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逆鳳︰高門第一千金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世上有沒有後悔藥

作者 ︰ 伴君獨幽

「你不用擔心,皇帝並非是孤軍非戰,大寧自開國以來,經高祖與憲宗勵精圖治,百姓安居樂業,對皇家的忠誠亦是毋庸置疑的,竇武這才將主意打到了淮南王身上。」舒檀的眼眸,突然黑了幾分,「只怕是淮南王有個膽兒,卻沒這個命。」

凌細柳听了這話,稍稍安了心,好在是早有防範。她了解祁昀,他打小便聰穎,心性又極為堅韌,想來他已有了應對之法。

至此,兩人該說的也都說了。突然靜了下來,氣氛略微有些尷尬。

這時,門外響起了幾道兒輕輕的摳門聲,隨即春鴛的聲音響起在門外,「小姐,時辰不早了,您還是早些回府為好。」

凌細柳微垂的羽睫輕輕一顫,她扶案而起,青碧色衣袖掠過花梨木桌面。

「我要走了。」她抬眸瞧他,唇邊掛著一抹溫軟的笑意,卻是自進屋到現在對她露出的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凌細柳眉眼盈盈地瞧著舒檀,後者卻是低垂著頭,似是在想什麼事情。凌細柳等了半晌,見他沒有反應,淡淡一笑轉身便欲離去。

突然,她的手腕被人抓住,那一冰冷的手自手腕滑落,在她掌心停駐,流連半晌,忽而用力一握,手指插過她的指縫,竟是十指相纏的悸動。

凌細柳心頭猛然一顫,彼此都感覺到對方肌膚的細膩滑潤,更是被這般契合的弧度驚訝,絲緞般的觸感,與這嚴絲合縫的貼近,仿佛是一道兒熱流,于兩手相接處氤氳而生,順著中指,直達心底。

這一刻的溫馨與寧靜,竟讓她忍不住想要閉上眼楮,耳畔仿佛听到了冬日冰雪初融,薄薄冰層下顫顫的流水聲。

「 」凌細柳霍然睜眼,眼神有一瞬間的驚惶失措,她冷了眉眼,用力甩開了他緊握的手,「世子,請自重!」

水碧色衣袖快速劃過他的手背,冰冷柔滑的觸感令他心頭一涼,再抬首只來得及看到那即將消失在門檻處的麗影。

她害怕了,這種久違的悸動她並不陌生。

舒檀匆匆追出來的時候,凌細柳已上了馬車,朱輪華蓋的油碧馬車輕快地奔馳在官道上,轉眼便消失在人群中。

他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正中,看著那一輛華蓋馬車漸漸消失不見。

忽然,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衣袖,他神情落魄地轉過身,迎上一張年輕婦人的臉,婦人面容姣好,保養的極為得當,穿著也相當考究。

舒檀在腦子里回想了一遍兒,自己似乎並不認識她。

婦人的神情緊張,氣息微微有些喘,她緊緊抓著舒檀的袖子,急聲問道︰「這位公子,請問方才的那位小姐是誰?」

舒檀不由皺起眉頭,再次將婦人打量了一遍兒,只見婦人上面穿著一件兒雲雁紋錦滾寬黛青領口對襟長褙子,下頭套著紫綠團花朱色長裙,烏黑雲發盤作墮馬髻,霧髻上插著一根兒墜珍珠流蘇金玉步搖的長簪。

她的膚色極白,五官極為精致,只眼尾有一圈圈細細的紋路,方可顯出些許年齡。

舒檀打量她眉眼,隱隱覺得似是在哪里見過,回憶了半晌愣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那婦人見舒檀遲遲不語,更是著急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認不認識剛才的小姐?」

舒檀回過神,微微一笑道︰「在下認識。只是這位夫人找她何事?」

婦人神色猶疑,張口便要說話,卻是她身邊年長的嬤嬤扯了扯婦人的袖子,低聲道︰「夫人,事情沒有確認之前,還是不要告知外人為好。」

那婦人側首想了想,沉吟道︰「沒什麼,只是覺得她與我的一位親人生的十分相像,我那親人已失蹤七年之久,方才匆匆一瞥覺著甚為相像。」

聞言,舒檀眸光微亮,再看婦人面目忽然就明白為何自己覺得面善,只因這婦人與凌細柳竟有五分相像,他抿唇笑道︰「原來如此。」

婦人見舒檀態度淡淡,似沒有深談的意思,她不由急道︰「那位是誰?」

舒檀深深看了婦人一眼道︰「我只知她姓柳,名細細。其他的,我也不甚清楚。」

「柳細細!果真是細細嗎?」婦人听了這話,神色大驚,竟是不顧禮儀地再次抓住舒檀的手腕,力道之大令舒檀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舒檀皺眉,微微點了點頭。

