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細柳陪著爾雅趕到湖邊的時候,那里已聚滿了人,外面包圍著一層士兵將里面擋的嚴嚴實實。
透過層層人群,凌細柳听到安蕙驚慌的哭泣聲,「大人,人不是我殺的,我只是來湖邊找東西……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找東西?找什麼東西?」
「我、我找簪子。」安蕙已見哭腔,顯然嚇的不輕。
正在這時,忽見遠處一行人快步向此處走來,當先一人虎步生風,威儀不凡,赫然正是昨夜出現在爾雅帳子內的中年男人。
人群自動讓出一條寬敞的道路來,凌細柳透過人群正巧看到被兩名士兵押著,滿面淚痕的安蕙。
她的身旁站著幾名羌人軍官,對面立著幾個滿是怒容的異族男人,凌細柳一番打量心中已確認這些應是匈奴人無疑。
當中一名匈奴男人見到來人,眉頭微皺,臉色不善道︰「羌王,忽律的死,你要如何解釋?」
羌王姜弩穿過人群向事發之地走去,路過爾雅之時略略頓步,卻未曾側首,繼而又快步向場中走去。
他向發問的匈奴人點了點頭,便徑直走向尸體。緊隨其後的野利連忙向發怒的匈奴人致歉道︰「請來使放心,我王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
且說姜弩查看了被泡的發白的尸體後,問道︰「可查處是何死因?」
伏在尸體旁查驗的一漢人道︰「他是被人用利器刺破喉嚨窒息而死的。」
「何種利器?」
驗尸的漢人俯身將傷口一陣打量,抬首間目光陡然一亮,指著跪在地上手腳直打顫的安蕙道︰「噢!凶器便是女子發上銀釵。」
聞言,安蕙如遭雷擊,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迎著眾人若有所悟的眼神,她僵硬著脖子顫抖地抬起手指,緩緩地模上自己的發頂。
待模到一處冰冷,她陡然瞪大了眼楮,大聲喊道︰「不、不……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她如瘋了一般快速拔掉自己發上的銀釵,大力地往湖中扔去。
然而,壓制她的士兵卻早一步發覺她的意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只听「咯 」安蕙手腕陡然一松,銀釵應聲落地。
另一人撿起銀釵遞給了驗尸的漢人,那人一陣鼓搗,在簪子上涂抹了不知何物,日光下銀釵漸漸變了顏色。
此時的安蕙神情恍惚,她怎麼都想不明白那支簪子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發上,明明……驀地,一個腦海中映出女童漆黑如墨的眸子。
那眼神……那眼神……好似看著自己碗里食物的惡狼……
「這簪子、正是殺人的凶器,她就是凶手!」隨著驗尸官的一聲大叫,所有人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
這時的安蕙已驚醒,她踉蹌著欲站起,奈何身後的軍士力氣實在大,她掙扎了數次也未曾站起,只攀爬著向羌王的方向大叫著︰「不是我,人不是我殺的,是有人要害我,是柳細細,一定是她!」
羌王皺了皺眉,冷冷問道︰「誰是柳細細,把她帶來見我。」
話音剛落,便有一瘦小的女童從人群中走出,她顫抖著聲音囁嚅道︰「王……奴、奴就是柳細細。」
日光下的女童,衣衫陳舊,露出的肌膚蒼白若紙,縴細的脖頸仿佛兩指一捏便要斷了。
一張尖瘦的小臉,滿是驚慌,手指不停地搓著衣袖,面對如此多的目光她害怕的幾乎行走不能,腳步踉蹌,幾番蹣跚這才在身旁士兵的羈押下跪倒在羌王的腳下。
「你便是柳細細?」羌王的聲音中透著幾分質疑,這麼小的孩子似乎連殺一只雞都很困難。
「奴、奴便是……柳細細。」她說話連番打結,害怕的眼楮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安蕙見到被士兵押來的柳細細,興奮地大叫道︰「是她,就是她搶走了我的簪子,殺了那個匈奴人……就是她故意陷害我……」
話音未落,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嗤笑,紛紛說道︰「這女人八成是瘋了,這麼瘦弱的小女奴怎麼可能殺的了凶猛的匈奴人……」
安蕙連連擺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不,我不是瘋子!」
「安姐姐……」孩子顫抖著聲音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你也不能冤枉我殺人呀!昨日早上、我並不是故意的……」瘦小的孩子不停地揉搓著衣角,一雙驚慌的眸子不時地飄向羌王身後的野利。
羌王側首看了一眼野利,突然道︰「孩子,你告訴我昨天早上你看到了什麼?」
「奴、奴看到安姐姐和野利在一起,安蕙姐姐的衣服濕透了就像是掉進了水里,野利大人……」
野利焦急地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孩子,羌王一個眼神示下便有人上前壓制了野利。
只听野利大叫道︰「王,您不能听她胡說,這孩子分明是說謊!」
羌王目光越發冷酷,眼底碎芒如針,「說,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野利大人說只要……忽律死了,匈奴就不會和羌人結盟……」
孩子顫抖著說完這些便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求求您不要殺細細,細細什麼都不會說的,細細什麼都不知道……」
眾人看著這一幕,心想這孩子分明是被嚇到了。
听到哭聲,羌王一陣煩躁正欲揮手讓人把柳細細拖出去,卻又一道兒柔和的聲音響起︰「王,細細乃爾雅貼身婢女,沖撞之處望您恕罪。」
清甜如泉的聲音,叮叮咚咚敲擊在人心頭上,便如飲了佳釀,一時酥軟到不行。
他朝她露出一個微妙的笑意,揮手便放了凌細柳。
隨即又看了看地上的兩人,冷冷道︰「去,搜下兩人房中看看可有何線索。」
沒過多久,領命搜查的羌人官員返回湖邊。
他從衣服中掏出一個木牌交給羌王,沉聲道︰「此物是從野利房中搜出來的。」
待羌王看清手中物事,臉色變得鐵青,猛然抬起一腳重重踢在野利的胸前,怒罵道︰「吃里扒外的狗東西!來人,把他給我拖下去好好審問。」
野利見大勢已去,嚇得屁滾尿流,攀爬著向一匈奴人大叫道︰「赫連鐵坤大人求您救救我,您忘了昨夜我為您備下的禮物嗎?」
赫連鐵坤!凌細柳望向來人,只見一滿臉胡須的肥胖男人朝著野利冷笑道︰「禮物?區區幾個女奴便想打發我嗎?」
忽地,赫連鐵坤察覺到一道兒森冷的目光,驀然回首望去只卻見到如織的人群。
他打了個寒顫,突然覺得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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