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喧囂很快歸于塵埃。
凌細柳隨爾雅回到帳子後,爾雅便一直不說話,只拿一雙墨玉般的眸子將她打量著。
爾雅在懷疑自己,凌細柳心中低嘆,她知道爾雅從她昨夜出現的那一刻便存了打量的心思,她將自己要在身邊做丫頭,一方面是全了回護之意,另一層怕是也存了就近打量的意思。
凌細柳不以為意,默默做著自己手上活計,她何嘗不是心存利用之意。
有爾雅在,她暫時無性命之憂。
是夜,月明星稀,燈影重重。
一矮小身影快速穿梭在各處軍帳間,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中。
刑房外,不斷傳來男人受刑後的低吟聲。
忽地,外面傳來一陣極低的悶哼聲,接著便是重物落地的聲響。
「咕嚕嚕……」一支竹筒在地上滾了滾悄然滾入了牢房內,沒過多久守衛的士卒便紛紛倒地,長睡不醒。
躲在黑暗中的凌細柳急忙掩住口鼻,黑亮的眼楮興奮地打量著牢房的過道間出現的黑衣人。
他來了,他果然出現了。
黑衣人身影矯捷地穿梭在陰暗的牢房中,他並沒有在過道兒兩旁的牢房張望,反而直接奔向最深入的一處。
顯然,他是有備而來。
「咯 」一聲,鎖鏈被人打開,那人四下查探見並無異樣,小心地模入牢房內,黑暗中隱約可見地上伏著一人。
黑衣人不作他想,低聲喚道︰「野利、野利,快醒醒。」
「唔。」幾番搖晃,沉睡中的男人發出一聲低吟。
黑衣人見狀便一把將男人架起,快速走出牢房
「轟!」就在兩人跨出牢房的剎那,一股巨大的沖擊力從外面傳來,緊扣的大鐵門被人從外面轟然擊飛了出去。
凌細柳目光微閃,快速躲入更深的黑暗中。
「什麼人膽敢來劫獄?」伴隨著聲音出現的是一群戎裝的羌族男子,各個身形健碩,目光如炬。
乍然見到如此陣勢,黑衣人目中閃過一絲訝異,明顯他是中了別人早已設好的圈套。
刀光閃過,黑衣人背起囚犯腳下生風如豹子一般躍起,白光如電,濺起血花如雨。
男人身手也當真敏捷,起起落落之間,地上已躺倒一片。縱使他這般勇猛,也抵不過如潮水般洶涌而來的士兵。
漸漸地,他已疲于應付,一記寒光劈來,他背著囚犯就地一滾,未及躲開,背後驟然驚痛,他怎料到身負之人暗藏殺機,這一刀直插入黑衣人背部,鮮血噴出,濺了一地。
黑衣人滿是不可置信地瞪圓了雙眼,只見光影中數不清的羌人兵士從牢房外涌入,當先一人虎步生風,劍眉星目,卻是羌王無疑。
他的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對著黑衣人身後的囚犯點了點頭,微微笑道︰「黔,辛苦你了!」
囚犯應聲上前對羌王施了一禮,與此同時,黑衣人也被蜂擁而至的士兵抓了個正著。
微弱的燈光下,凌細柳這才看清來人長相,長發覆面,賊眼晶亮,寬鼻闊嘴,哪里是野利!
這羌王當真是老謀深算,他分明是看出有人故意陷害野利這才設了圈套放長線釣大魚。
凌細柳原指望著借令牌一事引蛇出洞,他就不信義渠看到刻有‘尚’字的木牌沒有反應,果然,義渠出手了,可她到底算漏了一招兒,沒成想羌王也做了這般打算,且釣的還是同一尾魚。
凌細柳這邊將羌王一陣怒罵,心知自己根本就沒法子從這麼多士兵手中救走義渠,只能靜觀其變,尋找下次出手的機會。
但是,經此一事,牢房的守衛勢必更加嚴謹,她想要再次闖進來恐怕要難上許多。
更令她擔心的是義渠若是死了,她手中唯一握著的線索就斷了。
「來人,把他臉上的黑布給我掀了。」羌王一聲令下,隨行的一名細皮女敕肉的漢人男人便上前道︰「我來,我來。」于是,他腆著笑臉湊到黑衣人跟前,一腳踹在黑衣人的肚子上,手麻利地抓起他的頭發迫使其抬起頭來,接著便一把掀了黑衣人臉上黑布。
正與此時,「噗噗……」幾聲清響,牢房里突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
黑暗中只听有人驚呼道︰「來人,快點燈!」
「嚓!」白光一閃,隱約一道兒黑影搶身而上,于無聲無息間化解了危機。
長久潛伏于黑暗中的凌細柳並未如那些羌人般陡然失去了光明,相反她比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一道兒欣長的身影,快如流光飛電,轉瞬間放倒了壓制義渠的士兵,並快速將來人背起,幾個起落間便沖出了大鐵門。
臨走之際,他更是一腳蹬在那白臉漢人男子的臉上,又隨手扔出了幾個冒著黑煙的竹筒。
「他媽的,誰踩了老子的臉?」一聲哀嚎未完,臉上再次被人重重蹬了一腳,「哎呦!你她娘的有完沒完!」
待室內再次恢復光亮,便見那白臉漢人期期艾艾地捂著紅腫的臉頰,卻看左右臉頰一大一小兩個鞋印,甚是滑稽。
夜色深沉,明月皎皎,山風滌蕩間,一高一矮兩條身影一前一後,如緱山之鶴,御風蓬葉,起起落落,皎然不群。
忽地,前頭的欣長身影陡然駐足,輕飄飄地落在一處樹梢上。
「丫頭,你是打算跟著小爺回家嗎?」少年笑聲爽朗,如華頂之雲,仲夏之風,聞之令人心曠心怡,莫名心悅。
凌細柳聞聲落地,兩人相隔不過十步有余,她驀然駐足,仰首看向華頂之上的少年。
青衣寬袍,臨風而立,月光拂了一身還滿。
那身姿便似山中高士,冒冒然便生出了仙人之姿,縱使丹青國手亦難繪其神。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一雙鳳眸深邃黝黑,帶著幾分打趣的笑意。
凌細柳這麼看著,陡然便生了幾分惱意,這個人怎麼可以這般輕易地左右她的情緒。
況且,她不喜歡被人俯視。
于是,她順手撈起一支藤蔓,腳下用力一蹬,揚起鶴般風度,轉眼便至樹端。
她在高他一節的樹枝上站定,堪堪化解了身高的差距。
少年見她這般動作,大笑著撩起自己的衣擺,猛然間坐了下來,似笑非笑道︰「如此,你心里可舒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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