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明天就去跟白菊的娘把親提了,你看怎麼樣?」
「娘,您不用張羅了,我跟白菊一點關系都沒有。」
整整五天,李母一有空就會跟李鐵柱提起白菊的事情。
不論李鐵柱怎麼否認,李母似乎認定了白菊就是那個給李鐵柱送飯菜的人。那天在竹林里,白菊一句話都沒有否認,紅著臉默認了自己李鐵柱的關系。回來以後,李母就一直若有所思,她不知從哪兒又听到了李鐵柱在田坎上和女子拉拉扯扯抱在一起的事情。听人說那女子身形高瘦,一對比白菊更是確定了。
對于李鐵柱的否認,她只當是兒子的害臊。
這邊李母盤算著什麼時候去把親提了,另一邊李鐵柱心中不勝其煩,倒不是煩李母為他張羅親事,而是煩著要怎麼把杜襲煙的事情給說出來。
他要是再不說出來,照這個趨勢下去,自家娘親必定會替他向白菊家求親了。
他沒有想過要娶其他女子,他只要杜襲煙。
但他又不能明著直接說出他心儀的女子另有其人,那人還是個在青樓里主廚的廚娘。依李母對青樓的厭惡程度,如果他現在貿然說出來,指不定李母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相逼。
李鐵柱再三叮囑李母不能不顧他的意願去提親,直到坐在藤椅上的李母露出勉強同意的神色,這才拿了個菜籃子出門。
「你這是去哪兒?」
「摘菜。」
身後傳來李母一聲了然的笑聲,李鐵柱只覺得心中更加煩躁。他是為了自己心愛的女子去摘菜,那人不是白菊,他想說出來,但他不能說出來,只能憋在心中,不能告訴自己的親娘。
提著籃子穿過竹林走進菜畦里,菜畦里滿滿都是剛成熟的蔬菜,水靈靈還帶著清晨的露珠。李鐵柱蹲□子毫不可惜的摘著最好的菜。他知道她是個要求高的廚娘,即使只是想找個借口去見她,他也記著給她摘最好的菜。
誰知道沒摘多久,田坎上便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那力度,分明是個身量極輕的女子,小心翼翼的走路,踩到田坎上的枯草發出很輕的沙沙聲。
李鐵柱皺了皺眉,連頭都沒有抬,但那腳步卻是越走越近,最後干脆邁進菜畦里走到了他的面前。
四周沉默了片刻,只听見李鐵柱摘菜發出的細微聲音。
半晌,耳邊響起一個怯生生的聲音︰「李大哥……」
李鐵柱本來便不想同白菊糾纏過多,此刻更是覺得不耐。但他平時便是冷著一張臉面無表情,此刻即使心中不痛快,他的臉色和平時竟然看不出什麼分別。
白菊見他沒回答自己,只是低著頭在菜畦里找著長好的菜,一雙大手青筋暴起,看起來令人覺得安心,不由臉一紅。又見他沒有打算趕自己走的意思,舒口氣心下一松。咬了咬嘴唇再度開口︰「上一次在竹林里,我沒有否認跟李大哥你的關系,我不是故意。那時候我沒有否認是因為……因為……」
「白菊姑娘。」李鐵柱終于抬頭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卻跟看田里的菜無甚區別,「你是個清白姑娘家,這種事情自己心里要有數,你回去吧。跟男人在田邊說話,不是你該做的事情。」
听他語氣里毫無波瀾起伏,還用「清白」二字提醒自己要注意矜持,說完話後更是低下頭去繼續摘菜對她容顏毫無留戀,白菊咬了咬嘴唇,又絞了絞手指,終于鼓起勇氣來︰「現在村子里到處都在說我已經是你的女人了,我已經不清白了。」
