緩移到了莫雪鴛的身上,那雙眼中的綠光,仿佛獅子看到了一頭綿羊。
「這件缺德事兒,奴婢可替娘娘辦成!」莫雪鴛登時表態,信誓旦旦。
「為了活命,節操盡碎啊!」冷子燁覷了眼莫雪鴛,聳肩嘲諷,自知道莫雪鴛對自己的英俊瀟灑毫無興趣之後,冷子燁的桃花眼也十分潔身自好的不再亂閃。
「節操?什麼東西?」莫雪鴛私以為,比起命,其余都是浮雲,只有活著,才有希望。無語,冷子燁搥在桌上的胳膊一劃,整個人跌了下去。
這一晚,莫雪鴛與沈儀容見到了白斬,其實在天朝,皇親貴冑私雇暗衛的事兒並不稀奇,所以對白斬的出現,二人也未表現的太過震驚。接下來,冷子燁便當著沈儀容的面將自己腰間玉佩遞給白斬,命其交給葉浮生,介時葉浮生自會跟來。
一夜無話,翌日酉時,白斬回來了,而且表示葉浮生就在宮外,隨時等著給沈儀容換皮,于是此刻,沈儀容的視線又一次不懷好意的落到了莫雪鴛身上。
如果說人要找死,真是攔都攔不住,就在莫雪鴛欲表明心跡之際,外面進來個丫鬟,鑒于沈儀容的存在,莫雪鴛急步走出房間迎了過去,那丫鬟不是別人,正是容嬤嬤身邊的雲珠,此來便是傳個話,說是容嬤嬤讓她去掌事房,不許耽擱。
機會來了莫雪鴛自不會錯過,于是徑直跟著雲珠離開了浣紗院。房間內,沈儀容懸浮的心漸漸穩了下來,爾後看向冷子燁,眼底光芒微暗。
「淳于燕真是瞎了眼,如果當初選擇你,或許就不會死的那麼慘了。」
「咳……如果本王說自己留著那些東西是為了囤積居奇,你會不會相信?」冷子燁輕咳了一聲,爾後抬眸,正對上沈儀容鄙夷加蔑視的白眼。
且說莫雪鴛走進掌事房的時候,容嬤嬤正在桌邊品茶,聞味道像是雨前的極品龍井,這種茶多半來自貢品,在宮中雖不特別稀罕,但也決不是容嬤嬤這個級別的奴才能喝得上的,除非疏通上面,不過少不了要破費些銀兩。
「奴婢叩見容嬤嬤。」行至廳內,莫雪鴛雙手交疊,恭敬俯身。
「說說吧,為什麼要陷害青竹?」容嬤嬤瞥了眼莫雪鴛,隨手掀起桌上的檀香木盒,里面赫然擺著那支琉璃鳳釵。
「她發現了奴婢私藏的銀兩,且欲據為己有。」莫雪鴛的話讓容嬤嬤陡然一震,冰冷的眼楮里頓時綻出光彩。
「咳……雲珠,這茶涼了,你再去燒一壺過來!」容嬤嬤漫不經心的抬起眼珠,其意十分明顯,伺候主子時間長了,雲珠自然明白容嬤嬤的用意,登時退出掌事房,且在離開時將門反手關緊。
「莫雪鴛,你是不是以為本掌事老了,所以記性也跟著特別差?當晚洛王爺親口承認這玩意是他的,怎麼會到你手里了?」容嬤嬤撩下茶杯,似有深意的看向莫雪鴛。
「這東西本來就是奴婢的,而且除了這個,雪鴛還有幾樣值錢的玩意,只是見不得光,原本奴婢想私底下拆開偷偷賣出宮去,卻不想讓青竹瞧見便惦記上了,奴婢沒應她平分,她才會想出檢舉揭發的法子,坑害奴婢!至于洛王爺,他吃住都在奴婢那兒,自然是想讓奴婢欠他點兒恩情。」莫雪鴛煞有介事的開口,倒也順理成章。
「還有幾樣……」容嬤嬤挑起粗眉,刻意拉長尾音,似在等著莫雪鴛接茬兒。
「嬤嬤,這里沒有別人,奴婢也就有什麼說什麼了,奴婢知道嬤嬤因為我的事受了不少委屈,所以有心想孝敬您,只是不知道嬤嬤肯不肯給雪鴛這個贖罪的機會?畢竟雪鴛以後在辛者庫還要仰仗您過日子!」莫雪鴛其態甚為誠懇的看向容嬤嬤,每句話都說的恰到好處。
「這個麼……算你還有這份孝心,東西呢?」雷嬤嬤終于松了口,莫雪鴛頓時舒心不少,于是稍稍朝前邁步,小心拂在容嬤嬤耳邊嘀咕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