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幾不可聞的嘆氣之後,輕輕揚揚的聲音飄了出來,這聲音竟是在總司府。
「是。那鎖稀奇古怪‧‧‧屬下開不了。」
那人沉默良久。
窸窸窣窣一下,是衣料輕輕摩擦人走動的聲音。不多時,窗邊模糊就多了一個挺拔的身影。面容俊秀,眉宇間卻帶有一絲顯而易見的愁容——老王爺啊老王爺,這次你給我找的是什麼麻煩啊!搖頭,這次有小王爺那個人攙和,往後的事情還多著呢。
在他身後屏風後的朝武定定看著屏風底部,一臉肅穆心里卻隱隱有後怕。
今日派去的人取東西的正好認得一些古怪的毒物,險險保回了一條性命。而昨晚要不是暗中有人相助,恐怕自己的小命恐怕就要交待了。交待了也不怕,怕的是自己的尸體留在那里給人看見之後,就會給公子惹麻煩,到時候怕是胡叢生就會找借口讓公子不能再在這里呆著了。
不過可能就算自己僥幸躲過了毒,拿回東西也開不了那奇怪的鎖頭——何況自己還拿不回來呢!
——那個陰險的西門鄲凰王爺的計謀!
這下好了,又給公子惹麻煩了!
「這事由不得你們。不必自責。」窗邊的人說。
朝武一震,低頭更加愧疚︰「是。」
窗外草地青青,假山花石‧‧‧卻依舊不勝真山真水來的疼快。
逍遙忽然轉身︰「松香姑娘怎麼樣了?」
「回少爺‧‧‧」朝武臉色有些奇怪,「那位姑娘‧‧‧呃,松香姑娘遣散了少爺的人。她說,她的事情她自己會處理。」
逍遙挑眉︰「是麼?你們被她發現了?」
「屬下慚愧。」
逍遙搖頭,江湖兒女從來逍遙,敢做敢當。「她知道塔諾的事情嗎?」
「這屬下不知。不過,看姑娘的樣子,她是不知道的。」
「胡叢生為何要找她的麻煩?」
「‧‧‧胡叢生要找得不是她,是天下第一賊。只不過不知那晚為何他們會追著松香姑娘不放。」其實事實是那幫黑衣人遇見黑衣人之後,自然想當然兩撥人的目標一樣——不見天下第一賊卻看見他們追著松香不放就跟著追上去了。大家都知道今晚來是為了幾個月之後的武林盛會,那還有什麼好說的!有人有東西搶就對了,還問這麼多做什麼?!
朝武有些奇怪,以往就算是王府里的事情,少爺也不會問這麼多。就連這次這件事情是老王爺吩咐下來的,也沒見他有多重視,看——還不是約了好友——正無邪來散心吃閑食!可是這次問題就像連珠炮一樣,一個接著一個‧‧‧那位松香姑娘‧‧‧怕是少爺對她不一樣啊。
隱約好像有誰的視線一直在看著自己。朝武迷糊抬頭,猛地看見少爺似笑非笑嚇死人的眼神——背後當即出了一股冷汗,低頭跪下︰「屬下該死!」
逍遙淡淡瞥了他一眼,「不該你想的東西,就不要去猜測。」
朝武捏緊拳頭,冷汗連連,不敢應聲。
逍遙像個沒事人一般,听見外頭響動,轉頭看著門外帶著一干侍從漸漸走近的西門鄲凰,輕聲吩咐道︰「讓人去看著松香姑娘。還有帶話給無邪,就說松香姑娘有危險。」
朝武知道有人正在靠近,不便出聲,對著逍遙站著的地方拱手一躬身,一閃身消失了。
而逍遙,回身到椅子坐下拿起打開擺在桌子上的書本認真的看著,手邊擺著一背熱茶,熱氣裊裊。
這時候任誰進來都會覺得他一直在認真看書。只不過是不是全部人這麼認為就不得而知了。
「美人裊裊兮,明眸善睞‧‧‧‧‧‧」
西門鄲凰推開門進來的時候,看見的正是逍遙讀書讀到引發感想,微微仰頭向往輕嘆。眼神清明中帶著一絲迷蒙,焦點模糊。就像,就像在思念意中人的男子。
西門鄲凰眼一眯,別有意味的看了那沉浸在書中的人一眼。眼里閃爍的,是異樣的算計。
‘嗒’。
輕微的聲響驚擾了正在思念‘意中人’的某人。逍遙一驚,回頭就看見他們。
見已經吵到人的西門鄲凰干脆走上前‘笑容可掬’︰「雲表哥好雅興。表弟到了多時都沒有察覺,不知是在思念那位明眸善睞的女子?」
逍遙微微一怔,不只是為了自己剛才片刻的失態不好意思還是對于自己想到的東西覺得意外,回過神來引他坐下,淡笑︰「不是。」只說不是,卻沒有再說。
