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默拉在盥洗室里把自己弄干淨,但是她沒有直接返回臥室。
她雙手撐在水池邊上,碧色的眼楮盯著鏡面,輕聲道︰「一切惡意終將反傷其身,一切不潔終將在我的光輝下消泯。」
鏡子上氤氳出金色的光芒,黑色的霧氣從四面八方涌出來,但是被鏡子上的光輝牢牢禁錮住。整個盥洗室以安默拉為中心劃分為黑暗與光明的兩片區域,天國的聖歌與地獄的號哭激烈地對峙著,這里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世界。
安默拉回頭看著那些猙獰的黑霧,果然是這樣,這個房子每一個角落都藏有來自黑暗的惡意。現在她可以憑借神國運行自我防護式來隔絕這些力量,但是隔絕太久肯定會被斯洛發現,所以她要在有限的時間里做盡可能多的事情。
她將門打開一條小縫,然後湊到門邊對走廊上的修說道︰「可以進來幫個忙嗎?我擰不開這兒的開關。」
門里透出刺目的光芒,但是修也沒有多想什麼,他只以為盥洗室的燈很亮。因為先入為主地判斷了這孩子的受害者身份,所以他不情不願地起身走向了盥洗室。
結果他的手剛剛踫到門就被安默拉一把拽了進去,然後就听見「 」的關門聲。
修正想說「你在搞什麼鬼」,可是眼前光明與黑暗的對峙讓他震驚了。
「這是異次元空間嗎?」他環視四周,感嘆道,「簡直酷炫……」
「你認識蓮恩嗎?」安默拉手里凝聚出一柄金色長槍,她用槍頭指著修的眉心,森然道,「別說廢話。」
修感覺熾熱的能量差點把自己頭上的繃帶點著了,他後退了一步,但是盥洗室里的地面滑溜溜的,他一不留神就坐倒在地上。安默拉迅速將長槍頂在他的脖子上,修此時背靠著盥洗室的門,**下是大灘肥皂水,連站都站不起來。
「見鬼,你在做什麼!你還沒到獲得施法證明的年齡吧!」修高聲喊道,臉色又紅又白,「把這玩意兒拿開!」
「回答我的話!」安默拉抬高了聲音,她俯視著地上的修,臉色冰冷,「不然就把你的喉嚨扎穿。」
她手持凶器的樣子還是很有威懾力的,修為了保命只能迅速回答︰「不認識!快點拿開!」
「你最好配合一點,我沒空跟你耗。」安默拉繼續把長槍往前頂,槍上冒出灼熱的氣息,這讓修有點呼吸困難。
修試圖躲避這桿長槍,但是安默拉把他旁邊的路都堵死了,他只能驚叫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放開,快放開!」
安默拉將長槍往後撤了一點,然後直接把槍桿一挑,修感覺自己被無形的手抓了起來,重重地甩到了某個牆壁上。這不是真正的牆壁,是光明與黑暗的分割處。他背靠著黑暗,感受無窮無盡的死亡與絕望,面朝著光明,刺目的強光讓他流下了生理性的淚水。
「那麼我們稍後再談這個問題。」安默拉的語氣漸趨平緩,但是修卻越發心驚膽戰,「跟我說說斯洛•蘭佩斯的履歷吧,不要所有人都查得到的那種,最好來點黑幕。」
這家伙是沖著斯洛來的!
修在心里大罵死戀.童癖自找麻煩,口中卻只能不斷求饒︰「我只知道他一從軍事學院畢業就立刻進入軍方體制,然後在康納里維斯的幫助下一路爬到了現在的位置!其他事情我都不是很清楚了!」
「他有家人嗎?或者有學生時代就認識他的人嗎?」安默拉問得很細。
修用力搖著腦袋,飛快地說道︰「不知道!我不知道這些!」
安默拉用長槍戳了戳他的胸口︰「想清楚再答。」
「我真的不知道!」
修說的是實話,他從來不像他的父親一樣醉心于權力與財富,也沒怎麼關心過這些軍政要人的生平。但是現在這孩子手里的長槍就要給他來個對穿了,他不得不立刻改口︰「我知道些別的!對,就是你說的黑幕!」
其實這些亂七八糟的傳聞在帝都傳播很廣,而學生們更是有大把時間去聊這些大人物的黑歷史,修社交還算是活躍的,這種事情也听了不少。此時為了活命他也顧不上真實性了,只能老老實實地跟安默拉一一說來。
安默拉把長槍往回收了點,緩和語氣道︰「請說。」
「夢魘軍團也許是六大魔導軍團里風評最差勁的一個了,這都要感謝斯洛•蘭佩斯。」修的語速很快,他怕自己沒說完就被戳死了,「所有人都在說夢魘軍團根本不是為帝國服務的,它是我父親的私軍。蘭佩斯一個人把整個軍團牢牢握在手里,利用帝國賦予的龐大資源為所欲為。」
「詳細一點。」
「夢魘軍團的實驗室在進行非法的人體試驗,好吧,我知道也許所有魔導軍團都在做這種事兒,可是蘭佩斯做得太過火了。他的實驗素材不局限于戰俘、死囚,據說他以金錢賄賂海關官員,然後每年都通過他們進行大批人口買賣。」
修想要觀察一下安默拉的神色,但是她背著光,無盡光明在她背後形成耀眼的光暈,他什麼都看不見。
