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青空，彤雲吞吐，胡馬獵獵嘶風。
可容納百人的穹廬大帳內，羌王怒目圓睜，手執彎刀，鋒利的刀尖架在英俊的少年脖子上，盡管如此，少年神態依舊風流，絲毫不見慌張。
他把玩著手中的銀杯，眼簾半闔，銀色的刀面上映著少年琉璃色眼眸，眼底平靜如湖，無一絲波瀾。
羌王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鋒利的霸氣，強烈的壓迫感迫使侍立在側的近衛，一陣膽寒，握著腰刀的手顫抖不止，雙腿亦是發軟。
兩人僵持了許久，「吭」地一聲刀重新入鞘，羌王突然發出一聲大笑，抬手重重拍在少年的肩膀上。
「哈哈……回去告訴你主子，他送的禮物本王收下了。」羌王話音甫落，周遭侍衛紛紛暗自出了一口氣。
這樣的壓迫感實非常人所能承受的，侍衛將目光落在少年人身上，不免生出幾分敬意。
少年捏起銀杯一飲而盡，隨即又將杯子倒過來，朝著羌王淡淡一笑︰「我主已在隴西郡內擺下酒席，靜待大王凱旋之音。」
來自北方祁連山的風卷起了乳白色的帳簾，幾番卷動，一只粗糙的手掀起了帳簾。
所有人瞪大了眼楮，沒有擔架，沒有血，沒有死人。
英俊的少年與他們的王一並走出了大帳，且面帶笑意。
忽然，羌王側首對少年沉吟道︰「晚上本王待你去見幾個人。」
少年微笑著點了點，算是應下了。當然羌王那樣的口氣絕對不是征得他的同意，不過是慣常的發號施令。
被關了一整天的凌細柳未滴水未沾，看守的人竟是連食物也不曾送來。而關在一起的那麼孩子們似乎依舊習以為常，似乎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凌細柳略微一想便明白緣由，赫連鐵坤不讓孩子們吃飽自己是怕孩子吃飽了有精力逃走，再者怕是為了便于滿足他的那些骯髒行為。
她嘆了口氣，蜷縮起身子，努力使自己忘記饑餓感。早上她不過是匆匆吃了半個餅子，一碗粟米羹，這會兒子懷里還有半個餅子，卻是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拿出來吃。
非是她不舍得那半個餅子，而是她必須保存好體力，以備接下來的一場硬仗。
直到暮色四合，看守的人才送來一些食物，多是一些玉米饃饃，還有半個豬**。
「小畜生們吃的來了。」守衛拎著豬**搖晃著大笑道︰「來呀來呀，誰搶到就是誰的。」
話音未落原本沉寂若死的孩子們便如狼一般跳了起來，紛紛撕扯著奔向豬**，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年齡大約十一二歲的羌族孩子，未跑幾步便被身後的孩子抱住了腿彎，重重地跌倒在地，于是後面的孩子便蜂擁而上，他們踐踏著地上孩子的身體，拼命地奔向豬**。
廝打、抓咬、踐踏……不懂絲毫武功的孩子們便如野獸一般哄搶著爭奪那一點點不知從哪個酒席上撤下來的剩菜。
凌細柳蹲在角落里默默看著，漸漸地她垂下了頭，干裂的嘴唇緊緊地抿著。
爭奪的最後，便只剩下了兩個人，其中一男孩手已然夠到了豬**，不妨身後躥出一個瘦弱的女孩，她竟是一把抱住男孩的頭狠狠咬在了他的耳朵上。
「啊……」男孩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拼了命的踢打女孩。女孩子更是心狠，竟是生生咬下了男孩子的一只耳朵。
凌細柳被男孩的慘叫聲驚醒，她抬眸一眼便看到了那個雙眼猩紅，口里含著半只鮮紅人耳的女孩。她看起來也不過**歲年紀，看起來比凌細柳還要弱小。
「哈哈……小畜生夠狠，這半塊兒豬**就是你的了。」守衛殘忍的笑聲便如夜梟般驚悚，他毫不客氣地將半個豬**扔在了女童的懷里。
女童接過豬**仰首對守衛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謝謝大人。」
守衛大笑著拍了拍孩子的頭笑道︰「真是只听話的狗。」
孩子歡喜地抱著豬**回到角落，凌細柳清晰地看到孩子轉身的剎那雙眼迸發出如火一般的仇恨，還有她嘴角那稍縱即逝的一抹詭異笑顏。
恍惚間凌細柳似乎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怔了怔，她忽然感覺到一道兒銳利的目光，抬眼便與女童的視線交織在一起，雙方皆是一愣，隨即女童快速調開了目光。
這時，守衛便將竹筐里的玉米饃饃扔了一地，沒有搶到豬**的孩子興奮地虎奔而上，哄搶成一片。
凌細柳為了不引起守衛的注意便假裝混在孩童中搶奪食物，待屋門「 當」一聲再次關上，凌細柳便停止了爭搶的動作她默默回到自己的角落，從懷里掏出半個餅子慢慢地吃掉，復又將方才搶到的玉米饃饃在衣服上蹭干淨悄悄收入袖中。
做完這一切她下意識地看向同樣蜷縮在角落里的那個女童，只見她縮在一處陰暗的角落抱著一個足有她臉盤大笑的豬**大口大口地咀嚼，隨著她的動作周遭不少人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甚至有幾人忍不住向她靠近了些。
然而，待女童一個眼神瞪來幾人又嚇得縮了回去，他們瞧了瞧地上躺著的半只鮮血淋灕的耳朵，听著耳邊撕心裂肺的吼叫，便忍住了。
在女孩凶狠目光下，孩子們甚至不敢看她，紛紛調開了目光。而凌細柳卻是不怕的，于是她親眼見到孩子在吞咽食物時悄悄將一部分食物藏入了衣服中。
凌細柳將她的動作收入眼底，莫名的對她產生了莫大興趣，于是她開始正眼打量了這少女。
一看之下，不免驚訝，這孩子粉雕玉琢，眉眼間竟是與齊秀兒像了七分，尤其那一雙細長眉，當真是眉色望之如遠山，顏色略淡，清秀異常。
不同的是這孩子的眼楮不似齊秀兒清澈明朗，同樣是秋水杏眸，她卻含著七分的戾氣，凌細柳一望之下腦海里浮現的卻是一雙幽綠的狼眸。
她看的幾乎心驚，兩人實在是太像了。
許是她看得太過專注，女童突然轉過臉來，狠狠瞪了她一眼。
凌細柳卻是迎著那雙眸子，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意。
正與此時，門外響起了守衛的行禮聲。
「參見大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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