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如與秦恭在山洞里過了一夜。但秦恭只陪了她前半夜,到了後半夜,他便找符劉二人去了。及至天明時,便直接將她送到等在遠處的符劉二人身邊,又囑咐二人一番。便帶著那些殘兵剩將,再次鑽進了深山里。
苑如有些意外,她一直以為,符劉二人,定會留下的。送她回城的事,實在半點不重要。但看到他們兩人,她也什麼都沒說。
糊里糊涂的跟著二人,離開白君山,一路上,差點跟那些敵軍兜頭撞上。幸得符公子耳朵尖,險險避開。
說到那些敵軍,遠遠的,她似乎看到了屠九螭,卻又不十分確定。到底沒上前查看,跟著符劉二人,一路飛騎,回到長安。
長安城依舊繁華似景,將軍府依舊緊張蕭條。
無憂每日乖乖上書院讀書,無塵則大多都是陪著孔老的。至于苑如的離開,符劉二人弄了個替身在這里,他們來去的快,並無半點破綻,更無半人懷疑。
待苑如回來,那替身便留了下來。替身叫小回,在將軍府的針線房里當了個繡娘。
直到符劉二人離開,她恢復秦夫人的身份打扮,才後悔的出了一身冷汗。然後便是慶幸,幸好一切都在他們的算計之內,幸好,沒有出什麼岔子。
晚間,無憂無塵照例來請安,及看到她,先是疑惑,接著便是驚喜。兩小直接撲了過來︰「娘親。」
苑如一把抱住兩小,無憂半晌才小聲的問︰「娘親,您回來了?爹怎麼樣了?」
「放心,你爹無事!」
兩小便膩在她身邊,苑如也十分想念他們。這一夜,便母子三人一處睡了。
第二天一早,她便領著無憂無塵一起去看望孔老。
孔老的身子越發的不好的,整日里只能躺著。下人沒事就將他抬到院子里曬曬太陽,拿著本書,精神好了,也能給無塵講兩句。精神不好了,便由無塵或是無憂讀給他听。
「孔老,小婦人有禮了。」
「原來是忠王妃,到是老朽失禮了。」孔老並無半點怨天尢人,他是位真正的睿智之人。看透了人起伏喜悲,看透了生老病死。
以至,苑如都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于是,她也就不安慰了。只陪著說說話,或請教些琴棋書畫,並借著做這些時,將空間里產的果汁,送上一兩杯。
他們母子的一天三頓飯,也多是她親自動手的。借著讓孔老教導兩小,她便也總是送上一份。
她做飯用的米糧,全都是空間出品,自有靈氣在內。
慢慢將養著,雖不能讓他恢復的如何,但命總能吊住。
畢竟,孔老年事已高,便是沒有這翻災禍,壽數也不剩多少。
如此一天天過去,孔老雖然依舊精神不好,精神頭卻是不錯了。每日也能教無塵一篇文章了。偶爾也能跟苑如下一盤棋。
苑如狠狠的松了口氣!總算放下心來。
當初無憂把人領回來,說不擔心是假的。把人弄回來,擔心皇帝怪罪。弄回來,萬一死在忠王府,只怕皇帝也可以直接以此為借口而加罪于忠王一門。
如今這樣,活著,又活得不是特別好……反而是最好的狀態。
送糧之事後一個月,秦恭又著符公子送了封信回來。這封信寫得便簡單的多。只寫他無事,又囑咐她安心。
無憂卻在學院里听了許多消息回來。什麼,七公主月兌離了孺王,獨佔了一城,自立為王,成了唯一的女王。
又听說,不只七公主,在這短短的一個月里,很多擁兵自重的一方諸侯,全都自立為了王。整個大明,如今四分五裂。
無憂還說︰「皇上今天召我進宮了,問了很多問題。」
苑如一驚︰「他問了什麼?」
「很多,問娘親的,問爹的,還問孔夫子的。皇上還說了很多,在西吉關的時候的事……」無憂投進苑如的懷里︰「娘親,我明白。他是懷疑爹了,大概……還想再讓孔夫子幫他的。可是……我不喜歡他了。」