見到他摘菜的大手果然一頓,白菊干脆又向他走近了一步︰「其實你跟那女子,我都看見了,從頭看到尾。都是那女子逼你的不是麼,你根本就沒有回抱過她……」
「白菊姑娘!」李鐵柱猛然打斷她的話,一雙寒眸望向他的眼楮,「那天附近並沒有人,你怎麼會看見?」
「我……我……」白菊一下子手足無措。
「你跟蹤我?」
「我沒有!」白菊下意識的反駁,但是對上男人一雙暗藏深意,幽深得似乎可以洞察一切的眸子,她的聲音又慢慢的低了下去,「……不算跟蹤的,我見你那天一個人在河邊,就想走過去跟你說說話,結果那女子就來了,我見到她過來,就躲在一旁沒有走出來,所以才看到了……我沒有跟蹤你。」
縱然李鐵柱是根腐朽的爛木頭,此刻也能听出這女子話語間對自己的滿滿情意。
含羞帶臊的少女滿面通紅絞著手指頭,低垂著一雙似水明眸。她就站在自己面前,身姿輕盈活色生香,但奈何他的心里早有了其他人,現在沒有一絲波動,像是死水里落進一顆塵埃,激不起絲毫的波瀾。
「那天你在竹林里沒有否認,我不怪你。」
「真的?」少女激動的抬起頭,但下一秒她的心就慢慢的冷了下去,男人的目光還是不肯在她的臉上多停留一刻,他一邊跟她說話,一邊還在摘著那些菜。
「你年紀還小,什麼都不懂……」
「我懂!你明明也應該懂的,我……我對你……」
「白菊姑娘,那天那個女子,正是我心儀的女子。」不去看少女一瞬間暗如死灰的臉色,李鐵柱站起來,拍了拍粗布衣衫上沾到的灰土,「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我不會娶你。」
他竟將話說得那樣直白。
白菊只覺得心里像是被田間長的野草狠狠地割傷了心,眸子里慢慢的盈滿水霧︰「……可是我那天沒否認,全村的人都以為我已經是你的人了。」
「但你不是。」
說罷李鐵柱提著地上的菜籃子就要走,白菊睜大眼楮任淚水滑落下來。李鐵柱大約已經走了有十來步,心中還在思量著該如何徹底打消白菊的心思,腰部已經被一股強勁的力量抱住了,抱住他的那雙手留著指甲,將自己的手心掐得流血。
「李大哥,你為什麼不能娶我呢?我為了你已經拒絕了好多個來求親的人,我長得漂亮,會干農活。」李鐵柱來不及去掰腰上的手,身後已經傳來了女子的哭音,那聲音听起來是絕望的,「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你,娘說你是個沒爹的孩子,肯定脾氣暴躁,但是我知道,天底下沒有誰脾氣比你更好了!那個時候我的鞋子掉進河里,所有人都盯著我的光腳,看我的笑話。只有你毫不猶豫的月兌了外衣跳進河里幫我撿起了鞋子,你沒有說一句話,但是你把鞋子遞給我的時候,眼神是溫柔的,你明明就是個溫柔的人!」
李鐵柱記憶里早已經沒有了這回事,但白菊卻始終記得。她記得那時她剛及笄,新買的鞋子掉進河里,她就那麼光著腳站在河邊,丟盡了臉面。四周同齡的男孩子都只會看熱鬧起哄,她急得大哭。是這個男人,冷著一張臉跳進河里,幫她撿起了鞋子。出水時,他的肌肉在陽光下散發著微微光芒,幾乎閃花了她的眼。
「我不記得了。」
「我知道你不記得了,你根本就不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白菊大聲地哭起來,「村子里的很多男人都說喜歡我,但是他們連踫一下我的鞋子都不肯,只有你,只有你會對我這麼溫柔,不求回報的對我付出溫柔了……」
李鐵柱使盡全力,終于將腰上的兩只手掰開了。
