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辣椒水灌下去,小玉幾乎已經不能說話,只能痛苦地發出破碎的聲音,到處都是火燒火燎的痛。那兩個粗使的婆子幾乎按不住她,她痛得在地上扭來扭去。
剪影看得皺了皺眉,「小姐,現在怎麼辦?」
上官馥雪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道︰「還記得大夫人的遠房親戚嗎?」
剪影一愣,上官馥雪冷冷道︰「扔到涼富那邊去。做得巧妙一點,最好是她自己爬到人家的院子里去。」
剪影有些不解,但是仔細一想過後,很快明白過來,便讓兩個婆子將小玉扔到了涼富住所的附近,並讓她們盯著小玉爬到涼富的院子里去。
剛才親眼見到小玉的慘樣,綠意有些膽戰心驚︰「灌了那麼多辣椒水,很傷食道和胃的。那小丫頭回去,恐怕活不了幾天了。小姐,你……」她想說卻沒敢再說下去,只有些驚訝地看著上官馥雪。
上官馥雪扭臉來看她,目光溫淡而平和,盈盈秋水就像是醇柔的醴泉水,沒有半點的異樣,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上官馥雪眨了眨眼楮,睨著她,「你覺得我狠嗎?」
綠意被那樣平靜的表情,弄得心里瑟縮了一下,吞了口唾沫,訥訥道︰「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孟氏在一旁道︰「比起大夫人,小姐已經算是心慈手軟了。」
綠意心里明明有點害怕,卻還是點了點頭,「三姨娘,我知道。」她眼里一漾,「三姨娘的意思,昨天賬房失火是大夫人做的?」
孟氏點點頭,上官馥雪突然問︰「綠意,我記得昨天賬房里用的蠟燭不是平常用的那種。是怎麼回事?」
綠意想了想,才說︰「昨天,我去庫房拿蠟燭的時候,發現有一種是沒見過的,挺新鮮的。管家說,那是玉煙齋新出的‘香金枝’,特別添加了秘制的香料,燃燒的時候,能夠保證香味縈繞不去。當時我想小姐一定喜歡,所以就想拿那種蠟燭。誰知道,管家說話酸溜溜的,說什麼那種蠟燭很難得,五錢銀子才買得了一根。如果不是府里身份貴重的人,不能用這種蠟燭。我當時就來氣了,我就說我們小姐是掌事的人,還沒資格用一根蠟燭嗎?!我罵了他兩句,他才說從老夫人那里勻一根出來,讓我嘗嘗鮮。我本來還想罵他的,但是……」說到這里,綠意顯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偷偷看了上官馥雪一眼,生怕她會罵自己給她丟臉了。
上官馥雪突然嗤嗤笑起來,綠意稀里糊涂地,看得好奇怪,「小姐,你笑什麼?」
孟氏看了綠意一眼,便嘆了口氣,道︰「小姐是在笑,大夫人身邊的人越來越精了。」
上官馥雪點點頭,對綠意道︰「綠意,你什麼時候也像他們那樣,我就會少很多事了。」
綠意撇撇嘴,顯得有些丟臉。
孟氏道︰「剛才听小玉的意思,相府那邊也少不了有人來插一腳。小姐打算怎麼做?」
上官馥雪道︰「要想對付涼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對付涼慕華的話,就要容易很多。」
她突然神秘地笑了笑,招手道︰「三姨娘,有件事情我要拜托你去做。你能答應嗎?」
孟氏和煦一笑,「小姐的吩咐,我當然答應。」說著,走到了上官馥雪的身前,附耳上來,就听上官馥雪在她耳邊交代了幾句。孟氏心領神會,不由露出贊許的目光,點頭退了出去。
上官馥雪在房里坐了一會兒,便去了書房見上官捷。
上官捷正在寫字,見她進來,便笑了笑,「你祖母把家里的事情交給了你,怎麼還有閑心來看我?」
上官馥雪笑了笑,走過去替他研磨,「爹爹,府里事情再多,女兒也該來看看你呀!」
這些日子以來,上官捷發現這個女兒越來越討他的歡心,時常覺得以前真是虧欠了她,便不由慈和地笑了笑,「你這孩子,越來越會說話了!」頓了頓,他又問︰「先前沒特意叫先生來教你書,那些事情你都上手嗎?」
上官馥雪眼里閃過一星狡黠,「女兒如果說了實話,爹爹可不要怪罪!」
上官捷笑著看她,覺得她那樣小女兒家的狡猾,使得那雙眸子更加靈動,心里便不由一動,恍然笑道︰「是你偷偷學過?」
