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施恩的指揮下,尹平凡開始正式煉制丹藥。
經過三個時辰的漫長煉制,成功地煉制出了糊狀半成品丹藥。
尹平凡熟練地使用溶劑進行收取,最後獲得四份標準劑量,分別裝入四個非常結實的青花瓷瓶中保存。
成藥呈碧色,和熔岩結晶非常相似。
尹平凡欣喜地拿過文房四寶,正要默寫剛才的手法訣竅,卻停下來,面向施恩,小心翼翼地陪笑問︰「仙師,您不介意我記錄剛才的步驟吧?」施恩毫不猶豫地說︰「沒事沒事,你記就成!以後這些事就不必我親力親為了!」帶著一臉誠惶誠恐,尹平凡認真地記錄下剛才的所有細節。
他以前煉丹制藥全都憑借丹經上模糊晦澀的語句和自我感覺,是通過一次次的經驗模索出來的,但這次不同。
施恩剛才隨口報出一個個精確難言的手法,讓他如痴如醉,仿佛得到紅塵濁世最珍貴的寶藏一般,放下了一切顧慮。
他現在已經年過弱冠,錯過幼時煉形時節,當了十年的明月童子卻舉步維艱,早就放棄正常途徑修行的希望,但萬萬沒想到,此時此刻,成為真正明月童子的仙緣,就在眼前。
獎勤罰懶!施恩很滿意尹平凡的工作,隨手打了個響指,食指冒出火焰,燒毀那頁紙。
看對方一臉驚駭而非怨恨,才撕下一張紙,寫下一份「七心丹」的diy丹方,並寫出關鍵的步驟,說︰「你的手法雖然粗糙,但認真的態度打動了我。
這是一份能加快神魂恢復的稀有丹方,經過我的改動,副作用變小,藥效增強。
現在記住,然後銷毀!不需要我強調,這是我的獨家丹方,如果出現在外界,你知道會是什麼後果!」尹平凡如獲至寶,連連道謝,拚命記憶丹方。
他生怕記錯,記住後在心里默背了幾百遍,確定連標點符號都不會錯,「還有,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我是丹道高人,我只是個對丹道玄術?
?愛好的凡人,希望你知趣一些……」
施恩平靜地說,他說的越輕松,尹平凡越害怕,他一邊擦拭額頭的汗水,一邊點頭哈腰︰「仙師您放心,我絕對不會泄露半點機密!」「很好!」施恩拿著那四瓶丹藥,轉身離開。
尹平凡一直保持彎腰的姿勢,等施恩離開許久,他才直起腰。
「今天是我的幸運日!」尹平凡狂叫一聲,拖著大月復便便的身軀開始瘋狂地煉丹,用以鞏固學到的一切。
等指導尹平凡做完實驗日志,施恩寬豁大度的讓他休息一下,然後讓他講述一下自己的情況。
尹平凡不隱瞞也不敢隱瞞。
尹平凡的名字是老主人起的,雖然對于家主的看顧一向感激,也從心中把他當做恩主。
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哪個又甘心一輩子碌碌無為?飛快地默記著施恩的一句句話、一組組手法,心中已經斷定,只要一年的時間就能消化這些才學,最多再有兩年,自己就能成為真正的明月童子。
不期然的,他想到了一句話︰「朝聞道,夕死可矣!」相比仙緣之下,賣身投靠算的了什麼!尹平凡的舊主人尹子奇,確實就是出身樓觀道,還是樓觀道祖師尹喜一系嫡傳,可惜現在的樓觀道,已經是物是人非。
上島三教以道門最古,而樓觀道為最早傳來的道門派別之一,尊尹喜為祖師。
昔年道祖老子西游出關,著書《道德經》授之把關的尹喜。
尹喜自悟「其動若水,其靜若鏡,其應若響」的丹鼎法門,廣索丹砂,還而為餌,役使萬靈,制役群邪,大盡其妙。
尹喜之後歷經周秦十二名天仙道君︰尹軌、杜沖、彭宗、宋倫、馮長、姚坦、周亮、尹澄、王探、李翼、封衡、張皓,次第傳承《老子化胡經》、《老子西升經》、《老子開天經》和《妙真經》等功訣,終于開宗立派。
以結草為草為樓,觀星望氣,因以名樓觀道。
樓觀道也是力主老子化胡之說,為三教滅佛之最烈者。
此後經過五胡亂華、道門內訌、胡教東來,尹喜一系內門血脈沒什麼人才,反倒是外門人才輩出。
成就了嚴達與王延、蘇道標、程法明、周化生、王真微、史道樂、于章、張法成、伏道崇等十大地仙真君,嚴達又重修樓觀宮宇,度真傳道士滿百二十員,羽流精煉,朝野宗奉,世號曰田谷十老。
特別是因數百年前,樓觀道人仙真人岐暉曾助出身五姓七家的李淵起兵,故李淵作大唐皇帝一統聚窟州後,對樓觀道特予青睞,顯慶元年立宗聖觀,敕修樓觀宮宇,賜田土以充基業;所謂遁甲爰皇里,星佔太乙宮。