剛才嗎?剛才他讀書恰好讀到了‘所謂美人‧‧‧‧‧‧’。腦海中就抑制不住的想到了松香那個有著一雙異常明亮眸子的女子。若是論容貌,他見過的絕子絕對不比皇宮之後的三千佳麗少;若論智慧‧‧‧他倒是覺得松香不會是那種為了算計一件事絞盡腦汁不遺余力的人。她應該會是情願瀟灑奔波卻不甘于一室掙扎的女子吧。
逍遙想著,嘴角不禁微微向上彎起,等他到察覺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收起,一僵,那淺淺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笑就又似又非的掛在他臉上,看起來有些怪異。
西門鄲凰這下也真有些好奇了︰「雲表哥,你怎麼了?」
「呵呵,」逍遙扯扯嘴角,于是扯出一個溫和的笑。「無事。鄲凰來找我有什麼事情麼?」
西門鄲凰收回了明顯寫著‘我不相信你沒有事情’的眼神,上道的選擇性失明︰「咳‧‧‧‧‧‧就是昨日冰國來的那位連起公子和南郡王約好今日一起去美人湖游湖。我剛來江南也是閑來無事,便答應去了。所以想來問問表哥,今日有時間與我們一同去?」
西門鄲凰希冀的看著他,眼楮和腦門上明晃晃的寫著‘有陰謀’一個大字。
逍遙沉默的看這他腦門上的幾個字,沉吟一下,笑了︰「左右我也是閑來無事,你們不嫌棄便一起去吧。」
「好好好,人多熱鬧,何況多了表兄這一人中之龍呢。」
西門鄲凰差人下去告訴南郡王並且準備東西,回頭看著逍遙。兩個人相視一笑,小的兄友弟恭。
同時另一邊。
任務再次失敗的幾個剽悍大漢此時正都跪在地上,皺眉一臉自責。
「起來吧。」座位上的塔諾搖搖手,不在意道。
這關懷的態度更讓幾個人自慚形愧的無地自容,不過幾個大漢還是站了起來。畢竟他們呢都是正常人。而且他們草原兒女深以為做錯事下跪這種事情是有損男兒尊嚴的。不這次他們下跪,是因為自己確實做錯了事情而且加上這次主上身邊有那個愛惹禍的郡主說什麼這是中原人的地盤就得按照中原人的方法做事,他們是不跪也不行。
「那個女人身邊還有一個男人,是那個男人發現我們的。」瞧見主上臉色並沒有什麼變化,一個大漢大膽開口道。
塔諾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不過很快就放下了茶杯。中原人總是做什麼事情都有講究,泡一杯茶都得要要求天時地利人和,什麼水泡什麼茶。泡一杯茶也得耗上大半天還不好喝——反正他是喝不出什麼清爽甘甜,他還是喜歡高原上的女乃茶,一熬一大杯,方便不說還好喝。
塔諾的行為並沒有做什麼掩飾,一邊的塔卡馬上給自己的婢女阿湖使了個眼神。阿湖心領神會,上前倒了一杯郡主來時拿來的東西。
塔卡便道︰「哥哥,這是我今天特地吩咐廚房熬的羊骨湯,雖然比不得我們那里的好喝,但是比這些茶好喝多了。」
瞥一眼碗里泛油的湯水,塔諾似笑非笑的看她︰「卡卡,自從來了中原之後,你就每天忙的腳不沾地,怎麼今天倒是想起哥哥來了。」
塔卡笑了︰「哥哥,你什麼時候學會中原人那一套彎彎曲曲了?你想說什麼就直跟塔卡說好了。而且事情多的是哥哥你才對。塔卡只不過是第一次來中原,好奇多了才會每天都出去看而已。要是哥哥你覺得塔卡這樣做不好,就像這次一樣不讓塔卡出去不就好了!」
「嘖‧‧‧」塔諾垂眸端起那碗湯,放到面前吹涼,沒有喝︰「你倒是知道自己是在給哥哥惹麻煩。」
「哼,誰讓那些中原人那麼小氣。不過是騎馬而已,弄得大驚小怪!還不分尊卑!要是在我們南郡,這樣的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你也知道這里不是南郡。」
「哥哥‧‧‧」
「好了。」塔諾放下湯水,「今天哥哥會和連公子西門公子他們出去,你要是想去就去準備準備吧!」
「哈‧‧‧」塔卡興高采烈︰「謝謝哥哥!」
塔諾看著自己妹妹歡快奔出門口的身影,沉默了一下。道︰「卡卡。學會了中原人彎彎曲曲的不止我一個人‧‧‧你不是也學會了嗎?」
听著他像自言自語的話,房間里的人沒敢答話。主上的手段他們是見識過的,更何況這是主上的家務事,他們還沒有想死到敢插手這些事!
