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那兩產婆匍匐在地上,頭發凌亂,面容污髒,翻著個嘴巴留著饞水,竟然是已經瘋了!夜萱見宦佩捂住嘴巴,眼看著就要忍不住干嘔,不由出聲道,「宦妹妹你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懷孕之人本就愛惡心干嘔,如今看了這血腥又混亂的場面,也難怪宦佩會有所反應。宦佩本想忍一忍的,但見夜萱出聲為自己解圍,眼看著就要順台階下來,卻听若水冷笑道,「怎麼,我剛要審這兩奴才宦妹妹就要走,難道你心虛了不成?」
這事跟宦佩根本就扯不上什麼關系,可見若水是故意找宦佩的不是。宦佩是最不願意惹事的人,因此咬了咬牙輕聲道,「妹妹沒事,姐姐且專心審問就是。」說著朝夜萱投去你放心的一瞥,夜萱見狀也不再說什麼。
余氏皺了皺眉頭,頗有些不解道,「若妹妹,這兩產婆雙眼無神,瞧著像是瘋了一般,該不是因耽擱你生產嚇成這樣的吧?那可真是夠造孽的啊……」
若水冷哼一聲道,「這兩個產婆之前還好好的,怎麼會無緣無故瘋掉,姐姐難道不該為我解答嗎?」說完,一雙能將人看穿的眼楮直直盯著余氏。
余氏狀似訝然道,「妹妹這說的是什麼話?這倆產婆一直在你屋里面住著,要說發生了什麼事,不應該是你最清楚的嗎?」余氏這話的意思是,就算是別人要動手,那也得在若水眼皮底下進行,若水又怎麼可能無知無覺呢,這分明是誣陷。
若水難道沒有發怒,抬眼瞧見門口處藏青色衣衫,臉上不由露出抹喜色,喊道,「老爺,您可來了,你可要為我做主啊!」眾人回頭,果然見齊天磊站在門口處,夜萱瞧過去,見他風塵僕僕,似乎是匆忙中趕過來的。
「又發生了什麼事?」齊天磊大跨步進去,好看的眉頭全都皺在一起,頗有些倦意地扶了扶額頭。若水見狀語氣不由一窒,但很快就要再次開口,卻被齊天磊驀地打斷,「萱兒,你來告訴我!」
齊天磊此言一出,眾人都看向夜萱,若水的眼神分明帶著絲警告。夜萱也不知道看沒看見,只上前一步淡淡道,「若水姐姐說前陣子她難產是人為,叫了三個產婆上來審問,方才那個撞柱子死了,現在這兩個又是瘋的……」
「瘋子?瘋了還怎麼審問,真是胡鬧!」齊天磊言語中不由帶著絲怒氣,若水生產後的這些時日越發驕橫起來,實在是有些過火了。
「不錯老爺,這兩個產婆是瘋了。」若水倒也不懼怕,一字一頓道,「可是難道老爺就不想知道她們為何瘋了,又是怎麼瘋的?原本還好好的兩個人,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瘋掉,分明是有人做了手腳!」
「也罷……」齊天磊見若水非要堅持,只得改口道,「那你就仔細地說來听听。」
若水這才滿意,睨了眼余氏,那眼神中帶著怨毒,很快拍了拍手,便見下人押進一個女人,那女人的半邊臉都被長發遮住,一時間也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夜萱驀地一愣,那雙比常人長一倍不止的手指……這女人不正是那日她在花廳會見夜靜時遇到的嗎,怎麼落到若水手里的?
話說霍城之人向來十分迷信,不管是富人還是窮人,過年過節都會請法師回去做法事超度亡人。霍城的法師分為兩種,一種是常住寺廟中的和尚尼姑之類的,還有一種則是帶發修行的法師,別號為巫師,這些巫師大都由年輕漂亮的女人來充當。
這女巫向來是亦正亦邪的,她們能夠幫人家宅邸驅逐冤魂,辦法事,卻也經常做一些讓人發指的事情,比如,勾引家主,用秘法陷害雇主之類的。這種事經常發生,常常鬧得人家家破人亡,苦不堪言。
因此,一般人家都只請和尚或者尼姑回去做法事,但是如果遇到非常特殊的情況,比如家中死了小孩,或者有帶著極大怨氣死亡的人,就非要請巫師才能驅逐。上回在齊府踫到這女巫,夜萱並未放在心上,只是今日若水將她找來是何意?
