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地記得,自己真正呼出「老師」二字,正是方以鞭卷起陳太傅尸體拋向雪地之時,她那時也當真慌了神,是以喊出了藏在心底的聲音。
他既然听到了,定是早就潛伏在幾人周圍,卻是眼見著方鞭笞陳恆,而無動于衷。
直至方在興奮之時大笑出聲,在他接連喊出數聲「誰敢殺我」這時便是他自信心漲到了極點,此時的防備亦是最弱的。于磐便選擇了這個時候出手,其用心不可謂不毒。
凌細柳觀他小小年紀城府卻是如此之深,對人心的把控亦極為老練,她不由不生出幾分敬佩。
可眼下被他問到,何故稱陳太傅為老師,凌細柳的手再袖中慢慢握緊。
她要怎麼說才能瞞過他?
「陳太傅學富五車,桃李滿天下,實為當世萬民師表,細細稱她一聲老師也不為過吧?」
她偏了偏頭,這一偏卻恰好擦著他湊過來的臉頰,微涼細潤的唇從他同樣細膩光滑的臉頰邊擦過,像是清風拂過綠水,白雪灑滿青山,綠水因風皺面,青山為雪白頭。
兩人皆是震了一震。
分明是冰天雪地的臘月天氣,兩人卻覺得悶熱的厲害,頰邊、唇瓣被撫模過的地方滾燙似炭。
四目相對,皆在對方的眼中看到怔愣的自己,潔白的雪花在兩人鼻息間飛舞,臨至鼻端被雙方熱氣相互推涌之下,似驚疑不定的少女懷著一顆忐忑的心上下漂浮。
終于,雪花在急促的呼吸之間融化,兩人似乎定了定,隨即平靜下來,悄然別開了臉。
兩人似乎都忘記了先前所交談的內容,待凌細柳想起來的時候,不免在心中暗自慶幸他沒有再追問下午。而于磐想起來的時候卻也沒有了再問的**,因為他知道凌細柳的嘴是撬不開的,再問下去不過是她尋了借口敷衍與他。
他知道有些答案只能靠自己去尋,他隱約中意識到面前的女童身上似乎背負著一個傾听的秘密,他不能問也不知該如何問出口。
好在這一路並不是很長,于磐駕著馬在上路七拐八拐,終是一處山坳發現了一行人蹤跡。
白鷺、春鴛兩個丫頭見了凌細柳不免紅了眼眶,待看到凌細柳身後坐著的少年郎,頓時變了臉色。
凌細柳自然也看到了劉管家臉上的怪異神色,她惱怒地瞪了于磐一眼,哪知這廝竟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巴巴地將一張臉湊了過來,低聲在她耳畔說道︰「于磐願作小姐的出氣筒。」
他呼出的熱氣噴在凌細柳耳畔,她腦子一熱又想起了方才風雪中的旖旎流光,她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絲清淺的緋色。手卻撐了馬背,右腳往左側一翻便要躍下馬背,誰知身後卻突然多出一雙手,以他人看不到的角度輕輕地攬著她的腰際,不過是懶散的一個動作,卻在一瞬間卸去了凌細柳的所有力道。
「你若不想被我當眾抱下馬便乖乖地坐好。」緊接著耳畔響起一道兒曖昧的聲音,雖是輕輕的呢喃卻暗含警告與威脅。
凌細柳在一瞬間僵直了身子,她知道身後的這個無賴是什麼都坐的出來的。
春鴛和白鷺看著自家主子一臉古怪的表情,心道此處馬匹甚多,何故六小姐要與外男共乘一騎?