婦人得到肯定,雙眸頓時盈滿了淚水,她突然抬手捂住自己的面頰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聲音,對身旁的嬤嬤道︰「你听到了嗎?是細細,是細細,真的是她!我就說我不會認錯的!」

年長的嬤嬤亦露出欣喜之色,握著婦人的手指忍不住顫抖,哽咽道︰「皇天不負有心人,夫人終是尋到了!」

「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嗎?你可以帶我去嗎?」

舒檀凝視著兩人,眼神里諸般情緒飛快流轉,猶疑道︰「不知夫人您是?」

年長的老嬤嬤突然開口道︰「我家老爺是做買賣的,前不久剛從瑯琊遷至京城。」

「哦。我並不知曉她家住哪里,看來在下幫不上夫人什麼忙了。」舒檀拱了拱手,微微笑道︰「恕在下有事在身,不能奉陪。」

舒檀說罷身形一轉,閃身進入早就候在一旁的馬車內,馬夫一揚鞭子,車子便快速行駛起來。

「唉唉……你先別走,我家夫人還有話要說!」婦人身旁的丫鬟連忙追著馬車呼喊著,可惜馬車走的快,沒一會兒就追不上了。

舒檀掀開車簾,目光停留在扶歸樓前的幾人,過了半晌,他突然放開簾子冷冷道︰「去查查那名婦人的底細。」

透過窗子紈素看了一眼街道中立著的婦人,低聲應道︰「是。」

依他看來,這婦人的身份多半兒是假的,但是事關凌細柳的身世,他不能不謹慎,在不知悉對方意圖的情形,他是不會泄露凌細柳的任何消息。

只是,他心底也有疑問。

從初次在羌營見面至今,她一直自稱姓柳,名細細。他曾經派人查過她的底細,收養她的那家隴西邊民分明姓陶,他堅信柳細細這個名字必定是有某種韻意的,不然她也不會在入了楚家之後一直堅持用此名。

扶歸樓前,美貌婦人神色淒楚的瞧著遠去的馬車,淚水打濕了臉龐。

「夫人,您先別著急,既然在京城見到了她,也算是有了著落。京城雖大,但憑借著老爺的身份,想必尋一個人還是不成問題的。您就放寬了心,況且奴才瞧著小小姐過的似是也不差。」

年嬤嬤的一席話雖然安慰了婦人卻也戳到了她的心事兒,細細如今過的好,她該是高興的,可是當年畢竟是她的錯害得母女分離,若是她想要認回她,補償她,她可願意?

婦人心里沒底,淚水流的愈發凶了。

凌細柳的馬車剛到楚家大門,後面便駛來了另外幾輛馬車,凌細柳立在車旁,抬眼望去見是自家馬車,而當中一輛馬車旁伴著一騎馬的年輕男子。

許是察覺到凌細柳的目光,年輕男子回首望來,四目相對,卻是對方朝著凌細柳點了點頭。

凌細柳微微一笑,沖著謝伯瑜福了福身,算是見過禮了。

隨即便見到謝雲怡及幾位小姐紛紛下了馬車,永寧侯世子與謝雲怡客套了幾句,凌細柳離得遠並未听到說什麼,只見他一邊兒說一邊時不時地將目光投于楚瑤華身上,楚瑤華遠遠的與楚夢華說著話,每每謝伯瑜拿目光瞧她的時候,她都會有意無意地掠一掠鬢邊的碎發,臉頰上更是泛起一抹胭脂紅。

凌細柳將兩人的小動作看在眼里,不由眯了眯眼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看來楚瑤華的計策成功了,至少永寧侯府默認了楚瑤華的存在,只是楚家這一關要如何走,全看楚瑤華的本事了。