眼前的少女不知怎的,竟然就跟那個總是笑著的女子有了幾分相像。同樣是高瘦的身材,同樣是因為干活而微微長著繭的手,甚至連哭的時候哭音都有幾分相同。
他對她忽然就狠不下心來了。
沉默了半天,李鐵柱努力放輕聲音︰「你早晚會嫁人,你嫁的那個人,才是最好的。」
「不!我娘要把我嫁給村頭的趙四,他是個潑皮,早就趁人不注意在半路上攔住我要親我嘴模我身子,要是嫁給他,我簡直還不如直接自己跳河了斷自己……李大哥,求求你,你就娶了我吧,我給你做小,給你的婆娘做丫鬟,我收起對你的心思,只要你肯娶了我。」
少女哭得悲惋動人,李鐵柱蹙起眉頭,像是一時間沒了主意。
他不可能娶她,但他最終還是個沉默寡言嘴笨的人,他說不出安慰的話,只能沉默著看著少女在他面前嚎啕大哭。
半天,李鐵柱伸手把少女從地上拉了起來。
「你娘那邊,我會去跟她說,讓她不把你嫁給趙四,但娶你,我辦不到。」
「那也沒關系……你本來已經有了心上人……」白菊神色恍惚眼含淚水望著他。
听眼前少女這樣呢喃著,李鐵柱心里松懈了下來,誰知道下一秒少女就往他的懷里撲了進去,即使只是狠狠的抱了抱便松開,李鐵柱心中仍舊生出了不耐,還有不安。
不知道為什麼不安,但就是不安著。
盡管被她抱了一下本來不是他自己所願,但他還是感到不安。
不安到了……想馬上找到他心愛的女子,緊緊抱住她不再放開的地步。
「我以後不會再來煩你了……李大哥,謝謝你。」
李鐵柱沉默著看著白菊抹了把臉上的淚轉身跑走,眼看著她跑出一段距離,確認自己和她不會被村里人一起看到,這才提起了地上菜籃子要往回走。
走了沒多遠,便是一個小水塘。李鐵柱的手上滿是菜葉的汁和灰土,停下來準備洗洗手。剛放下菜籃子,目光卻掃到一大叢蘆葦後一個樣式熟悉的食盒。李鐵柱一瞬間覺得身上每個毛孔都張開了來,寒意全灌進了骨血里。
那是香風院的食盒樣式,現在那個食盒孤零零的躺在蘆葦里,四周散落著幾顆煮好的水煮蛋,蛋殼破碎開來,像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造成的。還有一只油汪汪一看便十分美味的雞腿,一半都浸在水塘里,像是被誰拋棄了。
李鐵柱猛地站了起來,視線快速向四周掃了一圈。
空無一人。
他連菜籃都來不及提起來,就跌跌撞撞向進村的小路跑了過去。
他知道她在猶疑,也知道她在掙扎,兩個人本來就差別極大,她能鼓起勇氣向他訴衷情必定已經用完了她的勇氣。
現在,他讓她看到了這樣的畫面,他絕望地發現自己幾乎可以猜想到她會怎麼想。
也許經過了今天,她便不會再猶疑……
「襲煙!」
李鐵柱在進村的路口沒有找到想找的人,他大吼了一聲她的名字,得到的是意料之中的沉默回應。
李鐵柱害怕了。
他怕她不會再猶豫。她會選擇自己的廚藝,永遠的離開他的生命。
二十六年來,李鐵柱第一次,感覺到了強烈的害怕和不安。
作者有話要說︰當春夏秋冬不再變換
當花草樹木全部凋殘
小妖精,我該拿你怎麼辦?
#依舊是小清新的三行情書#
#論「我該拿你怎麼辦」的可兼容性#
#linlou羋兮歸寧古潛川仗賤珊璞醬兔鹽焗豆腐妹紙你們有種就來干死我好了呵呵#
依舊是仗賤珊璞醬兔妹紙請了一根棒棒糖,今天作者準備買草莓口味模模大!
ps︰四章內完結鐵棒的男主人生,做不到作者就學小狗叫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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