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叫塞婭,是呼戟部落的人,你叫什麼名字,要不要跟我回去玩?我的父……」
「咳咳,小姐,天不早了,老爺他若是知道您又偷跑出來玩會生氣的,不如我們早些回去吧。」
塞婭見到好玩的東西高興得忘乎所以,差點把自己的身份給說出來了,幸好塔塔爾即使阻止,不過後面的李棋也能猜個大概了,她的父親若不是呼戟部落的酋長便是祭祀長老一類的人。
現在正值十二盟的大選,塔塔爾是怕她隨意泄露自己的身份不安全吧。
「不用了。」李棋其實並不討厭單純的塞婭,只是她也有自己的不得已,一是現在「李棋」這個名字不能再用,一時又沒有想好備用的假名,她又不想隨便編一個去欺騙這個毫無心機的姑娘,二來是她不想摻和到十二盟的那堆亂事里去,每逢政局大動必會見血,不管是明的還是暗的,平民還是貴族。
「有緣自會相見的,就此別過。」
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守在樓梯口的護衛兩個都突然撤走了,李棋見狀起身揮揮手向塞婭告別,往樓梯口走去。
走上二樓,見那鄔雅郡主杵在一間房屋的門前,臉色漲得通紅,雙拳緊握,用力地咬著下唇,露出好看的貝齒。她的四周,侍衛們倒了一地,均是臉色發青,神色痛苦,一看就是中毒的現象。
鑒于他們之前的行為,沒有人敢上前瞧熱鬧,但不表示沒有人瞧熱鬧。李棋眼神一掃,就看到至少有三個房間的房門沒有關嚴,還有的門上顯出好大一塊陰影,估計那人本是選了一個向陽的房間,哪想到偷听的時候自己的影子會被窗戶里射進來的太陽光投射到門板上呢。
李棋不想瞧熱鬧,奈何鄔雅郡主站的地方,剛好是她隔壁房間的門口,要想回房,必須得繞過這一大群人。
剛提腳欲走,鄔雅郡主卻突然說話了,像是忍耐到了極限,顧不上矜持和郡主儀態,對著房門大吼道︰「魏秋老兒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尊稱你一聲魏老先生是看在你那兩手破醫術還勉強有用的份上,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你別太過分了!真不知道清哥哥為什麼這樣推崇你,一個連面都不敢露的糟老頭,還不知道長相怎樣猥瑣滲人呢,恐怕連街邊乞丐都……」
那鄔雅郡主越說越激動,周圍躺了一地的侍衛,若李棋要過去,必須得貼著鄔雅的身前或者身後走,可是她怎好意思去打斷別人的滔滔不絕,鄔雅正愁沒處發泄呢,李棋可不想讓她有機會把怒火轉移到自己身上。
不過剛剛鄔雅說魏秋,是毒醫魏秋嗎?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尷尬地站在原地,鄔雅的叫罵聲突然消失了,不是停止,是中斷,就像被誰捏住了脖子,聲音戛然而止。
「沒有教養的臭丫頭,你父母難道沒教過你要尊敬長輩嗎?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出不出手看老夫心情,還輪不到你來教訓老夫!」
鄔雅正對著的房間內傳出一個老者的聲音,音色暗啞低沉,語氣緩慢卻字字鏗鏘有力,听在人耳朵里感覺鼓膜都被震得嗡嗡作響。
看來這不僅是個把毒使得出神入化的老人,還是個身懷內家功夫的高手。再看鄔雅嘴巴仍在不停地張合,可就是發不出一丁點聲音,李棋頓時猜到必是這老人做了什麼手腳。
毒醫魏秋,性格古怪,喜怒不定,做事隨性,醫術名冠中原,毒術出神入化,瞧病從來只看心情。興許哪句話取悅了他,就隨手把人給救了,若是不小心惹到他,可能給你再加幾個毒,不讓你死也不讓你舒服地活著。
那讓大部分人又愛又恨的,小部分人談虎色變的毒醫,會是房間里的那名老者嗎?
