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他們之間似乎缺少一點什麼東西,這種東西充斥在空氣中漸漸形成一種壓力,尤其注視著她恬然的表情時,慢慢開始累積,甚至加深。
或許人下意識就會避開對自己有傷害的東西,所以他總是避開,只是感覺逐漸在加深,他開始不知所措。
白輕雲在電視廣告空檔,回頭,剛好對上他若有所思的眼。「有什麼事嗎?」
嗓音輕柔,像春天的微風……拂過。對,只是拂過,沒有特別的感情。她不管對誰都是這種輕若羽翼的聲音,听起來舒服,卻又客氣。他們是夫妻,本該一體不是嗎?
「你不舒服嗎?」
「我們是夫妻。」
白輕雲側著小臉,帶著狐疑,「對啊!有問題嗎?」
「我們來討論一下夫妻平常都做些什麼事好嗎?」
「討論這個話題?你確定?」
「當然,沒有什麼事比這個話題更重要的了。」
白輕雲皺著眉,從他眼中看見堅持,再從他黑幢中看見自己的屈服。「好吧!」她抱起粉紅色緞面的抱枕,盤腿與他相望。
「一般的夫妻,無論何時,老婆對丈夫的行為產生認同時,就給一個吻。」
白輕雲聳聳肩,不諱言表示同意。
「那你現在應該給我一個吻。」
「為什麼?」
「因為是我提議要討論這個話題來增加我們之間的感情親密度,這是值得認同的作法。」
白輕雲聳聳肩,傾身在他頰上一吻。
「就這樣?」他不滿的輕嚷。
「不然你想要怎樣?」
「好吧,晚上我再自己慢慢討回來。」悻悻地,他現住她的身子入懷。聞聞香味也好!
白輕雲紅著臉,啐了一聲,當作沒听見他說什麼。
「挨你說吧!你認為婚姻當中,身為老公的我應該為你做什麼。」
「什麼要求都可以嗎?」
「當然!」
「你可不可以別黏我黏得這麼緊?」她抬頭,角度只對上他的下巴。
「黏?」他一直覺得他是溫馨接送情不是嗎?哪個男人不是把老婆娶到手就當菲佣和超人,他一如婚前的呵護有加,不是嗎?
白輕雲沒有發現他聲音中隱藏的怨怒,徑自說出自己的感受。「你總是跟在我身邊,指揮那不準,這危險,我又不是小朋友。再說,你老是一張瞼臭臭的,把我的同學全得罪光了。」
「我記得你和同學的交集本來就少。」他的聲音冷冽。她是不是對誰有感覺,否則為什麼以前從不曾听過她抱怨?
「你現在的行為像故意孤立我。」
「我故意孤立你?」他放開手臂,提高聲調。這是什麼樣的指掛?!「你說我孤立你?」指著自己的鼻頭,他……簡直是不敢置信,他只是純粹在保護她,保護自己的老婆免受他人覬覦有什麼錯?
「我不想和你吵架!」白輕雲站起身,企圖離開讓他冷靜。
展鵬飛一把扯住她的手腕,「你不可以走,把話說清楚。什麼叫我故意孤立你?」
「你……」掙扎半晌,只讓他加重手勁,痛了自己的皮肉。「你在發什麼瘋啊!放手啦!」
「你認為我現在的行為是孤立,那結婚前呢?你為什麼不這麼說?還是你對我的接送覺得厭煩,我的存在讓你少了男人的崇拜與注目的虛榮?」
「你到底在扯什麼?我們談的根本不是這個。」
「我說什麼你心知肚明!你以為只有你在這樁婚姻中失去最多嗎?我同樣放棄選擇的權利,我原本可以找到比你更好的女人。」嫉妒緊咬住他的理智,松開他克制的樞紐,讓他行為失控。
白輕雲沉下臉孔,「你說夠了嗎?」
「我……」展鵬飛倏地明白自己月兌口而出的話有多傷人。
「可以放開我的手嗎?很痛!」
展鵬飛低頭,發現她的手腕早被他勒出一條紅痕,看來明天可能會轉為青紫,連忙松開她的手,「我……我不是……我去找藥來!」
「不用了!我累了,可以回房睡覺嗎?」白輕雲不等他回答,轉身離開客廳,如一縷游魂般打開水藍色房門,關上房門,接著是落鎖的聲音。
「我不是故意的!」他的聲音在客廳縈繞,卻無法傳進她心底。
老天!本來該是溫馨的調情時刻,怎麼……展鵬飛,你這只蠢豬,你腦袋到底裝了什麼,氰化鉀嗎?所以才腦死。
他倒在沙發上,活該他今晚睡沙發!
