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澈感覺到周圍增加的視線,冷眼一掃,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已經讓身邊溫度驟降,本來興致勃勃圍觀的護士們紛紛低頭散去,心里更加確定這人跟紀醫生就算不是兄弟姐妹,至少也是親戚。
沒心思去理會那些異樣,秦澈走近紀墨白,跟他打了招呼,也說明了來意,她的目的很明確,想見見附中離奇受傷的那兩人。
紀墨白也不含糊,老的那個回家靜養了,小的那個還在病房里躺著。
秦澈點頭︰「就看看小的那個。」
旁邊還沒來得及走開的護士長偷偷看了秦澈好幾眼,暗自肯定,這人絕對是紀醫生的弟弟,長得也像,都斯文秀氣的,確然現在還沒有什麼男子氣概,但是年輕人初出社會都這樣,幾年後絕對是杠杠的棒小伙。嘖嘖,瞧兩人的說話方式絕對是一個親媽教的,真叫個言簡意賅。
兩人哪里知道這護士長肚子里的彎彎繞繞,只管邊走邊分析。
受傷的女生名叫張妮佳,是附中高二(5)班的學生,跟之前實驗室里遇難的女學生徐曉敏是一個班的,听她們班的人說兩人關系不錯,每天中午吃飯都在一起,放學也一起回家。自己的好朋友在經常上課的教室里出了事,這個張妮佳卻沒有受影響的照常來學校,這不能不讓人覺得奇怪。
知道徐曉敏事故情況的幾個老師都閉口不言,紀墨白當時也在場,由于事情惡劣,宣揚出去會損壞學校聲譽,所以之前秦澈問起此事的時候他不願多說。
可是如果徐曉敏的陰魂不散出來作祟,那便是另一回事。
據說那些生前含冤而死的陰魂可以在轉世後得到補償,也就是說來世會有好報,但是死後因怨恨而去害人便是損陰折福,就算被鬼差抓回地府也要受刑罰之苦,甚至禍及後世。
因此化作惡鬼的代價是很沉重的,雖明知她們生前被人所害死後不得安息,但是秦澈仍希望她們不要化作惡鬼尋仇,為了報復那些傷害自己的人而搭上自己來世的幸福,如果化作厲鬼,更會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實在不值得。♀
「希望鬼差不要去抓徐曉敏才好。」秦澈擔憂的說。
紀墨白看向她的眼神不禁柔了幾分,笑道︰「你果真跟秦家那些人不一樣。」
秦澈淡淡的說︰「人心都是肉做的,何苦非要變得鐵石心腸?」
兩人朝張妮佳的病房走,還沒走到,遠遠便看見之前那個鬼差從走廊盡頭的房間里走了出來,秦澈看到他手上的鐵鏈不是垂在地上,而是鎖了個女性的魂魄。被鎖那女子穿著醫院病服,年紀不大,也就十六七歲,頭發及肩,面容嬌好但是目光呆滯。
「是張妮佳!」紀墨白看到她的一刻也愣了。
那張妮佳並未死,壓根兒輪不到鬼差出馬,就算她快要死了,那也該由勾魂使將她的魂魄勾走。她尚未化作惡鬼害人,鬼差怎麼會要鎖她?
事有蹊蹺,兩人對視一眼,快步上前攔住了那鬼差。
鬼差認得秦澈和紀墨白,停下來,露出一口老煙槍才有的黃牙,笑著說︰「今天老朽運氣不錯,先是遇到紀醫生,現在又遇到秦少當家,不知二位攔住我是為了敘舊還是別的事?」言下之意敘舊便可聊上幾句,若是公事,就不便多說了。
秦澈與這鬼差打過幾次交道,呼他一聲陳伯。她不動聲色,假裝剛看到他一樣,熱絡的上前搭話︰「剛才遠遠就看你了,還以為眼花,這不,專程過來跟你打聲招呼。遇到你還真不容易,今天難得遇上,不如坐下來吃個飯,就當敘敘舊?」
陳伯不疑有他,既然是私事也就放開來了,樂呵呵的說︰「秦少當家還是這麼會說話,能跟你交上朋友也算是老朽沒白當這鬼差事。不過今兒趕巧,上頭派下來的任務,要把這女女圭女圭鎖走,我也不敢耽擱,這還要回去復命呢。♀」
秦澈怕被陳伯看出端倪,也只是裝作漫不經心的瞧了瞧張妮佳的魂魄,然後又和紀墨白對視了一眼,紀墨白會意,略表遺憾的說︰「那確實是不巧得很,既然如此,等你忙完了,改天我們再一起敘敘舊。」
「那是當然,老朽還指望著紀醫生給看看,上次你給的藥我吃完了,也沒空找你討要,這段時間這腿越來越不好使了,半點不讓人省心。既然今天公事在身,我也不敢做多停留,等我有空了再叨擾各位,老朽這就先走一步。」
「請便。」
兩人讓開道給陳伯,看著他把張妮佳的魂魄抓走。其實兩人隨便一人出手都能把張妮佳的魂魄救下,但是這便會害了陳伯,而且從他話里得知這次任務是他的上司指派的,他們能救下張妮佳的魂魄一次,卻難保每次都保得住,為今之計先保存好她的肉身再說。
待陳伯走遠,紀墨白才嘀咕說︰「奇怪。」
秦澈見他面色古怪,便問︰「怎麼了,什麼事奇怪?」
紀墨白解釋說︰「剛才鬼差把張妮佳的魂魄勾走,魂走身死是常理,可我們卻完全沒听到病房有急救信號響起,也沒看到有護士往張妮佳的病房跑去急救,也就是說張妮佳的**並沒有任何反常,這種情況根本不合理。走,我們去看看張妮佳。」
秦澈听他這麼說也覺得詭異得很,趕緊跟著他來到走廊盡頭張妮佳的病房。
