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星竹面色一窘,干笑兩聲,正待反唇相譏,忽听屋中傳來低低的一聲呼喝︰「洗星竹,洗星竹……」這喊叫聲嘶力竭,猶如困獸嘶吼。洗星竹大驚,叫道︰「你……你是誰?」眾人四處張望,屋內卻再無異物。那只嚼果子的噬血尸猿卻豎起雙耳,神色惶急,撲到迎面的磚牆前吱吱亂叫,忽地揮爪猛抓,那面牆應手碎裂,竟只是一面溥薄的木板。
木板破碎之後,便現出一面熟悉至極的漆黑屏風,里面正是他們轉了兩次的那間血靈祭壇。原來他們一通亂轉,卻轉到了這間祭壇的屋後。
唐筱墨望見那屏風上這時又現出了食尸靈和噬血尸猿的圖形,不由得慚愧,道︰「原來這屏風兩面,都繪有這骷髏圖案,只不過有一面卻沒畫那噬血尸猿跟食尸靈,只須轉個圈子,便能驚心動魄!」說著伸手扳動屏風,只听「咯咯」聲響,那烏黑的屏風便緩緩轉動過來。
四人抬頭一瞧,卻不由齊齊驚呼出聲。那祭壇屏風的背面,果然沒有畫著猿、鳥圖案,卻在頂端吊著一個黃衣漢子。這人獐頭鼠目,瞧來五十來歲年紀,一張臉白得沒有甲絲血色,給四馬倒攛蹄般地高高吊起,口中兀自低聲呼喊︰「洗矮子,你……你終于來啦!快,快!」噬血尸猿飛身躥上屏風,亂扯繩索。但那繩子不知何物所制,那爪尖指利的噬血尸猿居然撕扯不斷,急得那黑猿躥上躍下,抓耳撓腮。
「洗大人,這位想必便是您的故人吧?何不給我們引薦一下。」蟲小蝶口中嬉笑,心中卻疑惑頓生︰「照我推算,這地宮之內弄鬼的便是三人,洗星竹、範列和這操縱機關之人。眼前這與洗星竹相識之人就該是扮妖鬼的家伙了,但他又怎地會給人捆縛在此?難道是‘蝗螂捕蟬。黃雀在後’,另有高手潛伏在側?」一念及此,不由想起那涼颼颼的恍若鬼魅的白色身影和那道激得暗器反震回來的怪異掌風,登時脊背間覺得一陣冷森森的涼意。他素來藝高膽大,適才夜探妖窟,也是任意揮灑,但這時想到居然還有一位不為自己察覺的絕頂高手,心底不由涌出一陣莫名的寒意。
這黃衣人一眼望見洗星竹,不由身子扭動,叫道︰「洗矮子。快救我下來!快,快點!」洗星竹面色陣紅陣白,卻道︰「你……你是誰?我為何救你?」
黃衣人怒道︰「怎麼,原來是你洗矮子派人暗算的我?咱們早已約好,五爺我來裝神弄鬼,你萬矮子在暗中幫襯,但你卻為何派人將我囚住?」他臉上神色惱恨若狂,但偏偏生就這麼一副獐頭鼠目的模樣,便顯得說不出的滑稽。這厲聲一吼。卻驚得那噬血尸猿一驚,立時乖乖躍下,蹲在地上。
「胡言亂語!」洗星竹猛一揚手,一道細細的烏光便向他咽喉襲去。唐筱墨冷笑一聲。屈指一彈,一件暗器斜刺里飛去,正撞在那烏光之上,兩件暗器斜斜插在漆黑的屏風上。竟是兩枚一模一樣的鋼針。
蟲小蝶踏上一步,笑道︰「唐公子的這枚鋼針,便是我交給他的。正是適才自那個‘假洗大人’背後取下的。洗大人這一針偷襲。正是不打自招!」唐筱墨怒道︰「洗大人,這一回你還有什麼話說?」洗星竹的臉色難看至極,眼望蟲小蝶三人,雙手微顫,似要出手,卻終究不敢。他素來自負多謀,但在蟲小蝶面前卻總是束手無策。
「五爺?」冷砂一直眼望那黃衣人,這時卻拍手大叫,「原來是排行鬼府五靈官的老五,五先生!」唐筱墨道︰「你說他便是幽冥鬼府五靈官中的‘千機老人’?嗯,這‘千機老人’久無消息,傳聞早已死了多年啦!」唐筱墨將手中折扇一展,笑道︰「想不到幽冥鬼府的五爺這般地善操斧鋸,這屋內的諸般奇巧玩意,天下沒幾個人能造得出來!」
那黃衣人听了唐筱墨的話,卻將兩撇八字胡一翹,傲然道︰「什麼沒幾個人?除了幽冥鬼府中的本五爺,再沒第二個人擺弄得出來!嘿嘿,老夫退隱江湖多年,不想還有人知道五爺我的名號……千機老人,哎喲……」他正說得搖頭晃腦,忽地大叫一聲,身子呼呼飛墜,「砰」地落在地上。卻是冷砂長劍斜飛,斬斷了捆在他背上的繩索。冷砂長劍一閃即收,笑吟吟地道︰「五爺的這般本事真的不容小覷,這次是恰好踫到了熟知獸物的我和對身周感知力超強的小蟲子,還有熟稔天下暗器的唐公子,若是換了其他人,真的便會斃命于此!」