結婚歷時五個月又十七天,第一次吵架,第一次睡在冷冷的沙發上。
砰!第N次跌落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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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熹,展鵬飛已換好衣服,殷勤的買回清粥小萊,就等關上的門打開,听他解釋。
時間在忐忑不安中慢慢走過一分一秒,好不容易門開了。
「我買了你愛吃的清粥小菜,快點趁熱吃!」他假裝起身整理桌面,不想讓她發現他一直盯著門板。
拖鞋的聲音由遠而近,熟悉的桔子香味傳進鼻里,椅子被拉開的聲音。這樣的動作代表她不生昨晚的氣吧!
他低頭剛好對上她的頭頂,她正津津有味的品嘗早點。不忍打斷她用餐的情緒,坐在對面,卻無法由她低斂的表情窺視出任何端倪,圓型餐桌成了跨不過的楚河漢界。
對坐可以相望,他們卻始終無法……或許應該說,他無法感受對方的呼吸,同處一室,對方的氣息與溫度交換可以感受存在感,也可以增加親昵,但他始終無法感覺到!
是他愛太多,還是她給太少?
他又怎能怪她給太少?從相戀到結婚都只有他單方面的付出熱情,她的表現向來被動。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白輕雲抬頭,臉色紅潤與他成反比,她似乎擁有一夜好眠。
他心中的天秤開始左右搖晃。「你有多愛我?」
白輕雲訝然,無語。
「那喜歡喝?你有多喜歡我?」
沉默半晌,她才開口,「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我愛你比天高、比海深,你知道嗎?」
白輕雲擰著柳眉,「你在對我施加壓力嗎?以愛為名進行勒索?」
他嘴角噙著苦澀,「我在進行勒索?我以為是我給你的愛太多,所以你說出口的每一句話,我都給你傷害我的機會,因為我對你從來不設防!」而今後不了!
他在心中默語,有幾個男人的自尊心容得下心愛女人如上的漠視與踐踏。
展鵬飛站起身,徑自拿起背包。結婚的第五個月又十八天,他們開始進入婚姻冰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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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變了!
從鏡子里,原本時常微彎的嘴角噙著嚴肅,柔和的輪廓散發拒人千里的氣息。
白輕雲偶爾會回娘家住幾晚,而偶爾漸漸變成經常。
這個父母給的小鮑寓彷佛道到詛咒,他也開始不喜歡回家。
就像今晚,十一點了,她還沒有回……不,應該說她回家了,回到受到她認可的家。
回想過去六個月的生活,甜蜜太短、太少,不如預期,尚瑞雪的話飄過心頭。
呵!或許改天踫到他可以暢然的告訴他,以後若是無法養家活口,可以考慮去龍山寺擺攤算命。
不曉得尚瑞雪有沒有算出他接下來的打算?
拿起話筒,他援了熟悉的號碼。
「媽咪,是我,我想找爹地談出國留學的事。」
「出國留學?你才剛結婚半年耶!」
話筒被搶走,握在展父的手中,「你們可以夫妻一同出去。你的指導教授早就向我提出建議,希望你能前往瑞士醫學中心參加腦部研究小組,至于學位可以在那里一邊進行研究一邊由醫學中心進行考核,這對身為醫界的人來說是最高的榮譽,你——」
「林教授有和我提起,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找您討論。」
瞧,這就是他的父親,他永遠工作無暇,甚至沒有發現他們夫妻感情觸礁。
夫妻一同出去?比冀雙飛是嗎?他是該找白輕雲討論他的未來打算。
最可笑的是,他居然透過岳父的告知,才知道白輕雲,自己的老婆辦了手機。
「我想找你談點事,明天回公寓可以嗎?」
「好。」
一樣是淡淡的聲調,沒有任何欣喜。展鵬飛,你該死心了!
沒有約定時間,只說公寓見,所以展鵬飛沒有給自己時間表。
下了實習課,他到PUB喝杯酒才漫步回家。
才八點半,沒料到她會這麼早回家,甚至如往常穿著一件長及大腿的白色T恤,坐在客廳看電視。
「回來了!」白輕雲回頭看了他一眼,再瞄瞄桌上,聲音囁嚅地說。「那個……你喝一點。」
她是在示好嗎?月復部滑過熱液,心長出翅膀不停拍打,讓他凌空,幾乎。
展鵬飛端起來小啜一口,是參茶,當眼楮觸及她白皙修長的腿時,黑眸深黝,流轉異光。
放下荼林,他一把抱住她,將臉埋進熟悉的香頸。全身一陣舒坦,毛細孔齊聲歡呼爭相與她的肌膚接觸,順著個人的。
宜到四肢交纏,他才發現……思念好深!