苑如心揪了起來,那一夜在山洞里,秦恭曾隱隱的透露了一些。世道將亂,今上不是明君,怕是走不到最後的……至于他自己,將何去何從,他卻並沒有多說。是不是也會像那些人一樣,她不知道。
「無憂,要相信你爹。他不會讓我們陷入險境的。」
「恩,我相信娘親。」
苑如抿了抿唇,卻也沒再堅持。相信她就信她吧,總比信別人要好。
轉眼間,夏天過去,在中秋之際。苑如作為忠王妃,再一次入宮。參加命婦的宴會……這大半年里,苑如跟這些命婦到是都相識了。她們背地里如何看她,她不在意。反正明面上,這些女人不敢得罪她。
這就是地位和權勢的作用,苑如上輩子做夢都想得到的生活,終于得到了。
今上生母早逝,沒有太後。先皇後在皇帝去了之後,便也跟著去了。皇上又沒有大婚,沒有皇後主事,因此,坐在主位上的,是太妃。太妃的年紀也只在二十五左右,一身華貴鳳袍,端得是高貴無媲,美艷驕傲不可方物。
對于這位太妃,苑如也是知道的。
听說,是今上的表姐,比今上也就大十五歲而已……當年,若不是這位太妃,今上也早就死了。所以,雖然她只是太妃,不是太後。但在後宮,她卻也是萬千之尊。便是皇帝在她面前,也要孝敬的。
「忠王妃何在?」高位上,太妃突的開口。
苑如起身,「臣婦叩請娘娘千歲。」
「快過來讓本宮瞧瞧,早就听聞說忠王妃最是個有福的。一嫁過來,忠王就清醒了過來……本宮今天可要好好親近親近,也沾些你的福氣。來呀,將忠王妃的位置換到本宮身側,也讓本宮跟王妃好好說說話……」
苑如忙忙行禮︰「臣婦惶恐。」
「好了,有什麼惶恐不惶恐的。本宮這里沒那麼多規則,你只管坐就是。」
苑如皺眉,這挪位置可不是隨便挪的。往好了說,這是皇帝要給她家秦恭升位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往壞了說,這就是大不敬,回頭皇帝就能用這個做借口,把他們一家老小全都給弄進大牢。
一想到這里,苑如越發不安。可她到底也不是真的傻,直接笑道︰「娘娘千歲之尊,要臣婦陪著說話罷了,何須如此麻煩。不若由臣婦給娘娘布菜,也讓臣婦沾些娘娘的貴氣。將臣婦這鄉野之氣遮蓋一些吧!」
說著,人已走了過去,將布菜宮女手里的銀著輕巧的搶了過來,帶著淺笑,給太妃布了一筷。然後才笑道︰「娘娘,您瞧,咱們這麼說話,豈不更親近些?」一個是她大不敬,一個是太妃讓命妃做奴才的事,是侮辱命婦。簡簡單單,已然不同。
太妃臉上的笑僵了一下,狠狠的瞪了一下原來布菜的宮女,也跟著笑了。對著邊上的人道︰「瞧瞧瞧瞧,我這才一說,她就順著竿爬上來了。不知道的,不以為我這個太妃欺負你了呢。罷罷罷,瞧這小可憐樣,看著都讓人心疼。若是哪天忠王回來,知道了,怕不是要怪我這個太妃了……來人,賞忠王妃珍珠兩斛……也不讓你白侍候本宮一回。」
立刻有人捧著話道︰「太妃就是會心疼人。」
「可不是,太妃真正是天底下最和善的人了!」
苑如心中一松,笑得更加親和︰「娘娘,您可真是體貼臣婦,您怎麼知道,臣婦早就想要珍珠了呢?我曾听人說啊,用這珍珠磨成粉敷臉,就能讓臉又白又女敕又滑。可惜臣婦是個眼界淺的,一直也沒得著好珍珠呢!今次果然是沾了娘娘的貴氣,也見識一回……回頭,臣婦這臉皮,也能趕上娘娘一半了……」
「哈哈哈,這小嘴,果然是會說話的。不怪忠王將她放在心尖尖上……在外面那般緊張的時候,也不忘關照她……」
苑如愕然,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太妃又是一笑︰「這事你到是不知。忠王前兩日送了捷報回來,曾給皇上寫了封私信,言說,府里只你一人,他甚是擔憂。便請皇上給賜個人,一則陪你說說話,解解悶。二則,幫幫你管家。那麼大個府邸,你以前怕是不曾管過,如今忠王在外,難免那些不長眼的奴才奴大欺主……」
