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那個人倒在地上啦!」幾個驚呼。
「他娘的,可能是個流浪漢,虧你還把他當作大爺迎進來。」老板模樣的女人說。
「我是看他高高大大,穿得不耐才引進來,現在倒在咱店門口該咋辦?」
「可別讓他這樣躺著。」女老板模樣的人見一女的剛從里間出來,便說︰「小憐、翠翠和蘭蘭,你們幾個去看看那人有氣沒有,把他移到別處去。」
小憐剛從里間接了一個客出來,听話地走出門。另外兩個被點名的則慢吞吞躲在後面。
小憐走近春子身邊,只見他側身躺著,背對著店里的燈光。當她將春子輕輕翻了過來,準備借助燈光看個究竟時,不禁怔住了,她覺得春子是那樣的面熟,那樣的似曾相識,再仔細一看,不禁驚嘆︰難道是他?
小憐拿不定主意,但還是決定救一救他,便對店老板說︰「我好像認識這個人,我們幫幫他吧。」
「好像認識?幫他?」店老板不肯答應,「可別惹這個麻煩,要是他死了怎麼辦?」
「不會的,那不遠處不是有個診所嗎,我們抬去那看看。」
「要管你去管,不過,也不要連累我們店里。」
小憐無奈,只好叫來一個要好的姐妹阿姝,將春子背到不遠處的診所門前,將已經睡去的醫生叫醒。
醫生起床後給春子作了檢查,發覺是饑餓勞累過度昏了過去,便連忙給他輸液。
過了好一陣,春子才蘇醒過來。
「你們是什麼人,我這是在哪兒?」春子問。
「你昏倒在我們店門口,是小憐把你背來診所的。」阿姝說。
春子記起來了,連忙致謝,「謝謝你們。我可能是太累了。」
小憐近前說︰「你能告訴我叫什麼名字嗎?」
春子看著小憐,一愣,半晌才說︰「我叫張深。」
小憐露出失望地表情,只听阿姝悄悄說︰「我說沒那麼巧吧,救錯了人。」小憐示意她小聲點,又對春子說︰「你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
春子搖了搖頭,「不知道。」
醫生在一旁說︰「他需要吃點東西。」
「哦。」小憐對阿姝說,「這麼晚了,也沒什麼生意了,要不你先回出租屋弄點面條什麼的。」
阿姝有些不滿,但還是答應而去。
小憐對春子說︰「你這麼晚一個人在外面干嘛,住哪呢?」
春子嘆息了一聲,對小憐說︰「一言難盡,我在這兒沒有住的。」
見春子又盯著自己看,小憐覺得奇怪,但又不好問,心想,他難道也認識我,可是他叫張深,並不是自己所想的那個人啊。小憐想了想,對春子說︰「既然你沒有住處,要不先到我那住一晚,也好恢復一力。」
其實春子對小憐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怎麼也想不起來,听小憐願意留他住下,春子連忙表示感謝,但並不願意去,「哪里好意思去打擾你。」
「你是不是因為我們是做……」小憐忍著沒將「雞」字說出口。
春子明白她的意思,其實自己確實是那樣想的,可轉念一想,沒有她,自己還昏睡著冰涼的水泥地面上,怎能不念及她的恩情反倒計較起她的身份。春子忙說︰「不是,不是,能有個地方安身我求之不得。」
打完點滴後,小憐幫春子付了醫藥費,便領他回自己的住處。春子難為情地說︰「我原本有個錢包在身上,可能在路上弄丟了,搞得讓你付醫藥費真是不好意思,以後有錢了一定還你。」
「你客氣什麼,不過我只能留你住一晚,明天上午你恢復元氣了該上哪還是上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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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憐與阿姝兩人租住在一間狹窄的民房內,她領春子來到這里時,阿姝已將面條弄好了。春子很是感激,一邊致謝一邊大口吃起來。他確實太餓了。
阿姝撅著嘴,顯然對小憐帶進一個男人來住很是不滿,但又不好當面發火,只好悶聲悶氣跑去衛生間沖涼了。
屋里只剩小憐和春子兩個人。看著春子吃面條的情景,小憐愈發覺得故人就在眼前,但又不能確定無誤,左右為難之際,只听春子說︰「沒想到你對我這麼好,能告訴我是哪里人嗎?」
小憐平時並不提起自己的詳細來路和姓名,然而此時在他面前卻有合盤托出的必要,如果他真是那個自己想念了多年的故人,想必一定記得自己的名字,更別說兩個人共同的家鄉了。
「我真名叫牛芳玲,**省高峰縣老土鄉牛磨村人。」小憐有意將老家地址說得詳詳細細、清清楚楚,然後認真觀察春子的表情。
春子果然很是驚訝,口里輕輕念叨︰「牛芳玲、牛磨村?」似乎很熟悉這些字眼,卻一時想不起來。
「牛磨村,這名字真有意思。」春子這句話一出口,牛芳玲感到很失望,難道自己真的看錯了人,他根本就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牛春早,根本就不是自己心愛的春子?牛芳玲心里很難過,但又不甘心,盡管自己離家8年多,人的相貌多少會有所改變,但無論如何,曾經那麼相愛的人也不至于會相見不相識!眼前的他看上去是比8年前的春子成熟,也魁梧一些,但相貌神情,以及聲音並無多大差異啊。
「你老家在哪?」牛芳玲重又提到這個問題。
「我真的不知道。」春子便索性將自己遇車禍的事簡要說了一下,「被車撞了之後,以前的事就不記得了。」
牛芳玲經他一說,心里的疑問頓時雲開霧散,「所以你不僅不知道自己老家在哪,就是連自己名字也記不清?」
「是啊,張深這個名字是我後來取的。」
此時的牛芳玲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春子慌了,忙問︰「你怎麼啦?」
「還問怎麼啦,你這個死東西,你竟然把我也忘了,嗚嗚……」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你是我的什麼人,怪不得我一瞧見你就有些眼熟。」
「僅是瞧著眼熟?你這個死春子。」牛芳玲一把撲向春子的懷抱,「你讓我想得好苦啊。嗚嗚……」
沖完涼準備睡覺的阿姝看著他們直發傻,在遠離內地海邊,在深圳的邊陲,竟然遇上來自家鄉的親人,真乃人生如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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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高峰縣牛磨村人,叫牛春早。」睡覺時,春子腦中不時閃現出剛才牛芳玲的話。「我是牛芳玲,和你同村。」牛芳玲的話就像牽動了春子的神經,令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似乎對牛芳玲述說的往事有那麼一絲印象,卻又怎麼也想不清楚。不過,春子實在是太累了,想著想著,他終于合上了疲倦地雙眼。
牛芳玲擠到了阿姝床上,春子睡的是牛芳玲的床。春子入睡後不久,即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夢見自己在一個極為美麗的樹林里行走,一路領略著斑斕的紅花綠草,可轉過一個路口,卻猛然發現一個男人追打著另一個男人,兩個人時而打一陣,時而對罵一陣,時而又跑一陣,完全沒有顧及旁邊一個女人的哭泣。終于,那個女人拿起了刀,竟當作他們的面橫刀自刎。鮮紅的血噴薄而出,灑向迎面趕來的春子,嗆得他幾乎不能呼吸……
「媽,媽,你醒醒。」春子在夢中抱著那女人,大聲叫喚,聲音帶著哭腔,把牛芳玲和阿姝驚醒了。牛芳玲連忙起床打開燈來到春子身邊,只見他滿頭大汗,口中不停地哭喊著「媽」和「爸」。牛芳玲叫了幾聲,又推了幾下,終于將春子弄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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