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黜太子在情感上對康熙打擊很大。『言*情*首*『言*情*首*有一次他對大臣說,我夢見太皇太後,她隔遠默坐,臉色很難看,不願意理我;皇後赫舍里氏也因為太子被冤,對我有意見。康熙是性情中人,在他看來,廢黜太子,既對不起孝莊太皇太後,也有負于皇後。赫舍里氏難產去世後四年內,日理萬機的康熙竟然去京郊拜祭了80次。用情之深,連閑人雅士都感覺汗顏。
赫舍里氏去世後,他又冊立了兩位皇後,這兩位皇後都未生育,並在康熙三十六歲前去世。為維護胤礽唯一嫡子的地位,康熙終生再也未立皇後。以說在胤礽身上,凝結著康熙、孝莊和皇後的全部期望和感情。之前,十月二十三日,康熙因為思念胤礽,病倒在南苑。當天晚上,他曾匆忙回宮召見胤礽。「召見一次,胸中疏快一次」,經常和胤礽見面,竟成為康熙治病的良藥。
一日康熙看完奏章後,沉思了很久,對梁九功吩咐︰「傳李光地覲見。」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見這位康熙朝的重臣、平定台灣的功臣。康熙以前也曾單獨召見過他。在這個微妙的時候,康熙找他所為何事?不過今日不是我在殿內侍奉,所以沒有機會知道。
晚上用完膳,我和玉檀一面吃茶,一面還在想著康熙召見李光地的事情。雖然知道玉檀今日在殿內,以問她。因為御前當值,最忌諱傳遞皇上與臣子之間的私下談話。我沒必要為此難為玉檀,所以只是自個瞎琢磨。
正在暗自琢磨,玉檀起身打開了正對院門的窗戶,院內景致全通透地落入眼底。我看著她的舉動,喝著茶,靜靜等著。她一切弄妥當後,才又坐回我身邊,一面喝著茶,一面若無其事地低聲說︰「今日皇上問李大人關于立太子的事情。」我微微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李大人推舉了八爺!」她話音剛落,我的手一抖,茶水濺在了身上,忙擱了茶盅,拿帕子擦拭。玉檀也忙抽了帕子出來,幫我擦拭。
隨後兩人隨意地閑聊起來,什麼花樣子繡在手帕上最好看,什麼花樣俗氣。宮里誰繪制的花樣最好,誰繡的手帕又最好看。
晚上,各自回房歇息後,我才覺得自己的心一直揪著,閉著眼楮卻沒有絲毫睡意,八阿哥再次被推薦並不是好事,康熙不能允許威信幾乎超過自己的繼承人存在,相較之下,他寧願選擇已喪失人心的胤礽作為儲君。康熙以前雖重用八阿哥,只是因為他辦事能力強,以後以輔助太子,如今八阿哥不僅名望超過太子,而且這些宗室貴冑、滿漢權臣竟然不顧康熙的暗示,執意再三推薦八阿哥,風頭竟蓋過了康熙,他感覺自己被架空了,這是絕對無法接受的。
第二日,早起梳妝時看見自己面色蒼白,不禁狠狠地往臉上多涂了些胭脂。站在殿中當值,心神卻有些恍惚。梁九功盯了我幾眼,這才強打起精神。
今日從早上起,康熙就一直坐著默默沉思,我端進來的茶,總是熱著端進來,又一滴不少的端出去重新換過,換了一盅又一盅,康熙卻連坐著的姿勢也沒有變過。殿內只有我和梁九功在一旁服侍,我看梁九功全面無表情的立著康熙側下方,也有樣學樣,木立一旁。
正站著,外殿的小太監進來回道︰「二阿哥已經到了,正在殿外候著!」康熙淡淡說︰「宣他進來吧!」。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召見了二阿哥。
胤礽進來時,康熙默默看著跪在地上的胤礽,兩個多月的監禁,太子爺明顯瘦了很多,面色也很是蒼白,神情拘謹不安。
過了好一會子,康熙起身道︰「隨朕進來!」說完,徑自起身進了里進的暖閣,胤礽也趕忙爬起跟隨而入。
梁九功打了個手勢,讓我去把門掩上,接著走到我身邊低聲說︰「待會想法子勸萬歲爺吃點東西。」說完,也進了里面的屋子。
我靜靜立在外面。看著剛才康熙坐過的龍椅想著,值得嗎?也許是值得的,我當年不也是為了升主管而拼了命的苦干嗎?雖有不同,不也是為了利益,而營營苟苟嗎?只不過眼前的這個利益是天大的,所以也要付出天大的代價才有能。所以也許我不應該質疑他們。有幾個人能真正跳出名利之外呢?話又說回來了,真跳出來了,空閑的日子用來干什麼呢?總不能都去做和尚、隱士。若人人都去做了和尚,都去做了隱士,無人做那營營苟苟的俗人,那誰又養他們呢?