苑如眼瞼微垂,嘴角微勾,眼底卻閃過一絲寒光。
「那感情好。不知皇上賜的是什麼人?何時到?到了咱們忠王府,又是個什麼身份銘牌?我也好回府安排安排!」
秦恭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那便是皇帝果然不放心秦恭了。
也是,皇帝從來也不曾放心過秦恭。可悲的小皇帝,這磨還沒磨完,就想著殺驢。難怪符公子他們,全都看不上他。
難不曾,他們以為,在忠王府里安插個人,就能掌控秦恭麼?
他們高看了他們自己,也小瞧了秦恭了。
「說起來,也不是外人。忠王與皇室本就是親戚,是一家人。皇上給忠王找的自然是好的……」拉拉雜雜一大堆,最後終于說道︰「百里大人家的嫡女,年方十五,正是少艾年紀。曾經見過忠王,對忠王與忠王妃之間的故事,也十分傾羨。想來……定能跟忠王妃相處的很好的。」
苑如暗自咬牙,百里家,可不就是太妃的娘家?今上的娘舅家?
掃了一眼眾幸災樂禍的命婦,以及得意的太妃,苑如吸了口氣,笑得比她們更加的燦爛得意︰「娘娘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招待百里姑娘的。只不知道,百里姑娘是以什麼身份入府?是姑娘還是妾?」
敢打她的主意,那就讓她好好招呼招呼她。定要讓她,終身難忘。忠王妃的身份她是別想了,側妃?如果皇帝給忠王賜側妃,那忠王這名號就不再單單只是名號了,而是封號了。不管是郡王還是親王,皇帝都是虧大了。
如今她明白了小皇帝的小氣,絕不可能這麼大方的。
「您也知道,臣婦是小地方來的,這城里的規矩也是剛學。也是才知道,這姑娘有姑娘的招呼法,這小妾有小妾的規矩……百里姑娘怎麼說也是雲英未嫁,這過府……總得有個說法不是?不能委屈她!」
若是以姑娘的身份過府,那就是客。高高的架起來,等著她灰飛煙滅的那一刻。若是小妾,那就一頂灰轎抬進去。她一準在秦恭回來之前,就讓她永遠消失在忠王府。
她是小地方的來的不錯,她是從來不會來事,不出挑不錯。可是,她已經不是只會向命運低頭,向權貴低頭的弱女子啊!!
他們想借著秦恭不在,而拿捏她,他們可就打錯了主意了。她會讓他們知道,什麼叫疼,什麼叫後悔的。
太妃臉又不可控制的僵了僵。她們打的主間,自然是想讓百里家的女兒取苑如而代之。以他們百里家的女兒的聰明,不著痕跡的弄死一個村姑,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可現在,她卻不得不懷疑,他們是不是全都看錯了。
以小妾進門,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做了妾,那就是賤籍。一旦入了賤籍,那就永遠都沒有再扶正的機會了。他們百里家的女兒,怎麼可能給人做妾。
「這事兒,本宮回頭再跟皇上商量商量。」太妃笑了笑,「你且放心,不管怎麼樣,定不會委屈你的。」
苑如也笑︰「臣婦自然是信太妃娘娘的,更信皇上。我夫君正在外為皇上拼命,皇上豈會做寒臣子心的事。臣婦是半點也不擔心的!!」
太妃的笑臉又僵了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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