果然,凌細柳瞧見謝雲怡的臉色有些不太好,沒一會兒謝伯瑜便施了禮離去了。

謝雲怡深深看了楚瑤華一眼,轉身才看到立在門口的凌細柳,她臉上立即揚起真切的笑意,「細細,你怎麼在這里?」

凌細柳微微一笑,上前挽起謝雲怡的手臂,笑嘻嘻道︰「細細在此等候嬸娘回來。」

即便是換了稱呼,兩人的感情一如既往,甚至比那時候還要好。

自那日處置了映月之後,楚皎然便病了,整整十天了,他不上朝也不出門,整日躲在書房里,捏著一片紅葉發呆。

有一次,凌細柳去瞧他的時候,發現大書房里扔了一地的書,他扒在書架上將每本書都一頁頁翻過。

凌細柳問他在找什麼,他卻將一沓子書遞給她,急聲道︰「快幫我找找,里頭可還有楓葉?」

不等凌細柳伸手去接書,他又一把將書抱回去,坐在地上喃喃道︰「還是我自己找,千萬不能漏了一頁……」

他瞧著書本的深情樣子,仿佛是瞧著自己摯愛之人。

凌細柳在書房站了一個時辰,他卻只顧著翻書。臨出門的時候,踫到了站在門口的大夫人,凌細柳扯了扯嘴角,未及行禮,大夫人卻是嘴唇一彎凝出一抹妖冶的笑︰「細細,他可是你父親!」

大夫人說罷腰肢輕扭,搖曳著離去。

凌細柳見那一襲妖冶蝕骨的紅從眼簾掠過,心頭的寒意愈發深重。

宣有娘,她早晚要除掉,這個人頂著自己的身份雖為作什麼傷天害理,丟人現眼的事兒,只是只要他存在一日,便是對凌細柳的侮辱。

凌細柳的行囊早已由劉嬤嬤和謝雲怡幫襯著打點完畢,明日她便要入宮隨侍太後,臨去前一晚,她再次回到了楚皎然的書房。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住在書房,再未去過宣幼娘的房間。

凌細柳剛踏入院子便嗅到一股濃重的酒氣,她不由皺了皺眉,三兩步走到近前。

二月春寒,楚皎然竟是著了單衣對月邀引,抱著酒壇子笑吟道︰「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十年,整整十年。說來可笑,她凌細柳竟然已死了十年之久,想來埋入地下的尸首早已化作一堆白骨,可憐不知尸首落到何處,怕是被山間野獸叼去,她便是想要拜祭也不知何處可拜。

凌細柳默然行至他的身旁坐下,將身前案幾上擺著幾樣小菜,粗粗一看,竟都是自己愛吃的。她嗤笑一聲,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個空酒杯,為自己斟了酒,她搖晃著手中酒液,仰首看那皓月當空,只覺一片淒冷。

楚皎然抱著酒壇子倚樹而坐,舉起酒壇猛然灌下一口酒,嘴上繼續吟道︰「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凌細柳垂下眸,慢慢的吃下杯中的酒,月色下她的臉龐蒼白如雪。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楚皎然仿佛是入了定,口中喃喃而過的皆是兩人過吟過的詩句。

凌細柳默然听了許久,她忽然側首看向楚皎然,深黑的眸子在月光映照下熠熠生輝,「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

她說這句話到底有多少真心,怕是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看到他如今的落魄,她不是不解恨的,初時的歡喜過後留下的只有鈍痛。

凌細柳放下手中的酒杯,扶案而起,腳步比還是多了一份沉重。

她希望看到的結果,今日終是親眼看到了,她仰首瞧著天邊圓月,暗暗在心中對自己說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說……」驀地,她听到身後響起地低啞聲音,凌細柳腳步微滯,卻不曾轉身,緊接著又听他說道︰「這世上有沒有後悔藥?一個人如果做錯了事兒,他想認錯,如果是你,你會原諒他嗎?」

凌細柳攏在袖間的手指驟然收緊,將手中那一方薄絹揉做一團。

「端看他犯的是什麼錯了,有些錯一旦鑄成,再無挽救的機會。」幽冷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只听她道︰「錯,便是錯了。」

凌細柳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縴瘦的身影緩緩消失在夜幕中。

「錯,便是錯了!」楚皎然起初不斷呢喃著,臨到了忽然大笑起來,他幽然起身,將手中的酒壇子隨手丟在了地上,身形一晃,踉蹌著大笑道︰「還是不肯原諒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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