塔諾收回目光看他們,剛才的事情就像完全沒有發生過。「那個女人武功怎麼樣?」
大漢尷尬了一下︰「主上,我們‧‧‧我們沒有和她交過手!」
‧‧‧‧‧‧
「那男人武功很高?」
「主上,我們‧‧‧我們是中了他的詭計,被藥倒的!」
‧‧‧‧‧‧
塔諾放下了手︰「找到天下第一賊了嗎?」
「回主上,沒有!」
‧‧‧‧‧‧
眼見主上隱隱想要發怒,領頭得趕緊道︰「不過他手上的瑩紗也沒有人找到!」
塔諾松了手,心里有點安慰了。
「主上,那個女人‧‧‧」見情況沒有朝惡勢力的方向發展,大漢小心的出聲。
塔諾沉吟一下,莫名笑了︰「不急,讓人看緊她便可。游湖之後本王親自去會會他。不過輕功好的人也不差她一個,達到目標的方法也不止這一種,不必要在她這里吊死了‧‧‧」
大漢不動聲色。
中原的男人麻煩,中原的女人更加麻煩。他們不過是想抓一個女人而已,就熱了這麼多男人來找晦氣。不過主上說的也是,達到目的的方法不止一種。這個女人,不需要他們花太多精力。只是那個雲公子也派人看著這個姑娘了,他們要做的,就是不要讓這個女人在不為他們所用的情況下,替他人賣命而已。
相對這邊復‘高瞻遠矚’的心思,塔卡郡主那邊就簡單多了。
這幾天她被禁足呆在自己的房間里都快要瘋了!好不容易昨天晚上有宴會去參加了,就听見哥哥和那個給她感覺很奇怪的的連什麼說今天要去游湖,她恨不得馬上就能插上翅膀和他們一起去。可是哥哥下的命令還在,她可不敢就這麼出去了。于是便有了今天這一幕。
塔卡很快就飛會自己的房間換衣服了。她今天想出去,一方面除了被困久了她悶,另一方面就是昨天宴會的時候她竟然看見了害自己被禁足的人!听那個小王爺說,今天這兩個人可能也會出去,那她也去!不禁去,還得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讓他們知道惹了自己的後果!
這些中原人不是不準自己在大街上騎馬嗎?那她不僅要騎,還要騎得痛快。把他們都踩在自己的馬蹄下,看著他們慘叫的丑樣!
「阿湖,你去!」回到房間,這位嬌蠻的郡主立即吩咐自己的婢女道︰「前幾天給我們買馬的那里,買下他們所有的馬,都給本郡主牽回來!」
「是。」
阿湖應到。那天的事情她多少也听說了一點,也覺得中原人果然不知好歹,欠教訓。而跟了郡主這麼久了,她自然也知道郡主要這麼多馬做什麼。正好,給那些不知尊卑的中原人一個教訓!
所以說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等等!」塔卡忽然叫到。
阿湖詫異——看吧,這位郡主的行為刁蠻到不做壞事她身邊的人都會詫異!
「不用牽回來。」她說,「牽回來一定就會讓哥哥知道的。這樣,你找人把馬都牽到那個什麼湖附近,等我給你們信號了,你們就把馬都放出來!還有,別讓人看見了!」
阿湖點頭稱是︰郡主果然聰明。
塔卡也開心︰哼!那天竟然敢攔我的馬,這次讓你們知道教訓!
可是滿心等著教訓別人的郡主絲毫沒有想到這次游湖不禁他親愛的哥哥也在,她自己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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