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馥雪坦然地迎視著上官妙玉灼熱的目光,不由微微一笑,看著她臉上時而僵硬時而扭曲的表情,實在是一件極為有趣的事情。上官馥雪不禁揶揄一笑,上官捷見她遲遲不說話,不禁問︰「雪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上官馥雪笑眯著眼,看著上官妙玉用力握緊了拳頭,隨口道︰「今天,五姨娘的院里忙不過來,就將睿兒和蘇媽媽的孫兒托給我們照看。誰知道,綠意走開了一會兒,睿兒和小洛就跑出去玩兒去了。五妹的丫鬟梨丫正好踫到睿兒和小洛,就給他們吃了……」
上官馥雪故意在這里稍作停頓,緊緊盯著上官妙玉和上官妙師臉上表情的變化,上官妙玉和上官妙師也同樣緊緊盯著她,試圖想從她的表情里窺視出她下一秒的舉動。然而,根本無濟于事,只會讓她們的一顆心都懸了起來。
上官妙玉眼里動了動,想要張嘴來打斷上官馥雪的話,卻被上官妙師按住了,沖著她無聲地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上官妙玉顯得更加緊張了,灼灼目光恨不能將上官馥雪燒成灰燼,面上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上官馥雪滿意地笑了笑,「剛做的糕點。誰知道,睿兒和小洛剛吃了沒多久,就鬧肚子疼。我跟綠意出去找他們,正好撞見,就趕緊把他們送到了沈府。好在只是糕點有點不干淨而已,沒出什麼大事。」
上官捷放心地點點頭,「這就好。你七弟和小洛現在沒什麼大礙了吧?」
看見上官妙玉和上官妙師明顯地松了口氣,上官馥雪不禁感到好笑,這種把對方玩弄在鼓掌之間的感覺很好,「七弟本來就吃的不多,回去再吃點藥就沒事了。小洛吃的多點,身子還比較弱,還需要多休息幾天。我讓他留在沈府,師母會照看好他的。」
上官捷和藹一笑,「既然沒事了,咱們就開始吧。」
上官馥雪點點頭,旁邊的老夫人沖她招招手,「雪兒,到女乃女乃身邊來站著。」上官馥雪莫名掃了上官妙玉倆姐妹一眼,她倆神情不覺又緊繃了起來,只听老夫人拍著她的手,慈眉善目地笑道︰「今天的事情,你安排得很好,下面都把事情做得井井有條的。就是你母親管家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這樣的規矩和自覺。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上官馥雪一手攙住她,輕笑道︰「女乃女乃,母親掌家的時候,恩威並施本來是很好的。但是,她一直是威大于恩,下面的人,受懲的多于受賞的。一點小小的錯誤,就會遭到極大的懲罰。這樣他們做事的時候,固然會小心翼翼的,但是積極性卻大大地削弱了。在這些事情上,甚至會互相推諉,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惹出大麻煩。這樣做事,怎麼能做好呢?所以,我就反過來,恩大于威。只要把事情做好了,大家就會受到相應的賞賜。這樣不但積極性提高了,做起事來也是兩廂情願。可以少很多的麻煩。」
老夫人有些佩服地點點頭,「你母親以前管事,仗著自己是主母,難免會有些頤指氣使,傲慢了些。下面的人雖然都把事情做得很好,卻是早就對她多有意見了。你現在反其道而行,不但得了人心,還立了規矩。這往後,就不怕下頭有人不服了。」
說到這里,老夫人不免語重心長了些,含笑道︰「咱們將軍府往後的安寧,可就全指望著你了。」
上官馥雪靜靜地看著她,這偌大的將軍府,老夫人原本是心機極重的人,大約是因著年紀大了,後宅的勾心斗角,她早就已經有心無力。而且她常常也因為這後宅的不寧,生出許多煩惱,現在自然更祈望一切能歸于祥和。上官馥雪越來越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已經是一個想要安享晚年的普通老人了。
上官馥雪恍然笑道︰「女乃女乃,雪兒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喲!」旁邊的上官大夫人輕笑道,「我說三嬸,今兒怎麼也算大日子,這三小姐磨磨蹭蹭半天才來,讓咱們幾個長輩在這里干等著,您非但不教訓,還夸人家呢?三嬸做事,可真夠‘公道’呀!」