氤氳的浪漫高張,漸漸掩蓋月光的暈黃柔光。
******
夜未央,擁她在懷里,luo身的肌膚相貼,他居然毫無睡意,來回的撫模她絲般的手臂,偶爾在愛極時分,會落下一、兩個輕羽般的細吻。
白輕雲輕嚀一聲,讓他屏住呼吸,知道受過的歡愛太多,對他們彼此的身體都有點刺激,也讓她累壞,所以不想吵醒她的酣眠。
「你找我回來,做什麼?」她聲音慵懶,含著睡意,似乎可以擰出水來。
「我吵醒你了嗎?」
「沒有。」下意識地,她將他擾人的手臂放進懷里。這樣來回的撫弄她的背,搔得有點癢。
接觸她胸前的香軟,他又開始蠢動。
「你不是說有事要告訴我?」
「事……是有事!有什麼事?」
白輕雲放開手,試圖轉身面對他,「你怎麼了?語無倫次的。」
順著他的眼光,發現他的視線落在絲被滑落後暴露在空氣中的雪白**上。
「啊!」一聲驚呼,她拉起絲被裹住自己。「**!」
「和我一起去瑞士好嗎?」不想要分開,全身的細胞都在吶喊。
「瑞士?」白輕雲瞪大眼眸。
「我要去瑞士的醫學中心進行研究,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譽和機會,和我一起去好嗎?」
離開台灣,離開熟悉的語言?那如果……如果哪天他們又吵架,在人生地不熟的國度,她要去哪里避開他的怒意?
剎那間浮上的問題讓她不安。
「在台灣不好嗎?」
沒有喜悅和與有榮焉,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印入他的眼簾。「去瑞士你一樣可以念書,一樣可以做你在台灣想做的任何事,我們一起去好嗎?」
「可是我熟悉的人事物都在這里,那里我舉目無親。」
「不是舉目無親,我也是你的親人啊!」
「這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如果去了瑞士,對我的將來有多大的影響你明白嗎?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我希望你能和我分享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
「你不要強迫我!」
強迫?
「你認為我在強迫你?」這是他人生的轉折點,而她是他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相偕而去算是強迫嗎?
「你答應了嗎?」
「下個月五號起程,我們可以過去再幫你申請入學。」
「你已經答應才告訴我,這是希望嗎?你根本就是通知我包袱整理一下就隨你上飛機。」
「我想早點告訴你,可是你一直沒有回家。」
「如果你尊重我的意見,你會排除萬難去告訴我,就像昨晚一樣,用手機告訴我。」
「我以前要幫你辦手機你一直不肯,說不愛束縛,為什麼現在就願意辦?」
「不要岔開話題,我們談的是去瑞士,不是手機。」
「如果你不想去,那就別去!」這句話一出口,原本火爆的沸點降到冰點。
白輕雲起身穿上睡袍,走進浴室,旋開水龍頭,嘩啦啦的水聲蓋過一切喧騰。
該死!他單手爬梳黑發。他媽的該死!用力槌了一記牆壁。
怎麼會這樣子?
他們究竟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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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園中正機場,飛機起降頻繁,他依然決定在五號搭飛機前往瑞士。
而她呢,留在台灣,甚至沒有去送機,冷戰中的夫妻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展現虛偽的溫馨。
「少爺,時間差不多了。」
展鵬飛收回四處張望的視線。「嗯。」接過司機手中的隨身背包,他搭上手扶梯準備去檢驗證件。
她仍然沒有來。
昨晚在她手機中的留話她沒收到嗎?
分離在即,她仍然在生氣嗎?
隨著手扶梯的移動,他仍不舍的回頭。沒有,想念的人沒有出現在機場大廳!
「小陳,少爺……少爺呢?」白輕雲喘著氣,向來姿態端雅的她甚少疾步行走,更遑論跑步。
「少女乃女乃,你怎麼現在才趕到,少爺剛剛離開。」
糟糕!慢了一步。她迅速掏出紙筆,在白紙上寫了幾個字,折了幾折,沖到航空公司人員面前,苦苦拜托對方幫忙。
當對方勉為其難的同意後,她才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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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您是展鵬飛先生嗎?」
「是,我是。有什麼事嗎?」他拿下剛戴上的耳機。
「在機場,有位小姐托我們將這紙條轉給你。」
小姐?展鵬飛接過紙條,道了謝後,打開一看
我等你回來!
短短的幾個字,娟秀字跡不用署名,他知道是誰。
嘴角揚起笑,他明白這代表她的原諒。
老天!他已經開始思念她了。
給彼此四年的時間,四年後他一定會順利拿下心髒暨腦科博士學位,衣錦回鄉的同時,他們會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