他只能繼續說道︰「他除了賄賂海關、插手奴隸貿易之外還涉嫌以夢魘軍團為掩護走私毒品。據說前些年在北方原始森林抓獲的毒販身上帶著夢魘軍團的施法證明,這件事差點鬧到軍事法院,後來被我父親壓下去了。還有還有,據說他還勾結雇佣軍……」
「雇佣軍?」雖然修一口一個「據說」,可信度不是很高,但是安默拉還是被「雇佣軍」這個詞擊中了。
雇佣軍一直是灰色領域,帝國一旦遇到某些國家正規軍不方便出面解決的事情就常常會雇佣他們去做,軍方高層與雇佣軍有聯系是默認的事情。
安默拉並不是覺得這件事很稀奇,而是她突然想起來在格蘭德郡逃亡時一見面就想殺掉自己的刺客。那個穿著混搭軍裝,使用海默軍刺的家伙很明顯就是個雇佣軍。
修越說越興奮,他似乎忘了自己處于被脅迫的地位,一下就回到了學院時期跟同學們熱烈討論的狀態之中。
「對!刺客公會、盜賊公會還有黑色法師塔!」修手舞足蹈地說道,「他雇佣這些人去刺殺政敵並且將現場偽裝成恐怖襲擊,然後夢魘軍團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從國庫里獲得大量用于反恐的經費了!他用這種方式從陛下手里掏了不少錢,關鍵是陛下還不能不給,因為全帝國的民眾都擔心著自己的小命會被恐怖分子奪走。」
安默拉還在想那個刺客,她覺得自己那時候應該還沒有暴露在任何人眼中,因此雇佣軍出現在空襲現場並且一下就找到她下殺手實在是太不合理了。
或許那個雇佣軍前往格蘭德郡是另有圖謀,只不過恰好踫上了九死一生的安默拉,于是索性決定殺人滅口了?
安默拉努力思考著格蘭德郡到底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而這時候修已經開始說其他事情了︰「這次大運河的修建也不僅僅是為了通商,他們想要從獸人這里弄奴隸和土地,還想在那邊種植毒品再販賣到三大帝國,獸人部落可沒有禁毒的法律。如果這條運河通了,那麼一條從生產到銷售的完整販毒路線也就通了。」
「通商?」安默拉這才發現備受詬病的大運河里居然也隱藏著龐大到不可思議的利益鏈條。
「對,三大帝國與北方獸人部落的通商條例會在明年生效,現在已經是秋天了……」修給安默拉遞了一個「你懂的」眼神,然後接著道,「康納里維斯那個人渣居然還想我去監管運河上游的修建……誰要為這種毫無人性的侵略者服務啊!」
安默拉發現這個小公爵的正義感不是一般的強,但是她馬上又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你去監管運河上游?那麼之前這條運河是誰在負責?」
修在來之前就被他父親的信件轟炸了一遍,所以對這件事倒是挺清楚的︰「不知道,要不是那家伙在空襲中死了,我也不會被抓去頂缸。」
安默拉終于把「雇佣軍」和「格蘭德郡」聯系在了一起,如果那個雇佣軍真的是斯洛派去的,那麼運河負責人的死就不會是意外。
她同情地對修說道︰「你馬上就要死了。」
修驚慌不已,他奮力掙扎,但是被安默拉牢牢控制住,他尖叫︰「等等!我已經盡最大可能在配合你了!」
「謝謝你的配合。」安默拉由衷地感謝他,這家伙確實給她帶來了很大幫助,她解除了控制修的魔導式,然後道,「出去吧,忘了剛剛發生的一切。」
修全身酸痛,他努力從地上爬起來,但是安默拉惡魔般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了︰「你真的不知道蓮恩嗎?」
這次修十分冷靜︰「知道,我還追過她。」
「!」安默拉睜大了眼楮。
修模了模頭,不好意思地說道︰「好吧,全校百分之九十五的女性我都追過。」
「……」安默拉沉默了。
修把手握在門把上,努力回想了一陣,可是他對蓮恩的印象確實不深︰「很強壯的金發女人,胸很大。」
安默拉神色僵硬地點了點頭︰「謝謝,這個我知道,你追她的時候有問到聯系方式嗎?」
「別提了,她根本沒有聯系方式。她走的可是奧蘭神聖帝國那邊的修行路線。」修漸漸回憶起當初的事情,他十分不滿地說道,「聖堂騎士你懂嗎?苦修!禁欲!施善!」
「苦修你懂嗎?不吃不喝也不使用現代魔導科技!禁欲你懂嗎?男人女人在她眼里都跟一塊聖餅沒有區別!施善你懂嗎?在骯髒的貧民窟一呆就是兩個月!」
「該死的……我為了她在貧民窟呆了半天,努力效仿她的生活方式,這簡直是我戀愛史上最可怕的噩夢。」
安默拉無言以對︰「……那可真是有夠辛苦的。」
想成為學院偶像果然不是簡單的事情,想追學院偶像也不是簡單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