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旨到 005.時光

作者 ︰ 張碧

005.時光

永州,綠頤城。

每月初一和十五,城內桃醉樓里都會來一個女說書,大家皆愛听她講故事,她肚子里故事多得不計其數,往往還是時下最流行,卻又是眾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奇聞異事。

這天正好朧月十五,天寒地凍,女說書的又來了,啪地打開桃花扇搖了兩下,也不嫌冷,向周圍的听客問道︰「不知在座各位可曾听聞京城里出了樁大事兒?」

既然是大事兒,老百姓當然有耳聞,一胖子立馬回應︰「女先生指的是不是靜文皇太後那道懿旨的事情?」

但凡是個懂事兒的大周老百姓都知道,靜文那是先太後的謚號,也就是說,當今聖上他媽已經死了。

說起這件事,全大周但凡是個懂事兒的也都略有耳聞。大約是半年以前,七月城的皇宮里頒布了一道詔書,不過這詔書不是皇上的意思,而是皇上代替先皇太後補發的一道懿旨。

懿旨上說︰「吾國後位空懸多年實乃憾事,哀家有負先皇所托,昨夜相國寺住持方圓大師夜觀天象,稟哀家言後土星從七元解厄星君處出,有回歸之兆,實乃萬幸者也。江山不可無主,紅宮不可無後,還請各位賢臣助陛下早日尋到新皇後。」

也沒有實質性的內容,就是催聖上快點續弦,當初下達這道懿旨的時候估計被皇上扔在一邊沒有理會,最近心血來潮給翻了出來。

「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何皇上把塵封多年的懿旨重新搬出來昭告天下?咱大周開國至今一百二十年里可沒有這樣的先河。」女說書開始進入正題。

眾人紛紛插嘴。

「咱皇上這是要立後了!」廢話!

「咱皇上感念靜文皇太後苦心,叫天下人看看他一片孝心!」你這是在拍皇上馬屁吧?

「不對不對,我覺得是皇上不好意思自己開口想娶老婆!所以讓他死去的老娘說!」屁,天下都是皇上的,他能有什麼不好意思開口的事兒,除非不舉!

「……」

我坐在一邊,听著他們七嘴八舌,一邊默默吐槽一邊悠哉地夾了塊紅燒肉往嘴里塞,等女說書自己往下說。

她賣了會兒關子,才說︰「咳,你們都沒听出這懿旨里的玄妙處!玄妙在于,相國寺的住持那是個和尚,和尚信佛不信道,七元解厄星君那是從道家來的,他們沒事不亂串門子!」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

那是得道高僧在撒謊,還是靜文皇太後在胡扯?

得道高僧怎麼能說謊呢,說謊了怎麼還能被大家仰視,高壽到現在也不被皇上砍頭?所以大家伙都猜︰「莫非是皇太後心急新媳婦,所以故意編出來誆皇上的?」

大周不但民風開放,言論還自由,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不用擔心官差來抓你進大牢。

女說書搖頭,「靜文皇太後和方圓大師恐怕都是幌子,真正的文章在明年的選秀上。」

按照大周傳統,五年選一次秀女,選的那都是達官顯貴、皇親國戚家十三歲到十七歲的閨女。因著與尋常百姓沒什麼太大的關系,所以民間對此的關注度並不高。

「听說皇上這次選秀要打破傳統,選全大周年滿十三周歲的女子入宮,那專門采選秀女的侍御史過了年就會到各州府來挑人。你們說皇上為何如此安排?……肯定是和半年前頒發的那道靜文皇太後懿旨有關。你們等著吧,明年二月初二花朝節,看看誰家的閨女做了新後。」

眾人嘩然,我當時正在夾第二塊紅燒肉,听到女說書此話,一時沒夾穩給落回了碟子里,紅燒肉彈性十足,在碟子里打了個滾,最後落在桌子上,遭來對面某人嫌棄的眼神。

那女說書還特意強調︰「只要明年年滿十三歲的,家家閨女都有機會哦!誒喲,我說這位大爺,瞧你這樣子是家里有快滿十三歲的閨女吧。」她指著一個面如豬肝色的老爺,那人激動過了頭,說不出話,渾身微微抽著經,我覺得這人下一刻就能口吐白沫,發羊癲瘋。

我在心里掰手指數數,片刻,「呀」了一聲,抬頭朝某人看去︰「師父,我明年也十三!」

某人的睡鳳眼這時候都懶得看我,只听他嘴里輕飄飄吐出幾個字︰「十三點嗎?」

靠之!你才十三點!

這還給不給好好吃飯了?!

季越嫌我煩,把筷子一丟,自顧自支著下巴朝窗口外看風景。

可我知道,他這麼愛八卦的人,總有一只耳朵是留著听八卦的,否則他也不會每月初一和十五都帶我來桃醉樓吃飯,桃醉樓初一和十五的飯錢可要比尋常時候貴上一倍,何況還是這種靠窗的雅座。

「今個兒既然說到選秀,我這兒還有樁陳年往事,你們要不要听?」女說書這會兒又換了個新段子,說的是白大學士家從前有個大周天下第一的美人女兒的故事。

那不是個愛情故事,十五年前,白大小姐也是十三歲的大好韶華,然後也是入宮選秀的由頭,不過這事兒與比白大小姐大三十歲的皇上沒什麼關系,當年選秀得到皇上青睞的是一個叫花盼的美人兒,白大小姐美美地打了個醬油,花朝節公布結果以後,要在宮里設宴,將過了初試復試沒過皇上龍眼的幾個落選秀女給幾個王爺和皇子瞧瞧,若是他們有瞧得上眼的,可以討回去當個王妃也不錯。

「當晚宴會,幾個未婚的王孫公子暗暗慶幸他們皇上沒有看上白大小姐,皆想把天下第一美人討回去當老婆。皇上看白大小姐炙手可熱,就給幾位想要求娶白大小姐的王爺和皇子出了道題,誰答出來,誰就能抱得美人歸。你們猜皇上出了什麼題?」

這種宮闈秘事,且是那麼久以前的風流韻事,台下的人哪里會知道,心癢癢地遂催女說書快往下講。

我听得津津有味,五年前沉醉東風觀外那個執傘女子的倩影我還沒忘,她管寇遠叫哥哥,寇遠肯定認識她一家門,我又是寇遠的徒弟,現下講的是她姐姐的事情,兜兜轉轉,私以為女主角同我之間就隔著寇遠一個人的關系,挺近,故爾關切了些。

「皇上啊……讓他們每人猜白大小姐的月事是哪一天。」

台下炸開了鍋,都說皇上這也太赤果果,盡管歷朝歷代紅宮向來不是個干淨純潔的地方,可你這麼赤果果,白大小姐怎麼說也是大學士的掌上明珠,知書達理,未免有些欺負讀書人。

「結果呢?」

「結果?」女說書笑了,月牙兒彎的眼楮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落在了我師父身上,綠頤城里的大姑娘小姑娘老姑娘都認得季越,因為他長得帥。不過大概是發現季越並未注意她,女說書悻悻然地收場,「結果誰也沒有猜出來啊,白大小姐就回家去了。」

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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