白鷺倒也沒想很多,只春鴛神色復雜,默默在心中嘆道,小姐雖然在別的事情上聰明機謹,可她畢竟是個**歲的孩子,在男女大防上仍是懵懂無知,回頭她定要教劉嬤嬤好好教導教導小姐。
爾雅打著馬快速奔至凌細柳身側,于磐看了一眼她懷里摟著的昏睡婦人,眸中掠過幾許復雜之色,過了半晌才道︰「把她交給我。」
爾雅對安國公府的事情知道的不少,自然也明白于磐眼神中透露出的深意,她看了凌細柳一眼,微微一笑道︰「無妨,姑母不過是累極睡著了,此時不便再折騰,若是驚醒了姑母反倒是不美。」
听了這話,于磐神情微松,隱隱的又透出幾分不悅。凌細柳暗自瞧著,心中已肯定爾雅懷中婦人乃是于磐的母親,只是兩人間的情緒似乎有些復雜,于磐怕是與其母並不親厚。
凌細柳交代了劉管家幾句,便讓他帶著幾個壯丁先行,也好盡快將陳太傅的棺槨抬到西里鎮上去。
不知是不是因為踫到爾雅等人的緣故,于磐的神情郁郁,不似兩人獨處時那般無賴灑然。雖然人老實了許多,可凌細柳卻感覺到身後人身上散發出的一股沉悶之前,連帶著她的心情也不好了。
一路上幾人都沒有說話,每個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一伙人趕到西里鎮時,天已經黑了,好在謝雲怡早派了人在路口上等著,凌細柳她們隨著引路人來到鎮上下榻的客棧。
楚家舉家遷徙,人自然是極多,連著包下了附近的幾個客棧才堪堪安置下所有人。
除了老太太和兩位夫人獨居一室,其他人都要與旁人共處一室。常歡常笑自然是分在一個屋子的,夢華與瑤華住在一間屋子,原本謝雲怡將她與靈玉安置在一個房間。
哪知靈玉卻哭鬧著不願意與凌細柳同住,謝雲怡無法只好將兩人分開。
此時凌細柳一行來到了老太太和謝雲怡下榻的客棧,馬兒停在雲福客棧門前,凌細柳作勢便要下馬,卻是于磐當先一步跳下馬背,站在雪地里向他伸出了手。
凌細柳怔了怔,手撐在馬背上僵在當場,也不知是下一步該何動作。過了半晌,她嘴唇動了動,低聲道︰「我可以自己下去。」
于磐瞟他一眼,琉璃色眼眸中閃過尖銳森涼的東西,扎的凌細柳按在馬背上的手不覺彈起,隨即又不動聲色地按了回去。
她偏了偏頭,別扭地說道︰「我不是小孩子。」
話音未落,她的手腕便被人抓住,在她猝不及防之時,一雙溫良的手將她輕輕一拉扯下馬背,凌細柳大駭,驚慌地抓住馬鬃,扯得馬兒驚痛,發出一聲嘶鳴,凌細柳嚇得趕緊丟掉了馬鬃。
在她輕輕一瞥間果然察覺到四周驚疑的目光,凌細柳氣得滿臉通紅,她雖是歷經一世在情事頗多坎坷,但畢竟是受過貴族教育的年輕女子,她沒有辦法對他人的目光視若無睹。
是以她怒了,趁著于磐將她扯下馬背之際,她手中銀光閃現,朝著他幾處大穴刺去,與此同時身子猛然後撤,卻是拼了再次扭傷腳的危險來抵制于磐的觸踫。
見狀,于磐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陰寒,晦暗的夜色中凌細柳只見那一雙燦若星子的黑眸亮起一道兒幽綠之光,那是屬于孤狼才有的很絕,于是她便有了一種十分不好的感覺。
當銀針深深扎入他身體大穴的時候,少年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哼,眉頭亦緊緊蹙著,盯著凌細柳的目光竟比這長天飛雪還要冷,讓她倍覺凍徹心扉。
