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清讓住的地方不大,兩室一廳,簡潔的白色,簡單的陳設,除了沙發上有些亂丟的衣服,其他地方,對于一個男人來說,已經是難得的整潔了。
言清讓搶先收拾了衣服,讓我坐著,他說是要給我倒水,卻走進了浴室。我環顧四周,掛鐘,書本,冰箱,水果,貌似沒有第二個人的氣息。
「你怎麼大晚上過來了?」他給我端來一杯熱水,白色的蒸汽裊裊而起,漸漸散開。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我來了這邊,也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它我是怎麼拿到他的地址的,心里悶得慌。
他見我不言,亦沒有再追問,沉默了很久。
「清讓,我今晚想留在這邊,可以嗎?」
言清讓緩緩抬頭︰「好。」
「我去沖個澡。」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拿著換洗的衣服走進了浴室。掛鐘上,已經是晚上八點零六分了,背景中,一只黑色的貓頭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像在偷窺什麼。我把杯里溫熱的水一飲而盡,終于舒爽了一些。
言清讓出來的時候,頭發濕漉漉的,腰上只圍著一條浴巾,我看呆了,結實的月復肌被熱水浸潤過後分外飽滿,很久之前我就幻想過言清讓赤身luo•體的樣子肯定很好看,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好看。
管理身材一定很辛苦。
或許是我的表情太過于痴迷沉醉,言清讓竟然妖嬈地倚在落地燈旁邊,食指點唇,笑得邪魅,他的食指順著薄而紅潤的嘴唇緩緩向下,那種律動讓我心跳加速,每一下都能輕易把這氣氛渲染的火熱多情。
李白形容楊貴妃出浴的美態,在詩里寫道「一枝紅艷露凝香」,清肌玉骨,活色生香,言清讓很好地詮釋了這句詩,造成的情•色效果,簡直殘暴。
「好看嗎?」他問,喉結微動,要人性命。
我忙低頭,暗罵自己沒出息,不就是luo個上身,至于這般花痴嗎?何望夏,他丫的就是故意勾•引你你看不出來嗎。
就在我進行自我道德譴責和良心控訴的時候,身邊的沙發一陷,言清讓從身後抱住了我,下巴擱在我肩上,剛剛洗完澡後清新好聞的沐浴乳的香氣縈繞周身。
「望夏,這麼晚了,我們睡吧。」
我們睡吧••••••
我又不是白痴我當然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只是,我不知怎麼的,腦袋里又重放著白天他們倆親密的樣子,是不是在她面前言清讓也是這麼討好她。我不知道,也不敢去猜測,聞言,喜歡上一個人會變得卑微,即使他什麼都沒做,你也會患得患失。
他親吻著我的脖子,那種觸感能讓我清晰地感受到他是在笑,我無動于衷地推開他,被打斷的動作有些僵硬,他問︰「怎麼了?」
「我想睡了。」
「一起吧。」他挑起我胸前的發絲,指尖有意無意地劃過某些地方,嘴角含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望夏,你真好看。」
語畢,他把我推倒在沙發上,深邃的眼楮里有種暴風雨前的寧靜,他的眼楮不是那種很單純閃亮的黑色,而是帶著一點點褐色,迷蒙而不知所往。
只不過,我一絲情緒波動也沒有,不主動,也不欲拒還迎。
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感覺到了我的不同尋常,壓在我肩頭的雙手漸漸松開,很是憐憫地捏了捏我的臉︰「說吧,到底怎麼了?」
「清讓,」我直勾勾地看著他的眼楮,「你喜歡江曉聲嗎?」
他愣了一秒,眼神有些飄忽︰「為什麼這麼問?」
「你回答我。」
「不喜歡。」
「可是江曉聲喜歡你,你知不知道?」
「原來,」他竟然低聲笑了笑,「你心情不好就是听到了這些流言蜚語?」
心里膨脹了多日的嫉妒心此刻被他這句輕描淡寫的,針一樣的話給呲的一下就刺破了,不強大卻很激烈的氣流噴薄而出,我不喜歡他這樣明明是主角卻還抱著看笑話的態度,更不喜歡被別人一下子就戳中心事。
就算他是言清讓。
「不管你听到了什麼,都改變不了我喜歡你的事實。」
「是嗎,」我假笑,「既然你回避這個問題,那就把你的情史跟我說一下好了。」
看著他漸變的臉色,我多麼慶幸奈良把他的過往都跟我說了,這樣我就不是那個永遠被蒙在鼓里的傻叉了。
他坐了起來,頭發已經干得差不多了,身上的皮膚因為沒有穿衣服而微微泛起一些雞皮疙瘩,他就那麼一直坐著,感覺有點煩躁。
「你還是不相信我。」
我望著天花板,把手枕在腦後︰「相信,只是不能釋懷。」
他點起一根煙,濃烈的煙味兒蔓延,我討厭這味道,一把搶過他的煙就掐在煙灰缸里了︰「老抽煙,你嫌命太長是不是。」
他轉頭深深地看著我,眸光浮動,手中空虛的姿勢,仿佛一尊雕塑,披著浴巾的大衛。我支著腦袋側臥,也看著他,一起化成了永恆不動的風景。
很久之後,我暗罵一句有病而結束了這種對峙。
「我困了,」我坐起來,「我睡屋里,你睡沙發,明天我就回去。」站起來轉身就走,他忽然間拉住我的手︰「望夏,我也想睡屋里。」
我徹底不能淡定了,開什麼玩笑,做了這麼多擦邊球的事情,還妄想跟我睡一張床,要不是今天命犯太歲有凶兆,你以為我會來求你?