齊天磊見到那女巫,眼楮驀地眯起,精銳的眼神中摻雜著絲不悅,怒斥道,「府中怎麼會有這種髒東西,若水,你真是越來越任意妄為了!」
這是齊天磊第一次如此疾言厲色地同若水說話,顯然是被觸及了逆鱗,府上女眷們怎麼鬧他不管,但是居然將女巫迎進家門,那便是在威脅整個齊家的和諧安寧,他斷然沒有不予理會的道理!
若水見齊天磊動怒,非但沒有一絲不安,反而在心中暗喜,齊天磊現在越是生氣,等下知道這女巫是余氏請來的之後就會越會重重地處罰她。因此急忙道,「老爺,你瞧那兩個產婆,分明是被人下了咒才瘋了的。府上有能力做到的除了這個叫紂娘的女巫,再無他人!」
「你為何如此做?誰指使你的?」齊天磊听罷,用不帶一絲溫度到快要結冰的語氣問道。
那個叫紂娘的女巫抬起頭,美麗的面容上有幾條顯而易見的傷疤,其中一條從她眉毛延伸到眼角,生生破壞了她無與倫比的傾城容貌。
她先是露出抹冷笑,很快眼底閃過喜怒無常的瘋狂道,「沒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要那麼做的。那兩個老女人,竟敢當面侮辱我,我不過是小懲大誡罷了,沒要了她們的命就算不錯的了!」
「我也人你也敢動?」若水怒極,上前甩手給了紂娘一巴掌,「還嘴硬,哼,只消知道是誰帶你入府便可輕易得知是誰要害我。」說著轉向齊天磊,水光盈盈,「老爺,你不知那日形勢危急,我和心兒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余氏搶在齊天磊之前開了口,「老爺,這紂娘是我請到府上,不過是為我解決些私人的事,妾身斷然不會指使她去害若水妹妹,還望老爺明察。」
「哼,私人的事?」若水見余氏想三言兩語帶過,更是嘲諷不已,「那敢問姐姐,你找這女巫上府到底所為何事?你若是能說出個所以然來,那妹妹便信了你,否則你就是居心叵測,想要殘害老爺的子嗣!」
畢竟請女巫上門這樣大的事,按理說余氏應該先知會齊天磊一聲的。只如今看齊天磊這反應,怕是被蒙在鼓里的。而若水這頂大帽子扣下去,饒是余氏也嚇得不輕,面色白了又白,可是抿了抿嘴,幾度開口卻只是道,「這……這……」這了半天也沒「這」出個所以然來,似乎真像是理虧了一般。
若水這下更顯得意,像是抓住余氏的把柄一般,喝道,「余姐姐,若水平時雖然為人驕橫了些,但自問對你向來恭順有理,卻沒想到你存了這樣歹毒的心腸,居然要害我跟老爺的孩子,你真是不配當當家主母!」
余氏臉龐上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鎮定下來,對著齊天磊道,「老爺,你素知我的為人,我是最不喜爭奪好強的,又怎麼會無緣無故去害若水妹妹月復中的胎兒,妾身實在是冤枉的啊!」
齊天磊听罷臉上的神情倒沒什麼變化,過了片刻才道,「那你就說說,為何將這髒東西帶到府里來?」
余氏眼神轉動,片刻之後驀地落下眼淚,在齊天磊腳邊跪下道,「老爺,妾身找她過來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余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夜萱見她神色駭然,眼底卻不見慌張,不知為何,總覺得事情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
「不得已的苦衷?」若水尖叫出聲,「好一個不得已的苦衷,你為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竟要讓我和心兒差點搭上命。姐姐,你真是信口雌黃啊,今日你若是不說出個所以然,我若水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若水咄咄逼人,齊天磊一雙銳利的眼楮也始終盯著余氏不放,余氏只覺得背後一陣發寒,貼身浣衣早就被汗水浸濕,搭在身上濕膩膩地難受著。眾人都屏住呼吸不敢說話,一時間室內空氣沉悶到讓人幾乎要窒息。