下一刻,凌細柳直直墜入少年的懷中,少年的懷抱並非她預想中的堅硬消瘦,反而溫暖寬和,凌細柳的身子猛然僵住了,少年放在她腰際的手指驟然收緊,簡直要將她的腰勒斷了。
「你放開我!」凌細柳恨恨出聲,下一刻手中滑出的已不是銀針,鋒利冰冷的匕首緊緊貼在他胸口。
于磐抬起頭來,眼中的光影不僅沒有減退,反而海浪一般席卷而來,深深的壓迫之感籠罩在凌細柳的身上。
只見少年伏低了頭在她耳畔輕聲呵氣道︰「許楚皎然抱你,便不許我扶你下馬嗎?」
明明是語調舒緩悠遠的一句話,卻讓她听出了金戈鐵馬,殺伐之氣,那字音入耳,莫名就讓她背脊上點了寒意千重。
凌細柳抵在他胸膛處的匕首于一瞬間黯淡了光芒,她垂首淡淡道了句,「他、他是我大伯。」
話音甫落,凌細柳驟然失去了溫熱的懷抱,他雖是松開了手,卻仍舊恰當好處地將她不輕不重地放在了地上,那力道剛剛好讓她扭傷的右腳微微一痛,只痛不傷。
只這一句便讓于磐丟盔卸甲,他不再看凌細柳越過她徑直走向了爾雅。
凌細柳此時方抬起頭來,飛雪中少年倔強孤寂的背影灼傷了她的眼楮,她眨了眨眼復又抬首,恰好與爾雅復雜的目光撞上。
那目光中竟隱約透著一股嫉妒失落之感,凌細柳心思微動,目光再于磐和爾雅身上轉了轉,復又偏過頭看向他處。
她既然敢留下紈素,自然也就做好了被于磐監視的準備,是以當于磐提到楚皎然的時候,凌細柳並不驚訝,她只是有些生氣。
生氣他將她最不堪的一面毫無保留地暴露在日光之下,那一刻凌細柳覺得異常難堪,隱約中竟生出一股被人捉奸的羞愧感。
凌細柳幾人收拾停當便進入客棧,甫一入門便覺一陣熱氣迎面撲來,幾人皆是深深吸了一口氣,跺了跺腳將身上的積雪掃了下去。
小二得了謝雲怡交代見到幾人連忙熱情的迎了上去,「幾位客官稍等片刻,廚房已為大家準備了驅寒的姜湯,幾位喝下也好去去寒。」
凌細柳一進門劉嬤嬤和青葉便拿了干淨的帕子怕掉凌細柳身上的雪花,為她遞上暖和的手爐。
劉嬤嬤見凌細柳穿著單薄的小襖,身上的斗篷卻不知哪里去了,又是心疼又是責備道︰「小姐您看看你都凍成什麼樣子了,怎麼就不知道顧惜點兒自己!」說罷更是狠狠瞪了春鴛和白鷺一眼,春鴛見狀垂下頭不說話。
白鷺卻開口說道︰「還不都是七小姐害的!若不是她總與小姐作對,在馬車上做了手腳,馬兒又怎麼會發瘋。」說著白鷺便雙眼一紅,想起白日里的險境,她忍不住委屈道︰「劉嬤嬤,我們險些就見不到您了。」
劉嬤嬤見狀也听出了事情的凶險,正欲開口詳細詢問一番。
這個時候恰好謝雲怡得了消息正行到樓梯口,剛好將白鷺的一番話听得齊全。她腳步微滯,待看到凌細柳身旁立著的一對兒年輕男女時,不由怔了怔。
她已有好多年不曾見過這般出色的人物了,少年巍巍玉郎山之玉,少女俏麗若三春之桃,更為難得的是凌細柳立在如此外形氣質皆如此出挑的兩人身旁,竟一點兒也沒有被比擬下去,反倒是得了兩人相稱更顯出靜謐的明銳之感,如此的矛盾,又是如此的相得益彰。
從樓上走下來的又豈止是謝雲怡一人,隨後趕來的楚家的幾位小姐心中皆有此感。
只是這一幕落在謝雲怡眼中便是驕傲與欣慰,落在楚瑤華、楚常笑眼中便覺得針扎一般刺眼。
于是常笑最先開了口,她笑吟吟地跟在謝雲怡的身後步下樓梯,道︰「六妹妹可算是回來了,母親自你離開之後便一直記掛著你,便是膳食也不曾吃下幾口,你這一趟也著實耽擱久了些,好在總算是平安回來了。」
這話若給不知情的人听了保準兒會以為凌細柳不懂事兒,在外面貪玩耽擱了時辰,還連累自己的母親擔憂,以致茶飯不思。