千機老人這一下摔得七葷八素,本來惱怒至極,但見冷砂這一劍乍吐乍收,快如電閃,當下便不敢發作,翹起胡子道︰「九幽鬼府神霄洞,听說過嗎?」唐筱墨道︰「九幽鬼府,天下三大禁地之一,自然听說過了!」千機老人傲然道︰「九幽鬼府神霄洞的五位靈官各有奇能!放之天下,無人能及!」冷砂將雙手一拍,道︰「早听說九幽鬼府的五位靈官各具神通,而千機老人武功雖是最弱,但卻最好奇門異術和機關埋伏。五爺除了那機關埋伏,諸如口技、離魂術、調雕馴獸這些旁門左道之術想必也學得樣樣不賴。適才模仿範列諸人的慘叫,將我們引過來的,定是口技了?」
千機老人胡子高翹,笑道︰「這等本事,五爺我天下第一,江湖無敵!」蟲小蝶看他猴子般蹲在那里,兀自翹著胡子搖頭晃腦,心下暗笑︰「他一直自吹自擂,卻始終不肯自認五靈官中的第一,那其他幾位靈官,定是幾個厲害至極的角色了。」
「奇技yin巧,雞鳴狗盜!」唐筱墨卻冷笑道,「是了!原來便是施狄龍暗中盜走了武當鈴蘭閣藏有龍圖的火鳳凰,但給武當的追兵逼得走投無路,索性便來此求助千機老人裝神弄鬼了!」洗星竹干笑道︰「還是唐公子眼里不揉沙子。事已至此,洗某便照實說了。這施狄龍在武當鈴蘭內素不得志,多年前一直獨自在外飄蕩。數月前,他便已覓到了這地宮,便和五爺一道將此經營成了落腳之地。後來不知為何,他竟潛回鈴蘭閣,盜出了火鳳凰。武當掌門生怕龍圖之事泄露出去,才編出了妖鬼之說,恐嚇江湖上的無知之輩。這位幽冥鬼府的五爺聞知,索性將計就計地扮起鬼來。嘿嘿,此人本就是不人不鬼,扮那妖鬼自是惟妙惟肖。」
千機老人臉上怒色乍閃,嘶聲道︰「滿嘴狗屁!洗矮子,當初你怎麼求本五爺來著?你說只要五爺我能挑動江南武林大亂,便幫老子作了朝廷錦衣衛的掌事,還有大把的銀子花……卻又怎地暗施手段,派人來算計本五爺?」
「挑動江南大亂?」蟲小蝶三人均是一凜,齊齊望向洗星竹。洗星竹神色急變,旋即沉穩下來,冷笑道︰「越發的滿口胡說了!是你這病鬼痴心妄想地要做東廠錦衣衛的掌事,卻干老子什麼事?」
千機老人破口大罵道︰「我幽冥五靈官素來不為人籬下,你既然求我,那麼掌事之位本就該是我的!施狄龍這狗雜種處心積慮地設置陰謀,便是怕你、我之中有一人能得到龍圖!我三人共謀大事,卻各懷鬼胎,怪不得能被外人所趁!你和我也都不過是施狄龍的一顆棋子罷了……」忽地仰頭嘶聲慘笑,「哈哈,龍圖這寶貝是武當清虛子那老狗雜種的命根子,施狄龍偏偏盜了出來,這一下卻會讓天下驚天動地地亂上一場!到時古劍盟、武當、朝廷等諸多勢力全都引來,誰的來頭大,便會讓誰將火鳳凰奪走。我把施狄龍那廝悔青了腸子,弄瞎了眼楮!這都怪他自私罷了!哈哈哈……」
那笑聲到了後來,便成了嘶號。驀然間黃光疾閃,他已向洗星竹撲來。「砰」地一響,二人已對了一掌。洗星竹掌力雄渾,將他身子彈了回去。千機老人跌倒在地,呼呼喘氣,但眼中兀自閃著野獸般的狠辣光芒。
冷砂皺眉道︰「慢來慢來。兩位一丘之貉,先不必忙著內訌——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鬼府五爺,听這口風,那龍圖便最終落到了你的手中!原來你老臥薪嘗膽,裝神弄鬼,只是想招蜂引蝶,給你那狗娘養的兄弟施狄龍多樹幾個厲害對頭,讓他更不容易得到龍圖。但你何不干淨利落地將這火鳳凰獻給朝廷或是古劍盟,倒能省這麼多麻煩。話說回來,不過是你看上了人家的寶貝,不願意還給人家罷了。這洗大人更是兩頭得好,暗度陳倉。沒想到算計來算計去,你五爺還是被這位洗大人給耍了啊!他暗中還有幫手!」
「你懂個屁!」千機老人冷笑道,「送上門的玩意兒,誰會稀罕?老子就是要在此灑下香餌釣金鰲!最好引得余入海和鐘離折戟、清虛子一同趕來,混戰一場,就此要了這些自恃武林至尊的狗雜種們的性命!嘿嘿,這大雜種還沒趕來,這些二等雜種們卻先來送死。也是五爺我手底下功夫低,準頭差,竟只射瞎他一只狗眼,可恨呀!」眾人見他頓足捶胸,涕淚橫流,想到他對曾當做兄弟一般的施狄龍竟憤恨如此,心底均是震驚無比。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利益之間,根本沒有真正的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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