天門開奕奕,佳氣郁蔥蔥。碧落三乾外,黃圖四海中。邑居環若水,城闕抵新豐。
玉檻昆侖側,金樞地軸東。上真朝北斗,元始詠南風。漢君祠五帝,淮王禮八公。
道書編竹簡,靈液灌梧桐。草茂瓊階綠,花繁寶樹紅。石樓紛似畫,地鏡淼如空。
三伏草木變,九城車馬煩。碧霄回騎射,丹洞入桃源。台殿雲浮棟,緌纓鶴在軒。
莫將真破妄,聊用靜持喧。石甃古苔冷,水筠涼簟翻。桑海年應積,桃源路不窮。
但也是埋下了樓觀道內亂的引子。
唐高祖李淵以岐暉為觀主,改樓觀道為宗聖觀,供奉玉皇大帝,卻是置尹喜一脈于尷尬的境地。
不久岐暉于天劫中羽化後,唐高宗即位,命尹喜一脈尹文操任宗聖觀主。
此後在爭奪資源,培養弟子方面,師徒一派與祖師一脈內斗不休。
但總之,直至大唐前期,在唐王朝的支持下,樓觀道一直處于向上發展階段,發展掩蓋了一切問題。
直到大唐天寶年間爆發安史之亂,此後失去世俗大金主的樓觀道趨于衰落,資源不足之下,內亂驟雨暴風般發作了。
祖師爺尹喜內門一脈大敗虧輸,不是被羽化就是閉死關,尹子奇一脈因為根器不足,倒是逃過了大清洗,只是被打發出門,自謀生路,尹平凡就是他的家生子。
本來這些人將隱沒草野招搖撞騙,直到因為囊中羞澀而結束隱居,但隨著百年前全真教七子之一丘真人請命招安楊安兒義軍成功,名噪一時。
尹子奇一脈才靠著策動萊州掖縣宗聖觀投靠,對于丘處機起贊畫作用。
所謂︰「道其將行,開化度人,此其時矣!」此言正合其意,眾人都以為南方重道,而時年五胡攻掠過的地區,更陷入各地土豪武裝的爭奪攻戰之中,戰禍使庶民處于極度困苦境地,希望從仙門得到庇護以免兵燹之苦。
在這種背景下,全真道徒眾大為增加,成為北方最有社會影響力的仙門派別,各方諸侯也都想爭取它。
第二年,老主人隨丘處機北上于大雪山,被收為為處機十八隨行弟子之冠,隨處機返燕京,居長。
當是時,全真道聲名遠播,四方尊者雲合。
老主人曰,我無功德,敢與享此供奉乎!乃退居龍陽觀,尋隱煙霞觀。
這一招以退為進,是絕妙好棋!丘處機飛升時遺命長老宋道安嗣教。
待飛升事終,宋長老以年老壽元不久,請老主人代,是為全真道第六代掌教宗師。
老主人投桃報李,贈送了他一瓶萬應延壽丹,而掌教的第一大舉,就是徐圖吞並樓觀道。
尹子奇雖然是庶子,也富貴可期。
只是出身貴冑的他,不甘心做一輩子被嫡子呼來喝去下人,于是為爭功而做了暗間,重返樓觀道去做了煉丹房的僕役,更為了宗聖觀中的丹經典籍,千里迢迢來到吳越這個窮鄉僻壤,定居金山城,算是完成了心中夙願的第一步,可惜踫上施恩這穿越者,出師未捷身先死。
記得跟隨少主走的那天,老主人放下教務親自前來相送,特意叮囑年輕氣盛的次子︰「南國那里不是我們的地盤,難免有不周到的地方。
需要什麼只管跟總壇稟告,必然照應你周全!」桀驁的尹子奇也不免有些傷感,雖然他對父親偏愛嫡親兄長不無芥蒂,但此時一去,想必再無相見之日,當下鄭重的拜別,這才上路而去。
轉過山去,那張與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面貌再也看不見了,他也永遠的告別了自己在世上僅有的血親。
如果沒有意外,除非成就人仙真人,這終南山,他是不會回來了。
說到此處,尹平凡不免唏噓,著眼點不同,施恩听著言語,暗暗心驚,這方天地,可謂仙道昌明,甚至出現修道盛期,修道已從城邑傳說的邊緣現象演變為世家大族主流文化一部分,修道士也從寂寞隱居者搖身變為天下精英。
修道理想和目標沒有變,但是修道行為天下地位和天下意義都極大地提高,這導致世家大族、寒門薄宦、乃至凡人們趨之若鶩,因而仙門規模龐大,自然導致修道之士負擔起救贖世人沉重責任,隨之而來種種必然後果便呈現出弊端性質!
世事如棋,紛紛擾擾。而處于理想與現實沖撞當中,仙門無力自拔,長此以往,就是從寒門血脈的有教無類,走向另一種世家的階層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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