正在那里胡思亂想,天馬行空。忽听得胤礽的哭聲,仔細听了听,覺得里面說話聲低低沉沉的,听不清楚,也就沒再留意。心想,康熙終究會恢復胤礽的太子身份,現在只是時間而已。
過了很久,才看到太子退了出來,我忙拉開門,俯身送他出去。外面自有人帶他回監禁處。
我趕緊吩咐外面守著的玉檀去準備熱茶和點心,特意囑咐了用什麼花色的盤子茶具。
我托著茶、點心輕輕走進里屋,看康熙正立在窗邊,我把茶和點心放在炕頭的小桌上,看了眼梁九功,他輕輕朝我點點頭。我忙躬身走近康熙,柔聲說︰「皇上!今日的香卷是特意用皇上夏天賞荷時,贊過的荷花蕊曬干後碾成末做的,很有荷花淡雅不俗的味道。皇上試試吧!」康熙听完,沒有說話,走近桌邊,梁九功忙先劃了片吃了,然後將剩下的用銀筷子夾進康熙面前的小碟子。
康熙默默吃了一口,端起茶喝了一口,問︰「這茶葉里加了什麼?怎麼幾絲甘甜又夾雜著一點苦味?」我躬子還未及回答,就听到梁九功說︰「若曦昨日問奴才不以用煮過白果的水泡茶,奴才問她原由,她回說,近日皇上偶有咳嗽,又有些心熱,因是小恙,皇上也未留心。再說‘是藥三分毒’,不如用銀杏葉子泡水即簡單又有效。奴才問了王太醫,他也說使得,所以奴才就準了。」康熙看了我一眼,微微點了下頭,默默吃起來。
康熙雖然單獨召見了胤礽,但過後卻沒有任何動靜,胤礽仍然被監禁著,滿朝文武滿心惶恐,實在琢磨不透康熙究竟怎麼想。各個派系的斗爭越激化,有人力保太子,也有人歷數太子惡行。紛紛擾擾,黑臉紅臉,你方唱罷,他又登場。
各位阿哥的態度也很是各異,自塞外回來後,十三阿哥入宮的次數明顯減少,我基本上沒有怎麼見過,四阿哥干脆稱病在家,閉門不出。八阿哥也不曾在乾清宮露面,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還偶爾能看到,他們總是來去匆匆,人多眼雜也沒說話的機會。
康熙一直冷眼看著這一切,不置一詞。有時休息時,他甚至會和我聊一會茶方面的事情,何地的水好,哪種茶葉的名字起得最有意境,誰寫的吟詠茶的詩詞最是貼切。他看上去態度閑適,我和梁九功也悠悠然地伺候著。似乎什麼都沒有生過。
我靜靜看著這一切,心里極度崇拜康熙。他雖然心頭也在煎熬著,面上卻任誰也看不出來絲毫,而他卻不動聲色間,已把每個人的舉動盡收眼底,對每個人的心思打算猜個**不離十。
就這樣日子晃晃悠悠地到了大年三十,廢太子胤礽仍然被拘禁著,大阿哥胤禔也幽禁著,朝內人人都心心念念惦記著這個未決的太子之位,所以今年的除夕宴是表面上張燈結彩的喜氣,暗地里是掩也掩不住的波濤起伏。我不想去看這粉飾出來的喜氣,正好也輪到自己在殿中值夜,所以玉檀雖主動要和我換班,被我推辭了,囑咐她好好去吧,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守著殿中的火燭和燻爐,迎來了康熙四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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