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妙雲看見上官馥雪那張無暇的臉,忽然想起昨晚上母親問她的事。
那時候,母親反復地問,三小姐的臉是不是真的?
她當時覺得好奇怪,三姐的臉當然是真的,還用得著問嗎?
盡管她一再地說,三姐的臉當然是真的啊!
她的母親卻仍是一臉不太相信的表情。
上官妙雲現在想起來,忽然明白了,母親是覺得三姐現在的臉這麼美,會不會是「半面妝」的效果。化妝怎麼會有這種顛覆的效果呢?!又不是易容!上官妙雲心里不以為然道。
上官妙雲仍是好奇,毫無顧忌地打量著上官馥雪的臉,道︰「三姐,你的臉……」她一時間有些詞窮,挖空心思想了半天,仍是無力道︰「你的臉是真的吧?」
上官馥雪見她一臉窘迫,支吾了半天,說出的話卻讓人啼笑皆非,不禁撲哧一笑,「我的臉,當然是真的啊!」
上官妙雲感覺她的回答有些牽強,忙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三姐的臉……」她兩手一攤,放棄了糾結,直言道︰「我的意思是,三姐臉上的那些東西,真的沒了嗎?」她可親眼見過,三姐以前那張駭人的臉,就算是窮盡她所知的詞匯,也無法形容。她只記得,雖然她極不願意疏遠三姐,但每每想起那張臉,還是會選擇听信了母親說的那些夸張的話。
她這局促的樣子,還真是可愛。
上官馥雪不禁笑道︰「昨天晚上,你不是用手模過了嗎?再說,我沐浴出來,臉上就沒再擦東西。這可都是你能夠看到的呀。」
「呃。」上官妙雲尷尬地笑了笑,仔細一想,昨天的確是親手模過她的臉,她甚至還清楚地記得那種觸感,那種感覺是很實在的,可不是任何化裝手段能做出來的。
可見,三姐的臉真的全好了。
上官妙雲心中不由一喜,轉眼卻疑惑道︰「三姐,你的臉都毀了那麼多年了,怎麼這麼短的時間都好了?」
上官馥雪愕了一瞬,老實說,她的那些治療手段都是前世帶過來的,大部分是苗疆的蠱術,配合了學校所學的醫理。這件事情,不管怎麼解釋,都有些匪夷所思。
上官馥雪想了想,便道︰「妙雲,你有所不知。三姐這張臉,是中了別人的蠱毒了。我撞頭以後,看過一本書,里面講了很多解蠱的辦法。我就抱著試試的態度,死馬當活馬醫。結果,還真的把這臉上的蠱毒給解了。」
誰知道,上官妙雲立刻就問︰「什麼書?!這麼厲害!三姐能不能也借給我看看?」
「不行。」上官馥雪在心里翻了個大白眼,這人關注的點居然沒在誰下蠱這點上,「那本書早就燒了。」
「真是可惜。」上官妙雲惋惜道,「好端端的,干嘛要燒掉?」
上官馥雪正經道︰「妙雲,你不知道,那種書對我而言,是用來治病的。如果落到別人手里的話,很可能會成為害人的東西。」見上官妙雲有些不相信,她又道︰「你不知道,解蠱就必須先了解蠱毒,所以里面翔實地介紹了很多蠱毒。我當時解了蠱,就趕緊把書燒掉了。」上官馥雪忍不住在心里無力地申吟,這種蹩腳的謊言,只是情急之下想到的,不知道到了妙雲的心里,會不會對自己產生什麼誤會?
