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半年快過去了,仍然沒有牛芳玲的音訊。就要參加高考的春子在回村之時得到的這一消息,頗感驚愕和傷心。還有更讓他難受的是,大伯代為看管的那兩口魚塘里的魚,也不知怎麼搞的,紛紛得病死了,死魚浮滿了水面。
帶著傷心與失落,第二天,春子回校後又投入到緊張的備考復習當中。
但遺憾的是,春子在這次高考中未能取得理想的成績,離專科分數線尚差10多分。
從家中趕到學校確認這一結果後,春子向班主任劉老師表示,他對這一結果不感到意外,由于自身已很難進入良好的學習狀態,加上家庭條件也不允許,他不想復讀再考了。
春子向劉老師深深鞠了一躬,「謝謝老師這些年對我的關心!」
劉老師听春子這麼一說,也沒有苦勸他,只是覺得有些惋惜,她對春子說︰「你蔡叔叔昨日剛回到家中,知道了你考試的結果,你要不要去見見他?」
「我這就去。」春子視劉老師的丈夫蔡學良為尊敬的長者,自然是願意再見到他。
春子來到劉老師家門口,正要去按門鈴的手突然停住了,他覺得自己已無臉踏進這個家門。猶豫了好一會兒,他還是決定下樓。
「牛春早。」春子正轉身下樓,身後傳來了蔡學良的叫聲,春子趕緊停住腳步。
「你這小子,來了還不想進門呀?」蔡學良將春子引進了門,「我覺著門外有人吧,一看果然是你。」
「蔡叔叔,是我不好,我沒臉見您,所以……」
「別說了,我理解。」蔡學良和藹地叫春子坐,倒了杯開水給春子。
「以我們國家目前的國力,還無法讓所有青年接受高等教育,所以每年總有一大批孩子被擋在了大學門外。你不必太難過,這不完全是你的責任。」
蔡學良耐心開導春子︰「其實條條道路通羅馬,不能上大學,也並不意味著人生就沒有希望,我也只有高中學歷嘛!只要你不沉淪,腳踏實地,沿著自己選擇的道路去拼去搏,還是一樣可以干出一番事業的。」
「謝謝蔡叔叔的教誨,我回去後會腳踏實地做事,不會胡思亂想、不思進取的。」
「那你打算做些什麼呀?」
「當務之急還是幫我大伯把那幾口魚塘弄好,自我爸坐牢後,承包的幾口魚塘都由我大伯在代為管理,夠辛苦的,我應該將它接過來。」
「那你的文學夢呢,不想繼續下去了嗎?」
「自然是要繼續的,這和養魚本不矛盾。」
「這就好,自己的愛好和特長,還是不要輕易拋棄的好。」蔡學良點頭表示贊同。他突然起身對春子說︰「你隨我來。」
春子隨蔡學良走進了書房。
蔡學良指指桌上早已準備好的書刊報紙,對春子說︰「你拿這些去看看,對你豐富知識、拓寬視野會很有幫助。」
春子走近書桌,蔡學良便一一給他介紹︰「你看這是《參考消息》,世界風雲盡在其中;這是《人民日報》、《半月談》等中央和省委的黨報黨刊,黨的聲音、國內外及省內外大事盡在其中;還有《文州日報》,可以幫助你了解我們本地的要聞大事。當然,你最愛看的文學類刊物也有,這是《小說月報》、《收獲》,看看人家的作品好在哪里?」
手捧這一份份自己平時很少一見的報刊,春子欣喜萬分,「謝謝蔡叔叔,我一定拿回去認真閱讀,不辜負您的期望。」
蔡學良微微一笑,「只要你愛看,以後有空可常來,到我這兒拿最新出版的報刊。」
這時,劉老師回來了。她買來不少好菜,到廚房忙碌去了。
中午時分,劉老師接到女兒打來的電話,說她在同學家吃飯,不回來了。蔡學良听妻子一說,搖搖頭嘆了口氣,「都是你龐的,成天在外瘋瘋癲癲,現在飯也不回來吃。」
「在同學家吃頓飯要什麼緊?再說,你是他父親,管教的責任你沒有啊?」劉老師說罷,整理飯桌去了。
蔡學良跟了過去,「你說我哪有時間啊,一兩個月才回來一次。」
「你也知道你一兩個月才回來一次,你知道我一個人有多難嗎?」說著,劉老師的眼圈紅了,「你就不知道想個法子調回高峰呀。」
蔡學良趕忙拿來紙巾遞給妻子,面帶歉意地說︰「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可調動是組織上考慮的事,我只能服從組織安排。」
吃過中飯,春子千恩萬謝,拿著蔡學良借給他的書報刊物,還有一些文學名家的小說著作,離開了老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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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子繞道來到了關押父親的監獄,看望正在服刑的父親。
牛樹人听說兒子來看他了,一路小跑過來,急問春子高考的情況。可看到春子垂著頭,半天不吱聲的樣子,牛樹人頓感萬箭穿心,「你,你到是說呀,你是不是什麼大學都沒考上?」
春子點點頭,仍然不吱聲。
「唉呀,我多年的希望破滅啦,你,你太不爭氣了!!」牛樹人不禁落下淚來,「看來,我永無出頭之日啊。」
少頃,牛樹人又止住了悲聲,他說︰「你趕緊聯系復讀吧。」
「爸,你不要難過了,考不上大學還可以做其它事嘛,只要努力,還是會有成功的一天。」春子見父親心情稍微平復,才肯和父親說話。
誰知牛樹人听了又激動起來,「你好愚蠢啊,你可知‘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道理,不讀好書考上大學,你如何光宗耀祖?我們家又如何有出頭之日?」
「可是,」春子想說服父親,于是將蔡學良開導他的話又說給了父親听。見父親仍是不開竅,便繼續說道︰「你可能還不知道,咱家養的魚大都得病死了,欠的債都無力償還,哪還有錢讓我復讀,更沒有能力供我上大學了。」
「怎麼會這樣?」半晌,牛樹人又是一聲長嘆,「唉,春子啊,這也許真是天意。你回去後好自為之吧,爸對你的前程已是無能為力了。」
「爸,您不要悲觀,我一定會做出一番成績來的。」
牛樹人點點頭,不想再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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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牛芳玲一氣之下離開了牛磨村。起初,她來到高峰縣城,想去姑姑家暫住,但想到家人肯定就要趕了過來,便沒有去姑姑家。她在縣二中門口徘徊了好一會兒,卻始終沒有勇氣進去找春子。她想,春子定是要躲著她才不肯回家,而現在自己竟找到這兒來了,肯定會讓春子更加討厭。
牛芳玲最終決定到文州市去,那里有她的一個初中同學,叫李小花。她同學原是老土鄉集鎮上的,後來父母到文州市區開了家餐館,便也就跟隨去了。兩人曾經通過信,牛芳玲還記得李小花留下的地址。
文州市區人口40多萬,屬中等城市,但對于從未出過遠門的牛芳玲而言,如一葉孤舟進入無邊無垠的大海,洶涌的人流讓她不知所措。
面對一輛接一輛的公交車在大街上駛過,牛芳玲卻不知哪一輛是自己要坐的。她不時請教別人,該坐哪路公交車才可以到達她要找的地方,有人便告訴她要轉幾趟車才行,先坐2路到某處下再轉5路車。牛芳玲便按著人家的指點坐車,誰知到了某處卻沒有5路車,原來那人也弄錯了。一番周折,天黑了,牛芳玲竟也沒有找到她要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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