病房里有兩張病床,有一張空著,張妮佳安靜的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床邊坐著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她打扮得光鮮異常,只是難掩面色憔悴。她面容跟張妮佳有七八分相似,應該是她的母親。
護士在床邊更換輸液瓶,看到紀墨白和秦澈走進病房,便打了聲招呼。
張妮佳的母親歪頭看了紀墨白一眼,也沒有起身的意思,看架勢她似乎慣于使喚人。張母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卻還是用一種不急不慢的語氣問︰「醫生,我們佳佳到底是怎麼了,怎麼還不醒,按理說這沒受什麼傷,早該醒過來了,會不會是從樓梯上滾下來傷到了大腦?」
紀墨白依照醫生說話的慣例平板的安慰了她幾句,然後問更換輸液瓶的護士病人是否出現過異常情況。
護士被問得有點懵,按理說病人身上掛著生命體征監視器,一旦出現異常,儀器早就報警了。她看了紀墨白一眼,又看了看病人家屬,覺得紀醫生是想讓她給家屬講講病人的情況,讓家屬安心,思及此,她便事無巨細詳細的說了張妮佳的情況,概括起來就是四個字︰依然昏睡。
一邊听護士匯報,紀墨白一邊檢查張妮佳的生理狀況,秦澈則皺著眉站在旁邊盯著張妮佳右手腕上的一絲黑色長發,那頭發又黑又細,在她手腕處纏了好幾圈。
張妮佳的頭發不算長卻微微偏黃,不可能是她的。張母的頭發燙染過,發質看起來不健康,應該也不是她的。護士的頭發盤起發髻,雖然看不出有長短,但是發尾露出的部分是卷曲的,不是那種黑而直的長發,也不是她的。
那這發絲是從何而來,又為什麼會纏在張妮佳的手腕上?
紀墨白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伸手想扯掉那頭發,手還沒踫到,原本如同尸體般靜靜躺在床上的張妮佳身體猛的抽搐了一下,她整個身體仿佛要從床上彈跳起來,然後又重重落回床面。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她的臉上。
張妮佳的呼吸變得微微急促,鼻翼在擴張,緊閉的眼皮底下眼珠子轉個不停,睫毛快速的上下抖動,干涸的嘴唇微張,喉嚨里發出咕嚕的聲響。她全身不受控制般不算抽動,卻又僵硬得無法彎曲,看上去如同一具會動的僵尸。
紀墨白眼疾手快,俯身迅速按住她不斷亂動的雙手,防止她動作過大把手背上的輸液針掙斷而劃傷自己,回頭吩咐護士說︰「病人出現痙攣,趕快注射xxxx,你們快幫忙按住她。」
秦澈和受到驚嚇的張母趕緊上前按住張妮佳的手腳,護士急忙用鑰匙打開旁邊的藥品櫃,拿出針管,準備從輸液管那靜脈注入,昏迷狀態的張妮佳猛的睜開了眼,大叫一聲︰「不要!」
所有人都被定格了下來,看著一臉驚恐的張妮佳,她睜大了眼楮顯得眼白很多,用有些歇斯底里的聲音尖叫著︰「不要,你們別踫我,不要!」
眾人試探著慢慢松了手,張妮佳得到自由後整個人便蜷縮在床頭,很警惕的看著周圍的人。張母眼淚汪汪的上前抱住了張妮佳,在她耳邊喃喃︰「謝天謝地,我的寶貝沒事,謝天謝地。」
相對張母的激動,醒過的張妮佳就冷靜得多,或者說是反常得多。
她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人,一個人一個人很仔細的看,然後目光定格在秦澈臉上,比看她自己的母親還專注。在確定了什麼之後,她眼里露出驚恐的神色,那眼神讓秦澈覺得在哪里見過。
張妮佳死死盯著秦澈的臉,仿佛她是什麼毒蛇猛獸,慢慢的,她把自己臉埋進張母的頸窩,只露出一雙眼楮瞪著秦澈,在其他人看來張妮佳的樣子如同母女分散多年的母女團聚,如果不是她那雙過于冷靜的眼楮,恐怕秦澈也要相信她了。
紀墨白看到秦澈面色不對,便吩咐護士︰「等下給她做下檢查,如果沒問題就安排她出院。」然後又跟張母說了幾句話便拉秦澈離開了病房。
來到紀墨白的辦公室,才關上門秦澈就皺著眉說︰「那根本就不是張妮佳。」
「我知道,鬼差已經把張妮佳的魂魄帶走了。」紀墨白倒了杯水遞給她,自己也倒了杯。
秦澈接過水杯,喝了口,不確定的說︰「我覺得現在在張妮佳體內的可能是徐曉敏的魂魄,這樣就能說得通她為什麼只讓張妮佳昏睡,卻沒有傷害她。」
紀墨白點頭︰「有這個可能,如果真是徐曉敏的魂魄在張妮佳的身體里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省得我們找辦法保存她的身體。」
秦澈仍愁眉不展︰「話是如此沒錯,但是被其他魂魄佔據身體太久就麻煩了,超過七天,魂魄和肉身便很難再分開,而且張妮佳的魂魄一旦在陰間待足7天,她便再也回不來了。」
听她這麼說,紀墨白便知道她是鐵定要趟這渾水,只是這鬼門關恐怕不好闖。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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