不過剛才那句「出不出手看老夫心情」,還真是符合江湖上對毒醫的描述。想到這句話,李棋不自覺地笑起來,其實這老頭還是蠻可愛的,看不出有傳聞中的那麼殘暴,不然鄔雅早就不能站在這里了,她那些侍衛也不是吃點苦頭這麼簡單,估計早就死僵了。
鄔雅先前是憤怒,現在簡直可以說是暴怒了,可里面也夾雜著一點懼怕和忌憚,等她意識到自己的心理動態,那點懼怕和忌憚又都通通轉為惱羞成怒了。轉眼一看,卻見旁邊一直站在那里看笑話的兩個人有一個臉上居然露出了笑意,想當然認為她也在嘲笑自己,鄔雅再也忍不住,抽出腰間佩戴的軟金九蛇鞭,用力向李棋抽去。
見到鄔雅眼神突然轉過來,李棋暗叫要遭,還來不及收住笑容,身體就已經做出了習慣性反應,果然,剛剛後退數步,鄔雅的手就模向了腰間的鞭把兒。
來不及慶幸,李棋發現霧希還站在原來的位置沒動,扶額,老天爺就不能讓她松口氣嗎。只考慮了一瞬,李棋快步上前拉開傻在原地的霧希,可是她自己卻已經來不及再退,李棋迅速側過身舉起左手護住頭,既然避不過,只能兩害相較取其輕了。
果然是只烏鴉,短短一下午見到她兩次,兩次都沒好事兒。
李棋忍不住月復誹鄔雅,企圖以此減輕即將到來的疼痛。就在鞭子差一點挨到李棋的手臂時,斜地里驀地飛出一顆石子剛巧打在離鞭尖三寸的位置上,不偏不倚。鄔雅的鞭子擦著李棋的身側落下,「啪」地一聲重重地打在地上,打怔了揮鞭的鄔雅,卻打醒了被李棋猛地拉開,愣在一旁的霧希。
說起來很久,事實上不過一瞬間發生的事情。霧希反應趕緊跑到李棋身邊檢查她是否受傷,確認其沒有傷到後,猶豫了一下,堅定地站到了李棋的前面,張開雙臂把她護在身後。
而鄔雅見自己一鞭不重,懊悔自己怎麼氣得連準頭都失了,如此近的距離都打不中,不是更惹人嘲笑,一定是這賤民剛剛偷偷躲開了,故意害自己打不著。這樣一想,鄔雅更加生氣,抬起手就待再次揮鞭,可她也不想想,她無緣無故就打人,別人憑什麼不能躲了。
「夠了!住手吧。」
一個聲音突然在李棋身後響起,音量不大,語速也不快,平平淡淡毫無特色,可鄔雅听到這句話卻像泄了氣的蹴鞠,鞭子也不舉了,人也不橫了,甚至有些囁嚅不知所措。
李棋轉過頭,一下子看進一灘汪洋,讓人不自覺地沉淪、深陷,那海面看似風平浪靜,仔細觀察卻發現底下暗潮洶涌。
這個人太不簡單,這是李棋對李紀清的第一印象,多年對危險的直覺告訴她,擁有這樣眼神的人應該盡量遠離。
一愣之後,李棋才想起要去打量他的長相。
那是一張稜角分明的臉,刀削斧刻的五官錯落有致地分布在這張臉上,麥色肌膚,右眼角處有一道很淡的疤,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李棋眼光何其毒辣,自己也是刀口舌忝血過來的,一眼就能分辨出那是被長刀所傷,至少有五年以上時間了。
這樣的一張臉,再加上那樣一雙眼楮,足夠讓大部分待字閨中的少女淪陷了。關鍵是他還有一身不輸那張臉的氣質,既有長期沙場裹尸看淡生死的冷凝鐵血,又有久居上位者的深沉威嚴,這樣的一個人出現在陽城。
李棋腦子里浮現出一個人的名字,永王李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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