我一擼袖子︰「不行。」
「那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行不行?」
「好。」
這種沒骨氣沒出息花痴顏控的人物設定真是讓人眼前一亮呢。
兩個人躺在床上,被子蓋到半身,嚴肅活潑,積極向上,從表象看確實是一派形勢大好,男方在滔滔不絕,態度誠懇地向女方招供罪行,女方強忍情緒,隨時都有可能一個過肩摔把男方摔下床。男方察言觀色,步步為營,女方不動聲色,卻早已內傷吐血,一個看似平靜的夜晚,暗潮洶涌。
「後來,她就出國了,我們就再也沒了聯系。」
我緊緊咬著牙床,努力做出一副很和善的樣子,問他︰「這真的是最後一個了?」他小鹿一樣驚恐地看著我,很艱難地點了點頭。
深呼吸,再深呼吸,狠狠深呼吸。
從八點半到十點,他過去的羅曼史堪稱一部愛情肥皂經典巨制,原來奈良跟我說的都是簡約版,現在這個原版才是兼具豪放派的手法和野獸派的表現力,那種余波陣陣的沖擊在我本來就狹隘的心胸當中差點決堤。
我抓緊了被角,眼楮埋進那片淡淡的陰影里,唯有白白的牙齒露在外面︰「坦白是好事情。」
「真的?」
當真你就輸了。
「真你妹!」我抓起枕頭就往他頭上砸,他沒躲開,噗的一聲悶響,我被自己的爆發力嚇了一跳,枕頭還可以這麼有殺傷力?
「仗著自己長得帥就可以到處沾花惹草嗎?!仗著自己身材好就可以夜夜笙歌嗎?!仗著自己人緣好就可以處處留情嗎?!言清讓,你氣死我了!」
我一橫腳,就把言清讓踹到了床邊,他疼得呲牙,我又是一腳,徹底把他踹到床下,他滾到桌角︰「你力氣怎麼這麼大?」
「你敢上來我就讓你見識更厲害的。」
他揉著自己的大腿,心有余悸,蹲在地上不敢上來,鞋子都不敢過來取。我越看越氣,扯過被子翻身就睡,順手把燈給熄了。
黑暗中,他大著膽子小心翼翼往床上爬,我啪的一下開了燈,翻過身來,揚手就要推,不料被他一把抓住,掙扎不開。
「我可是男人。」
他跟我僵持著,眼神又開始不純潔,我撇開眼楮,喝道︰「放手。」
「你讓我在這里睡吧。」
「不行。」
「我保證不動你,我就睡你旁邊。」說完,他特認真地躺在一邊,蓋著被子,然後閉上眼楮,我見他沒有什麼異樣,這才睡了下去,關了燈。
事實證明,男人的話沒一句是靠譜的。
剛躺了一會兒,他就開始動手動腳的,我用力地解開他交纏在我腰上的手,無奈怎麼也解不開,他緊緊抱著我︰「我就抱著,什麼也不做。」
剛才的話,都是放屁嗎?
「清讓,你別這樣了行嗎?」不知怎麼的,我的聲音里意外帶上了哭腔,或許是今天經歷了太多了吧,總覺得人生很累,我已經無力反抗了。
「我想睡了。」眼角一顆熱淚悄然落下,我伸手抹掉。
身後的人終于安靜了,一聲微弱的嘆息被我雷達般的感覺捕捉到,他松了手上的力道,轉而把我摟進懷里,呼吸漸漸平穩。
「睡吧。」
早上醒來,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落在被子上,細碎的光斑像是調皮的精靈,隨著風,一會往左一會往右,我睜開眼楮,仰頭看著那個人。
直挺的鼻梁,稜角分明的下巴,微亂的頭發,早上,原來這麼美。
要是每天早上醒來都能看見這張臉,該多好。
「早。」他閉著眼楮說,嘴角勾起的弧度卻早已將他出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