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兒被關押在一處干淨的下人房里,外頭的門雖未落鎖,但派了兩個小廝守著,里面又安排了兩個丫鬟監視著。
昨個兒老太太派了幾個嬤嬤輪番將她審問了一遍兒,其間老嬤嬤甚至對她動了些手腳,她心里又想著莫姨娘臨去時的模樣,總也睡不安穩。臨到近晌午了才朦朦朧睡去,其間送飯的丫頭叫了幾回不見她起來。
「別叫她了,她不吃,我們拿去喂狗便是了,省得浪費了糧食。」,兩個丫頭叫了她半晌,見她不理,便自作主張地收了膳食。
惠兒睡了好一覺,醒來的時候已是半下午,肚子餓的厲害,她朝外面的丫頭喚了幾聲,愣是沒人理她。
正氣憤著,忽然聞到一股飯香,一回頭卻看到窗邊兒放著一個油紙包,惠兒連忙拿過來,解開一看,竟是一包精致的糕點。
她張口欲咬,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合上了油紙包,四下里一番打量,果然瞧見窗外立著一道兒影子。
這窗戶原是被人從外面封了的,她此時再瞧去,果然看見窗角被人掀起一小部分,恰好勉強塞入這一包糕點。
「你是誰?」
窗外的影子貼近了些,低聲道︰「惠兒,我是二小姐跟前的丫頭。這幾日,老夫人查的緊,姨娘輕易不敢派自己身邊人過來,這才命了奴婢來傳些消息。」
惠兒仍是有些不相信,狐疑地問道︰「二小姐的丫頭來看我作甚,況且你說的姨娘是誰,跟我有什麼關系,我家莫姨娘卻是命苦,早早便去了。」
她說著便似落下淚來,聲音哽咽到不行。
窗外的影子又道︰「惠兒,這個時候了,你莫要犯糊涂。姨娘答應你的事兒自然會辦到,但你一定要按照姨娘說的做才行。」
惠兒冷笑一聲道︰「你在說些什麼,我根本就听不懂。若是你再胡攪蠻纏,我就喊人了。」
那影子有些焦急地跺了跺腳,半是嗔怪道︰「唉,你怎這般迂腐。好了,我晚上再來。」那人說著便要走,似是突然想起什麼事兒,轉了身又低聲道︰「你千萬不可吃丫鬟們送來的食物。」
惠兒正要問為什麼,窗外的影子卻突然消失了。她躊躇地捏著油紙包,肚子咕嚕咕嚕直叫,卻是忍著不說話。
臨到晚間,丫頭再次來送飯,惠兒依舊裝睡,眼楮卻是透過覆在臉上的發絲兒里偷眼打量兩個丫頭。不知怎地,這兩人臉色有些不好,尤其端著膳食的丫頭,手指忍不住哆嗦著。
待放下膳食,瞧見惠兒依舊沉睡,只簡單喚了兩聲便匆忙出去了。待兩人出去,惠兒便悄悄湊到了門邊兒,沒過一會兒,果然听見兩個丫頭壓低聲音交談著。
其中一人道︰「旺財吃了那飯竟是沒一會兒就死了,這可怎麼辦?」
另一人同樣驚呼道︰「我們得了這樣的差事兒,又發現了這茬兒,卻不知該不該稟報?」
惠兒听了心髒猛然間一緊,嚇得險些叫出聲,她捂著嘴巴悄然坐回到飯桌前,眼楮直直盯著桌上的飯菜。
過了一會兒,她猛然清醒,端起盤子,從床下拖出一個瓷罐兒來飯菜撥出一部分倒了,然後又模出懷里的油紙包,模出糕點一陣狼吞虎咽。
待兩個丫頭進來收拾碗筷的時候,見飯菜都動了一大半兒,惠兒的嘴邊兒猶掛著油星兒,臉色頓時一白,匆忙收拾了桌子出了門。
沒過一會兒,窗外再次響起了極低的說話聲︰「惠兒惠兒,你還好嗎?」
惠兒湊到窗前同樣壓低了聲音道︰「姨娘可是帶了話?」
站在窗外的紈素,卻是冷冷一笑,這麼容易就上鉤了,真是蠢笨至極。
紈素道︰「被你指證的春鴛抵死不認,非說你是故意陷害她。老夫人看樣子似是信了她的話。為了確保你的安全,姨娘說了,你只要按照她下面說的辦,不出半月便能得償所願。」
惠兒听了眸光驟然一亮,貼近了窗子听她細細說來。
夜里,老太太剛躺下準備休息,卻見陳媽媽匆匆忙忙走了進來,沉聲道︰「惠兒瘋了。」
老太太一驚,坐起身來道︰「怎麼回事?快帶我去看看。」
一進門,老太太便看見惠兒衣衫不整,一臉痴傻地坐在地上,見老太太來了更是一把撲過去,大聲喊道︰「爹、爹爹,快帶惠兒騎大馬,唱大戲……」
一眾僕婦連忙將惠兒扯到一邊兒押著,惠兒卻仍舊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一會兒模模這個的臉兒,一會兒扯扯那個人的頭發,樣子要多瘋癲就有多瘋癲。
老太太厲喝道︰「到底怎麼回事兒?」
負責監管的兩個丫頭,連忙跪倒在地,顫抖道︰「奴、奴婢也不知,她白日里還好好的,天一黑下來便驚叫連連,方才還一直扯奴婢的衣服,說是要給小少爺做衣裳。」
另一丫頭卻道︰「許是惠兒與莫姨娘主僕情深,太過思念,起了魔障。」
老太太仔細瞧了幾眼惠兒,冷著臉對丫鬟道︰「明日請個大夫來瞧瞧,看看到底是什麼毛病。」
這時,凌細柳如往常般坐在床榻上隨手翻著一卷兒書,听了劉嬤嬤的稟報,淡淡道︰「這惠兒也是個可憐的,莫姨娘才剛走,她又出了這樣的事兒,唉!」
青葉听了亦是嘆道︰「誰說不是呢!」
劉嬤嬤看了看凌細柳似是有話要說,但礙于青葉在旁卻是遲遲不曾開口。
凌細柳知道她所慮何事,只微微朝她搖了搖頭,掩唇打了個哈欠。
青葉立即道︰「小姐乏了便早些睡吧,書明天再看也一樣。」
凌細柳笑笑,竟是十分听話地將書交了出來,任由青葉伺候著睡下。
到了後半夜的時候,凌細柳忽覺面上一陣微寒,一抬眼,果然就瞧見紈素站在床邊兒。
再次站在姜尚牢房前時,凌細柳心中已有了處置他的法子,斷不會叫他枉生了這一回兒。
于磐不在,這里的人便暫時交給了紈素調遣。
在凌細柳的示意下,牢房的一面牆被打開,侍衛遣了一只黑色的獵犬走到了姜尚的對面。
那狗兒生的高大威猛,毛皮黝黑發亮,一雙黑豆般的眼楮更是囧囧有神,狗兒見了姜尚一陣欣喜,只伸長了脖子往姜尚的身上靠去。
躺在地上,黑發覆面的邋遢男人,見了黑狗,瞳孔中驟然點起一抹亮光。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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