上官妙雲沮喪地「哦」了一聲,很快便不在意,笑著用手踫了踫了上官馥雪的手肘,「三姐,咱們下午出去玩吧?」
「出去玩?」上官馥雪猶豫了一瞬,「去哪兒玩兒?」
這倒讓上官妙雲有些困惑,這莊子周邊也沒什麼特別好玩的地方,只是她在蘭洲小築悶得太久,換個新鮮的地方也是不錯的。她想了想,無奈道︰「別想著去哪兒玩兒了,這莊子外面的風景不錯,可不是城里面有的,三姐也是難得出來。咱們走到哪里,就在哪里玩,反正就圖個放松。就是隨便逛逛也行!」
她旋即又撅嘴抱怨道︰「你可不知道,住在蘭洲小築那段時間,可把我憋壞了。本來想著,蘭洲小築那邊臨江,那邊風景也是不錯的。誰知道,我娘總說江風大,不讓我出去吹風。愣是讓我憋到了今天。」
上官馥雪看見她這孩子氣的樣子,不禁又是哈哈大笑。
「三姐,」上官妙雲歪著頭望著她,「你很久沒來這邊了吧?」
上官馥雪眼底不由一黯,「上官馥雪」的記憶中,十歲那年突然生了一場大病以後,她的臉毀了的同時,人也變得痴痴傻傻的。從那以後,老夫人和上官捷對她的疼愛,慢慢就淡了。為了避免她因為痴傻生出事端,老夫人甚至不讓她走出雪苑。更別說是像今天祭祀田神這樣的場合了。
上官妙雲看見上官馥雪眼底的悵然,心里明白了幾分,忙轉開話題道︰「三姐,我看看谷的時間該到了。咱們快到前面去吧。免得嬸婆不高興。」
上官馥雪點點頭,沒有多說。
上官家雖說是官宦之家,但北辰國一向重視農業,縱是皇家,也會有兩畝薄田。這田莊的莊前莊後,有三四百人家,都是佃戶。其中,上官家的佃戶就佔了絕大部分。這每年,光是收租,就是一筆客觀的收入。上官捷守正不阿,從來沒有利用職權謀取暴利。上官家能這樣顯貴,光靠上官捷在朝上的俸祿和賞賜,是遠遠不夠的。加上田產、還有部分生意的收入,還能撐起上官家這一大家子。
所以,每年六月六祭祀田神的時候,老夫人就會領頭看谷,並且親事耕桑,祈望來年能有個好收成。
老夫人望著田間碩大的稻穗,便笑得合不攏嘴,「瞧這谷子,長得可真好。看來,今年又會是個好收成。」
「今年的雨水充沛,收成可能會比去年更好。」上官雲滿意地捋了捋胡須,這個相貌堂堂的男人,雖然上了年紀,但看起來竟然要比上官捷年輕些!
上官馥雪不禁斜睨了一眼,就連上官鳴也是這樣,按照那時候現代人的說法就是,這倆個人是坐辦公室的白領,上官捷則是風吹日曬的藍領。上官雲和上官鳴這倆個人,總喜歡按著套路走,在公事上,當然也不會花費多少心力。偶爾提提筆、動動嘴皮子就行。上官捷就不同了,行軍作戰,不是面臨生死考驗,就是餐風露宿。這種刀尖上行走的人,自然是吃盡了苦頭,老得也比別人快。
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往其他地方望去,前面許多地方的稻谷便有些良莠不齊了。她皺眉道︰「佃戶們的收成,就未必了。」她回頭看向一個卑恭的中年男子,「這怎麼搞的?不是讓你們偶爾也盯著佃戶們的作物嗎?!種成這副樣子,這收上來的糧食會好嗎?!」
中年男子似乎早揣著擔心,老夫人看向他的時候,他已經冒了一頭冷汗,老夫人看見他這副樣子,更是不滿。中年男子自然更是膽戰心驚,慌忙解釋說︰「老夫人,咱們莊里的人個個做事都是小心謹慎的,不敢有所差池。您交代的話,小的們怎敢疏忽呢?只是,只是……」
中年男子張口結舌,面紅耳赤,支吾了半天,老夫人也陰沉地看了他半天,他終于戰戰兢兢道︰「盡管我們將那些方法都交代給他們了,我們也時常過去巡視,但事實上,出來的結果還是這樣不盡如人意。」
「為了這件事,小的曾經讓人跟著佃戶一起干活,讓他們隨時注意著佃戶務農的情形,看到不妥的地方,也有讓能手前去糾正。可他們就是……」中年男子自覺無力解釋,頹然道︰「沒辦法做得跟咱們一樣!」
看到老夫人對這件事的重視,上官馥雪有些不解,按說維系地主家跟佃戶之間關系的,只有佃租!老夫人是看到,佃戶們的收成不好,就擔心佃租收不上來嗎?
「女乃女乃,這稻谷的收成是差了一點,但也不是沒有收成啊?跟咱們有什麼關系?」上官妙雲忍不住問。
「妙雲,」老夫人道,「佃戶們的收成,關系到佃租,還關系到官糧的好壞,更關系到社稷生民。正所謂‘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我們地處河潤澤及之地,足有年年豐產的能力,卻因為疏懶就讓產量短了下來,這實在不應該。更何況,收成好了,對佃戶自身是有很大好處的。再說,各地災害連年,我們地處京師,免不了要儲備大量的救災糧。若然災情一旦發生,恐怕就要殃及京師。」
「凡事要著眼長遠,才能謀得家國幸福。」老夫人瞥了一眼似懂非懂的上官妙雲,「未雨綢繆,總是好的。」
「女乃女乃,我有個辦法,或許可行。」上官馥雪道。
「哦?」老夫人挑高眉頭,有些猶疑,「你有什麼辦法?」
上官馥雪很明白癥結的所在,古代人和現代人不一樣,雖然都有奮斗的目標,但古代所處的環境總是動蕩,戰亂、匪患、蝗災……往往在奮斗以後還未見到結果,因為身邊的某些變故,將心里保有的一些理想全都無情地打碎了。對于處在社會底層的這些人,更是如此。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理,無所謂最後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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