上官馥雪當然不會說以前是裝傻,畢竟她也是真的傻過,只承認說︰「本來在我很小的時候,有個嬤嬤偷偷教過我的。十歲那年,我不知怎地,腦子一下子就變得稀里糊涂的,很多事情東西都忘了。要不是壽王府門前撞了一下,我這頭還不知道要糊涂到什麼時候呢。說來也怪,自從我撞了頭以後,不但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腦子也清楚了很多,後來再學東西,就很容易了。」
上官捷聞言,面上就有些愧疚,書識字本來就是官家小姐當有的。若不是當初自己刻意疏遠她,也不會搞得她要偷偷去學。記憶中,上官馥雪以前的確是很聰明的。若要悉心培養的話,說不定會比現在還要風采超卓!也不至于埋沒了這麼久。
想到這里,上官捷免不了嘆了口氣,可惜了!可是,就算是自己刻意地忽略過她,但雪兒終究是正室夫人的孩子,怎會平白無故變成了傻子呢?剛才她說,十歲那年不知怎地,就變得稀里糊涂的。難道跟那女人有關?可想歸想,他畢竟沒有證據,更何況,那女人始終是自己的正室夫人,她背後又是有諸多牽扯的,要查也未必能查清。
看到上官馥雪此時的聰明伶俐,上官捷還是顯得很安慰,他笑著說︰「幸好你偷偷學了,不然為父這輩子都糊里糊涂地,埋沒了你也不知道。」
上官馥雪見他這樣說,不由粲然一笑,「爹爹能這樣說,雪兒心里就很高興了。」
上官捷笑了笑,話頭一轉,欣慰道︰「中午去看過你祖母,好像精神好了很多,看來你的方子很管用。」
「不過,女乃女乃得的是肝郁,不光要少操勞多休養,還要時常去看看她,陪陪她,讓她放松心情,這病才會慢慢地好。」
上官捷眯眼深深打量著她,她的諸多子女中,對著自己的娘親都是叫祖母的,她偏偏叫女乃女乃。禮數上看著,確實不比「祖母」來得更為尊重。但是,卻比「祖母」更為貼心,更為溫暖。
上官捷笑了笑,便放下了筆,「既然這樣,咱們這就去陪你女乃女乃說說話。」
上官馥雪心頭一動,便不覺勾唇,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容。
父女倆在老夫人院里喝了倆盞茶,蘇媽媽便來報說晚膳已經備好,上官馥雪便上去將老夫人扶下床,還體貼地為她披上一件絨線的薄衫,老夫人自然很合心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感到很滿意。
上官馥雪扶老夫人坐下,又忙著幫蘇媽媽布菜,蘇媽媽笑著對老夫人道︰「老夫人,三小姐念著您的病,特別吩咐廚房做了這一桌子菜。你看看,這可都是你喜歡吃的。」
上官馥雪卻笑道︰「蘇媽媽,也不能這麼說。這桌子菜,表面上都是女乃女乃喜歡吃的,但是我讓廚房做了改動。還不知道合不合女乃女乃的心呢。」
老夫人見她這樣說,卻沒有半點不高興,反倒眉頭一揚,笑瞋道︰「你說說,都做了什麼改動?若改得不好,就要你把這桌子的菜,都吃下去!」
老夫人嘴上嚴厲,眼里卻始終帶著笑,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對上官馥雪獨有的寵愛。上官馥雪心里更加歡喜,春風滿面道︰「女乃女乃這兩日見不得葷腥,廚房做的菜油脂又有些重了,對你的肝髒不好。我想著女乃女乃一向禮佛,肯定也是喜歡吃齋菜的。就琢磨著葷菜素做,味道和做法上都相差不多,對你這病也有好處。」
老夫人果然是很高興,笑著對上官捷說︰「瞧你閨女這心思,可比那些孩子強多了。」
上官捷眉梢眼角都帶著笑,連連點頭,看來也是對上官馥雪很滿意的。他盛了一碗素丸子湯,送到老夫人的面前,笑道︰「這孩子,跟她娘一樣,心思細。」
老夫人笑了笑,不覺就嘆起氣來,「說起來,還是雲兒在的時候好。那時候,雲兒到我這里可勤了。每天端茶送水的,哪個不是親自伺候?只要是自己能做的,從來都不讓下人來做。我當時還心疼她呢,我說我怎麼撿了這麼個兒媳婦兒呢。她就笑著跟我說,說她上輩子一定是我的女兒,老天爺嫉妒了,就罰她來當我的兒媳婦來了。現在看著,雪兒這眉眼,這神情,可跟雲兒簡直是一模一樣呢。」
上官馥雪听他們說起自己死去的娘,正愁自己沒有什麼印象,一下子來了興趣,正要開口追問,就見一個丫鬟從外間進來傳話說︰「老爺,老夫人,大夫人和大小姐回來了!來向兩位請安!」
三人的笑容都相繼淡了下去,上官捷淡淡道︰「讓她們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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