上官大夫人滿口尖酸,挑眉看了旁邊的二夫人一眼,「二弟妹,看來,咱們兩房今天都是三小姐的陪襯呢。」
二夫人斜眼瞥了上官馥雪一眼,一臉不高興,「可不是嗎?要不是祖宗留下這規矩,非要咱們上官家聚到一塊兒來祭祀,我還真不好意思在這里站著。人家可是體體面面的,手心里捧著的寶貝,咱們倆個可真是‘綠葉襯紅花’,全都是白搭啊!」
上官馥雪冷冷一笑,仔細一想,自己都快不記得上次見這倆位伯母是什麼時候了。在這樣嚴肅的場合,有這樣倆位伯母在這里一搭一唱的,還真是夠精彩的。
「你們要是有什麼不滿意的,今後大可分開來過!祭祀田神,雖說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但你要是真不滿意老祖宗的意思。從今往後,咱們三房,就各過各的。反正,老祖宗也就圖個兒孫們的心意,在不在一塊兒,不重要!」老夫人冷冷掃了上官大夫人一眼,不疾不徐道。
「瘋了不成!」上官雲月兌口罵道,差點就給自己的夫人一耳光,慌忙賠了笑臉,恭恭敬敬對老夫人道︰「三嬸,這女人家頭發長見識短,動不動就小題大做。您老人家可千萬不能放在心上!咱們就是再大的膽,也不敢壞了祖宗的規矩。再說,咱們三房早就分家,今天難得聚在一起,那還能說什麼‘分過’不‘分過’的話?」
老夫人睨了上官雲一眼,「老大,你入朝為官這麼多年,還是一點建樹都沒有,娶個媳婦兒還這麼沒眼力見,成天就知道興風作浪,耍嘴皮子!將來這上官家可沒法子指望你們!」
「是是是!」上官雲畏畏縮縮地瞧了老夫人一眼,低頭迭聲道︰「老夫人說得是!佷兒沒把媳婦兒管教好,是佷兒的不是。」
上官大夫人見自己的丈夫在老夫人的面前這樣窩囊,更來氣了,急得跺了跺腳,「老爺,咱們是長房,哪能輪到他們三房說話?!」
「大嫂!」上官鳴急著叫住了她,「今天是正經日子,別壞了祖宗的規矩!」
上官馥雪冷眼瞧著上官家的兩房男人,老大上官雲三次赴考,才得察孝廉,一路跌跌撞撞,憑借上官捷在朝中的地位,勉勉強強在宗正寺謀得了宗正少卿一職,掌管編注皇室名籍。位居從四品,跟上官捷比起來,簡直是判若雲泥。而上官鳴更是不濟,本是文采斐然,在殿試中獲得皇上的大加贊賞,本該成為太史令的人,卻因為得罪了某位高官,被人參了一本,最終籍籍無名,戰戰兢兢地呆在太常寺丞的位置上,不上不下。
這兩個男人,滿腔不得志的郁悶,只盼著上官捷的權勢久盛不衰,才可勉強撐起上官家的體面和榮耀。這時候跟三房起了爭執,根本就是不理智的!
上官馥雪從容不迫地笑了笑,走到兩位伯母的面前,盈盈一拜,賠罪道︰「兩位伯母是雪兒的長輩,雪兒從不敢有讓兩位長輩當綠葉的意思!家里的兩個孩子出了意外,事急從權,雪兒不得已耽擱了兩位長輩的時間,兩位長輩要打要罰,等祭祀田神以後,雪兒一定親自到兩位長輩的面前負荊請罪!」
上官大夫人氣沖沖地哼了一聲,有氣撒不出,剜了上官馥雪一眼,便道︰「三小姐這話還像話。」上官雲在旁邊死死地盯著她,她有些下不來台,只好故作從容地將耳邊的一絲亂發掖回去,才慢慢道︰「也罷,三小姐怎麼說也是為了咱們上官家的兒孫著想,我要是再拎不清,這往後,外面恐怕就得說我這個嬸子不識好歹了。」
「既然這樣,就開始吧。」上官捷不怒自威道。
上官大夫人有些不服氣地瞥了上官捷一眼,上官二夫人抓住她的手,低聲安撫道︰「大嫂,他們官大面大,咱們沒辦法計較,還是忍一忍吧。」
上官大夫人壓低聲音氣哼哼道︰「這些年,咱們兩房忍的還不夠?」
上官二夫人一時啞然,苦笑道︰「誰讓咱們兩房的男人都不爭氣呢。」
上官大夫人瞳孔敏銳一縮,慌得差點去捂住上官二夫人的嘴,下意識去看上官雲和上官鳴的臉色,他們二人的臉色雖然仍是一臉平靜,她心里仍是免不了忐忐忑忑地急跳著。這雖然是實話,可在丈夫們的面前,可真真是大不敬!在這樣的時代,女人的三從四德是不能有一點詆毀的,丈夫們就是再不濟,女人們有再多的怨言,也不該在丈夫的面前表露的!女人的言語失當,隨時都會讓人懷疑她在母家時的教養!
上官大夫人輕咳了一聲,輕聲提醒道︰「二弟妹,二弟說得對,今天是正經日子,咱們別壞了老祖宗的規矩!」
上官馥雪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唇邊似笑非笑,這兩個女人,看來是在家里憋屈夠了,想在她這里逞逞威風,撒撒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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