凌細柳聞言並不生氣,只歉意地向謝雲怡福了福道︰「細細害母親擔憂了。」
謝雲怡此時已由方媽媽扶著下了樓梯,她心疼地模了模凌細柳的小臉兒,觸手依舊是冷的滲人,她不免心疼道︰「傻孩子,母親不為你操心為誰操心,你只要平安就好。」
常笑隨即跟著謝雲怡下了扶梯,她眼楮快速地瞄了凌細柳身旁的少年一眼,而後故作關心地走到凌細柳身旁道︰「六妹妹怎麼穿的如此單薄?」她說著便將身上的淺粉緞子風毛披肩月兌下來,往凌細柳身上搭。
凌細柳卻當做沒有看見,側首便與謝雲怡說道︰「母親,這兩位是我在路上認識的朋友。」
她將兩人引至謝雲怡跟前,卻並不細說兩人身份。然而謝雲怡雖是出身商賈之家,但眼力卻是不俗的,她一眼便瞧出兩人皆非等閑之輩,是以並不多問。
謝雲怡朝兩人點了點頭道︰「多謝兩位一路上對小女的照顧,兩位若是沒有留宿之所,也許我可以進綿薄之力。」
爾雅听了這話便看向于磐,見對方一副神游在外的模樣,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復又抬首對謝雲怡感激地笑道︰「如此便勞煩夫人了。」頓了頓她又道︰「只是在下的姨母怕是凍著了,可否麻煩夫人為我們單獨安排一間屋子。」
她話音未落,常笑便不滿地接道︰「這位小姐,恐怕這里沒有多余的房間給你們了,便是我們姐妹也是幾人住一間房。」常笑言下之意便是說爾雅等人不識抬舉,登鼻子上臉,人家不過是好心收留你,你倒是擺譜竟然要搶主人家的房子。
爾雅自然也听出了常笑話中的意思,她臉色變了變,看了一眼躺在付媽媽懷中的婦人,咬了咬牙道︰「爾雅自知所求堪稱無禮至極,但請夫人相助,他日爾雅定重金相謝。」
常笑道︰「我家即是行商的,哪里又缺了銀子,更何況錦上添花又怎能與雪中送炭相比?」
「母親,將我的房間讓與他們便是。」凌細柳自然知道謝雲怡為難,便主動上前說道。
謝雲怡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如此也好,你晚上便與我睡一間房。」
見狀,常笑冷笑了一聲,嘴角一撇十分嘲諷地看了爾雅一眼。
爾雅見了卻也不動聲色,一雙杏眸深深看了凌細柳一眼。倒是她身邊的丫頭春桃實在是氣不過,不屑地瞪著常笑道︰「我家郡主不稀罕你們的房間,便是這錦上添花你也未必要的起。」
聞言,眾人不由震了震。
「郡主?你說誰是郡主?」常笑半晌才回過神來,瞪大了眼珠子問道。
春桃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見爾雅並未阻止,她便冷哼一聲說道︰「我家郡主乃渤海王嫡親女兒,是皇上親封的出雲郡主。」
謝雲怡心頭也是一震,復又端看幾人神色,不由便信了去。出雲郡主的姨母又是何等身份,她想了想又實在想不出她的身份,但看出雲郡主這般緊張她姨母,想來她姨母身份也是不簡單的。
正想著,常笑又惶恐地指著爾雅身邊的少年問道︰「他又是誰?」
不等春桃回話,于磐卻突然上前一步,朝謝雲怡施了小輩之禮道︰「晚輩姓舒,小字于磐,是安國公府的人。」
在場諸人無不吃驚的張大了嘴巴,這等荒涼的小鎮上竟來了這般尊貴的人物。
常笑覺得眼前突然有些花,腿腳有些發軟,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自己的身份?」
