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老爺子的身體是每況愈下,對于外面發生的事兒,已經是懶得理會了。
就比如說,江元靖大鬧蒼國公府,求婚于蒼茗蘭而未成功一事,已經成為京城一「景」,而蒼老爺子是完全沒有問過的。
一大清早,蒼茗蘭就候于宮外,準備求見于天子,她的心七上八下的,緊緊的握著玉佩,正在天人交戰著。
她的確是一個讓人很討厭的家伙。
看似對江國寒有著滿滿的恨意,卻總是念念不房。
看似對江元靖有了狠狠的拒絕,卻滿心內疚懊悔。
她已經打定了主意與天子不再有任何瓜葛,偏偏滿腦子都是天子于過往中對她的好,一旦放手,這一世便得不到了。
她始終認為與烏容同去延國,對她才是最好的選擇,仗著這一層關系,蒼府上下起碼是無憂的,卻總是會不甘心呢?
她需要一個機會,讓自己永遠的沉穩下來,不再動搖。
進宮,見天子,就是她的機會。
「郡主?這邊請。」當宮人恭敬的喚著蒼茗蘭時,蒼茗蘭許久才回過神來,一臉的尷尬。
她忘記自己曾被一旨詔書封了個掛名的郡主,以示安撫,也只有在宮中時,才會有人這般喚著她。
一路來到了御書房,蒼茗蘭的心又提了起來,身邊的宮人總是在感慨著,她似乎比宮中任何一個人,都熟悉著這段似的。
平時,有些大臣都會走出岔子來呢。
她當然熟悉,曾走過無數次了。
「見過皇上。」蒼茗蘭見到天子時,微微屈膝行禮,一臉的恭敬與疏遠,在起身後,便準備說明自己的來意。
天子先開了口,「听說,你與靖弟又鬧別扭了,鬧得滿城風雨的,此時正是國難當前,無論是輸是贏都不是個簡單的事兒,你們這些兒女情長的,能不能收一收了?」
天子完全沒有責怪的意思,卻像是在對著自己的妹妹說教。
一旁的宮人,趁著他們說話的空檔,為天子更換了熱茶。
「是,皇上!」蒼茗蘭應著。
「你進宮,是有什麼事兒?」天子舉著茶杯,一面飲茶,一面問著,當听到蒼茗蘭說著是來「求親」時,便頓住了手,良久,方笑著,「有趣,蘭兒是打算向誰求親?」
天子的雙眼像是含著明燭,閃亮得令人不敢直視。
蒼茗蘭一直垂著頭,不去看天子的聖容,自從慕容阿潔的事情之後,她在宮中暫居了幾日,不僅沒有與天子變得親近,反而越加的拘謹。
「延國烏容王子。」蒼茗蘭理所當然的說道。
天子慢慢的將茶杯放了下來,似乎是想要讓蒼茗蘭打消這個念頭似的。
蒼茗蘭抿了抿唇,將玉佩拿了出來,「皇上,我拿到了烏容王子的信物。」
當她終于弄明白這塊小玉佩的用處時,整個人都驚呆了,但是她很快就收拾了情緒,也曾努力的想著去應對的辦法。
好在,如果她不肯接受,這塊玉是可以退回去的,也曾稍稍放心的松了口氣。
「那又如何?你如果不喜歡,可以不嫁。」天子提醒著蒼茗蘭,如果沒有順了蒼茗蘭的心,她大可不必理會。
因為,蒼茗蘭向來都是如此的。
「我願意嫁。」蒼茗蘭終于抬起頭來,笑顏如花,「但此事,想要請天子作主。」
兩國聯姻之事,的確是應該交到天子手上的。
當初,烏容王子為他的弟弟烏元來求聯姻,最後可是親自選了兩位千金小姐,並且簡單的迎回了延國做小王妃的。
前提是,天子允許的。
當初,這件事情,還是身為太子的天子親自料理的,因為一切特別簡潔,就沒有大費周章的牢記。
「不要任性,你與靖弟的事兒,如果你不願意,朕也不會勉強你,朕說過……」天子避重就輕的說道,分明就是不希望蒼茗蘭遠嫁。
讓她留在京城中,凡事都會有一個照應,為何偏偏要遠嫁呢?
蒼茗蘭的心中一酸,好像已經感覺到天子想要留下她的意思來。縱然,天子沒有真正的向她挑明什麼,但是言行明已經表露無疑。
如果她稍稍心軟一些,或者還有機會得到……失去方知珍貴的寵愛與包容吧?
「望,皇上成全。」蒼茗蘭突然跪在了天子的面前,很是認真的請求著。
她可以拼命的去回憶每一段美好,但終究是過去的事兒了。
「你……很想嫁?」天子不可思議的看著蒼茗蘭,顯然是沒有料到,她竟然會堅持著?蒼茗蘭認真的應著,「是!」
「為什麼?朕不懂。」天子搖了搖頭。
蒼茗蘭緊抿著唇,知道如果答案不是天子所喜歡的,他是不會同意這個婚事的,如果說得太冠冕堂皇,莫說天子不信,她自己都不信,所以,她選擇了說「實話」。
「因為……」蒼茗蘭回道,「烏容王子才是真正能讓我開心的人,我向來自私,只求這樣的夫君。」
這種開心,是她很快少會得到的,烏容除了有時太過霸道,倒是找不出其他不適合的地方來了。
天子命身邊的宮人將蒼茗蘭扶了起來,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分明就是在做考量。
最終,天子同意了蒼茗蘭的求親。
「凡事不急,朕會通信與烏容王子商量的。」天子對蒼茗蘭說道,「朕答應你了。」
「謝皇上!」蒼茗蘭覺得自己又一次因天子的包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是分明,也傷到了天子,是不是?
「你要不要去看看阿潔?」天子忽然問道,又不知為何這麼說,是想要將蒼茗蘭多留一刻嗎?蒼茗蘭輕輕的搖了搖頭,回絕了天子。
她的確是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御書房,當她下定決心,並且天子答在應之時,她的整顆心都落了下來,從來就沒有過的滿足。
她的心,定了!
孰不知……
在蒼茗蘭離開之時,天子一直緊緊的握著手中的茶杯,目光落到面前的奏折之上,若有所思。
天子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特別的表情,他的心事早就學會了深深的隱藏。
砰!他手中的茶杯,硬生生的被他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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