余氏大口喘著粗氣,在心內衡量著利弊,思量著該以哪種理由來應對當前的局面。夜萱卻在這檔口突然朝前走了一步,對齊天磊盈盈行了一禮道,「老爺,既然余姐姐有難處不好說出來,我看不妨直接將這女巫押下去審問算了,想必能從她身上得出有用的線索。」
余氏是齊府的當家主母,若是對她嚴刑拷打甚至逼問,傷的不僅是余氏的臉面,更是齊府對外的權威。如果哪一天傳出去,只會讓人看了齊家笑話。但眼前這女巫就不同了,她本來就地位低賤,只要能將她的嘴巴撬開,即便是用非常手段也並無不可。
余氏听夜萱如此說,身子驀地一僵,原定鎮定自若的臉上也迅速閃過抹慌亂。她用意不明地看了眼夜萱,最終咬咬牙道,「不必了!既然你們非要知道,那我便告訴你們,這女巫乃是祖母讓我從外頭請來的,至于是做什麼的,妾身也不清楚。你們如果實在是好奇,那就去請祖母過來吧!」
余氏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驚,夜萱眼神深了深,也不知是否信了余氏的話。若水原本得意的臉龐上閃過一絲不甘,見齊天磊竟有不想追究了的意思,趕緊道,「老爺,此事實在太過蹊蹺,祖母乃是念經禮佛之人,又怎麼會和這等下賤的女巫有所接觸?」
若水言下之意是余氏在說謊,柳祖母不過是她拋出來轉移大家注意力的誘餌罷了。但夜萱卻不如此以為,余氏一口咬定是柳祖母所為,那這事十有**跟柳祖母有關,否則一找柳祖母過來對峙便真相大白,余氏不會做如此愚蠢的事。
可是,余氏為何不一早說出事情真相,卻偏要等被人誣陷到無路可走時才肯說出來?難道說柳祖母找女巫是行不可告人之事,更甚者,還有其他夜萱所不知道的隱情?
夜萱腦袋里亂糟糟想一通,實在是眼下線索太少,事情又太過復雜,她一時間也無法理出個頭緒來,剛想再說兩句套套余氏的話,卻突然听門外下人進屋通報,「老爺,夫人,柳老太來了。」
接著,便見柳祖母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緩步踏入前廳,在看到地上跪著的女巫和余氏後,眼皮跳了跳,但很快又歸于平靜,只淡然地坐到上座,齊天磊見瞞不過干脆直接開口問,「祖母,月兒說著女巫乃是您請到府上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祖母看也不看齊天磊一眼,只道,「祖母年輕時沒少受苦,做的體力活多了,腰肢難免落下病根,如今歲數漸長,每每到夜里就痛得輾轉反側睡不著覺,實在是苦不堪言吶……」
齊天磊面上露出關心的神色,不悅地看了眼余氏道,「祖母身子不適?月兒你是如何服侍的,竟也沒听你提起過!」接著又轉向柳祖母道,「是孫兒疏忽了,祖母你放心,我馬上叫霍城最好的大夫過來給你整治!」
「不必了。」柳祖母揮了揮手直接拒絕,身子靠在檀木椅子上,神色並不十分好看,「當年我在南部,鄰里有個從宮里出來的老太醫,我曾重金請他為我診斷過,但就是他也束手無策,霍城的大夫又能如何?」
齊天磊听言,心下驀地猜到幾分,卻還是不確信,因此小心翼翼問道,「那這事,跟眼前這女巫又是什麼關系?」嘴上雖然這麼問著,心里卻已經想明白了,傳聞女巫都天生有常人都沒有的特殊功能,甚至有些能醫治百病。
只是女巫大都性子狡猾不可理喻,這柳祖母既然請女巫過來看病,那指不定要答應她提出的什麼不合理要求,加上和女巫打交道並不是什麼光明之事,也難怪余氏要支支吾吾為柳祖母掩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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