「四妹妹,俗話說的好,與人方便自己方便,誰人沒有個落難的時候,你又何必斤斤計較!」一直靜默地立在謝雲怡身後的楚瑤華突然拉住了常笑的手,溫和地朝她搖了搖頭。
听到瑤華的聲音,凌細柳抬首靜靜地看著她,只見她上面穿著一件兒桃紅色貂皮皮襖,下面套著一件兒茜紅色繡百合忍冬花纏枝綜裙,頭上梳的是雙蝶髻,分別插著兩只半月型瓖珊瑚玳瑁蜜蠟梳蓖,她這一身扮相明麗又充滿朝氣,尤其是見了一整日白茫茫的大雪時,乍然見到這一張本就美麗的臉便覺著更加清麗動人。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她左臉頰邊交錯著兩道兒淺淺的疤痕,雖然瑤華已撲了厚厚的粉遮掩,但仔細看的話依然可以看到血痕。
凌細柳的唇邊微微溢出一抹嘲諷的笑意。楚瑤華在人前總是一副善解人意的大家閨秀做派,若不是那一日羌人入府無意間毀了她清譽,凌細柳若想對付她還真要費些腦子。
常笑不過是咽不下這口惡氣,想要找回些面子,此時被瑤華言語一激,更是冷笑一聲道︰「你倒是大方,何不將你自己的屋子讓出來給這位公子?」
楚瑤華垂下眉眼,濃密的羽睫微微顫抖,她微微一笑道︰「我自是無妨的,但必須要得大姐姐允可才行。」
瑤華又哪里是當真想要讓出屋子,她不得謝雲怡喜愛,若沒了上等房她便要與下人共擠一個屋子,下人房沒有地龍燒著,定是冷極了,她想一想便忍不住打顫。
此時楚夢華早已歇下了,斷不沒有再把人叫起來搬走的道理,是以楚瑤華才敢說出那麼一席話。
在幾人爭執的功夫,謝雲怡已與管事重新分派了房間,楚家的幾位主子卻是要擠一擠的,但好歹給爾雅和于磐分出了兩個上等房子。
這時候小二已將冒著熱氣兒的姜湯送來了,凌細柳等人飲下之後渾身上下暖和了許多。
謝雲怡又吩咐了店小二將原本準備的飯菜送上,另外又加了許多菜,因為房間尚未收拾出來,一群人只能在一樓大堂進食。好在大堂干淨暖和,幾人都沒有發出異議。
凌細柳卻沒有同眾人一齊坐在飯桌上,她披了件兒大紅羽紗面鶴氅,從小二那里借來了燈籠,悄然掀開大堂厚厚的棉布簾子,迎面便是一陣寒風攜著冰雪鑽入凌細柳的衣襟里,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復又打起燈籠向遠處瞧去。
忽然身後的棉布簾子再次被人掀起,凌細柳轉過身便瞧見同樣披著件烏雲豹氅衣的于磐走了出來。
四周靜寂的可怕,只聞得北風呼嘯著穿過樹林,發出嗚嗚地聲響。
凌細柳似突然想起了什麼,她偏過頭靜靜看著他道︰「認識你這麼久,還不曾詢問過你的名姓,方才我听你說你姓舒?」
于磐倚著門框懶散地站著,听見她說話便抬眸看了她一眼,只輕輕「嗯」了聲,並不回答。
凌細柳等了半晌也不見他回話,忽然覺得有幾分尷尬,她裝作若無其事地攏了攏鬢邊的一縷秀發。
耳畔突然又听到他微微嘶啞的聲音說道︰「我姓舒,名檀。望舒荷的舒,檀香的檀……」
少年忽然站直了身子,他緊緊盯著面前的孩子,眉宇間的晦暗因為說出了這幾個字,而發出點點亮光,仿佛是原野上的一點星火,只要遇到了東風,便要成了燎原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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