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病房中,一對中年夫婦神色凝重地看著醫生。醫生剛為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女孩做完例行檢查。
「醫生,醫生,我女兒她什麼時候能醒啊?」面容憔悴的婦女靠在丈夫的身上,急切的問著醫生這個她幾乎每天都要重復一遍的問題。喉嚨早已哭得沙啞。
她和丈夫都是公務員,生活平靜而無憂,唯一的女兒更是品學兼優聰明乖巧,是全家上下的驕傲。可是一向健康活潑的女兒卻在家中莫名地突然暈倒,到現在已經整整四天了還沒有醒。各科的醫生都已經做過檢查卻查不出任何的問題。
「對不起,葉太太,我們也正在盡力查找令嬡昏迷不醒的原因。昨天晚上各科主任已經進行過會診,我們認為可能不是身體的原因,可能……是精神層面的原因。」醫生一臉抱歉地說明目前的情況。「事實上,根據我們這四天時間對令嬡進行的各個方面的檢查結果看來,她的身體非常健康。」
「那就是你們查不出我女兒是得了什麼病,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醒,甚至不知道應該對這個昏迷不醒的病人采取什麼治療的手段?」四天焦急的等待,葉父的情緒有些激動。
「葉先生,我們……」醫生正準備進一步進行解釋,卻因一聲極輕的囈語似的呼喚而松了一口氣。三人很有默契地保持安靜,生怕自己錯听了那一聲聲輕輕的話語。
「睿……」極輕的呼喚,眼角滑落一滴晶瑩的淚珠。
「月牙,月牙,你醒了,月牙。」葉母激動地看著緩緩睜開眼楮的女兒,哭得不能自己,「你擔心死媽媽了,擔心死我了。」
「月牙。」葉父的聲音也略帶哽咽。
月牙茫然地看著眼前潔白的病房以及憔悴的父母。這是怎麼了,不是正在學校的禮堂里舉辦校園演唱會麼?
「爸……」她想開口問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已啞得無法發聲。全身上下仿佛還留著深切悲傷的痕跡,心上似乎還有著隱隱的疼。
「咳咳,葉先生葉太太,我想現在我們必須再一次對令嬡進行一些檢查。」醫生看著激動的葉父葉母,臉上的表情也終于輕松下來了,這女孩子身子實在是很健康的,「另外,令嬡需要再住院觀察幾天,確定沒有什麼問題,才可以出院。」
「好,好。謝謝醫生啊。」葉父目送著醫生離開病房。女兒的蘇醒使得他原本緊繃的心弦得以放松,態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媽,我……學校……」嘶啞的喉嚨使得她無法順利的表達,喉嚨的干澀更是讓她皺緊了眉頭。
听女兒說起學校,葉母連忙倒了杯水,欣慰的笑著說道︰「來,先喝口水。你呀,不用擔心,你爸爸已經幫你在學校請過假了,這個月的月考你也可以不用參加。你就放心的在醫院里休息,出院以後回家養好身體再去學校,要不然我可不放心。」
月……月考?大學里哪來的月考?
就著母親拿著的水杯喝水的葉月牙差點沒被嗆著。接下來父親的話卻讓她更加震驚。
「你們路老師昨天才來看過你,她讓你好好養病,落下的課等你出院了老師們會幫你補回來的。」葉父慈愛的看著自己的掌上明珠,臉上不禁露出一種為人父的驕傲。
「路老師?」葉月牙一臉的不可思議。
「月牙,你怎麼了,是不是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啊?」葉母看著女兒茫然的表情,不由得擔心起女兒會不會是生了什麼疑難雜癥所以醫院才檢查不出來。
「沒,」喝了水之後喉嚨舒服了一些,她小心翼翼地向父母求證,生怕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爸,媽,我今年幾歲了?」
「傻姑娘,你今年十七歲啊。睡了四天連自己幾歲都睡忘了?」葉父調侃的回道。
葉母卻不似他那麼輕松,她焦急得看著女兒,問道︰「月牙啊,告訴媽媽,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不舒服的,要不要媽媽幫你叫醫生?」
「沒有,媽媽。」她真的回到十七歲了,是她的懇求打動了時間之神麼?時光真的倒退到了她十七歲那年。她的嘴角綻開了一朵好美好美的笑花,她記得她是在高二時的一場大病之後再一次見到睿並與他相戀的。
「我只是睡了好久有點迷糊了。」
看著女兒臉上有了笑容,葉母終于放心了。「你突然昏倒又查不出病因,我和你爸爸都急死了,又不敢讓你爺爺女乃女乃和外公外婆知道,怕他們老人家受不了刺激。」
「對了,月牙,你還記得李伯伯的兒子麼?今年你倪伯伯的生意重心要移回國內,他也跟著回來了。前兩天已經轉進你的學校了,他听你李伯伯說你病了,說這幾天要來看你呢。」
「睿。」心上的疼痛終于可以撫平了麼?她又可以與他相戀,這一次,她一定會努力地抓住他們之間的愛。
睿,就讓我,再愛你一次。
感謝你,時間的如果。「葉伯伯,葉伯母,你們好。我听說月牙醒了,來看看她。」一個身著高中制服面容清秀的男孩拿著一籃水果走進了病房中。
這一句話驚得昏迷了四天體力還沒怎麼恢復的月牙立刻從假寐中醒來。她睜大眼楮看著眼前的男孩,眼底出現了類似欣慰的笑意。
是楓,四年前的小路寧楓。
自己一直都很習慣路寧楓的存在,覺得他一直都是那樣的。今天猛然見到了四年前的他,才發現原來那四年,他,也早已蛻變。從一個青澀害羞的小男孩蛻變為一個可以獨當一面,讓人信任依靠的男人。不變的是,他始終都在她身邊,支持著她,保護著她。
五年了,在自己都還未察覺的時候,這樣一份平淡卻堅定的友情已經悄悄跟隨了她五年。從高一相識,一直到大二。也許,還將持續一輩子。
「楓子。」
她記得當年她都是這麼叫他的,他在敢怒不敢言了一年多後也就習慣了這個稱呼。只是後來的一系列事情讓她改變了面對生活的態度,也改變了她對他的稱呼。現在她回來了,一切都將從頭開始。
「月牙,好點了麼?」路寧楓把水果籃子交給了葉母,走到她的床邊。臉上還帶點靦腆的笑。
「我呀,」她沖著他調皮地笑了笑,雙手用力將自己的身體撐起來靠在床頭,方便和他談話,「我可是什麼問題都沒有。醫生說我健康的不得了。」
路寧楓愣了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一個人都住進醫院昏迷了四天了,怎麼可能什麼事情都沒有?但是他總不能說你一定有病吧?
看著他局促地不知道怎麼辦的樣子,月牙笑了。雖然笑聲不像平時那樣中氣十足充滿了朝氣,但是還是讓路寧楓從剛才的尷尬中解月兌出來,放松的笑了笑。
「沒事就好。那你好好養身體。我明天要考試,先回去了。等你出院了記得通知我,我幫你把落下的課補上。」說完跟葉父葉母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
從來不用友情的名義強迫她說任何她不想說的話,從來不讓他的付出對她造成任何壓力。就是這樣一份簡單的體貼和溫柔,讓她即使對世界失去了信任,卻願意去相信他,依靠他。
她還記得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永寧高中的開學典禮上,她和路寧楓同時作為新生代表上台演講。同為資優生,她和他的性格卻是南轅北轍,截然不同。她是個風風火火的女孩子,而他卻是個靦腆的小紳士。
她對他的第一印象很不咋滴。她一向都欣賞那種比較有主見的男生,但他給她的感覺卻正好相反。後來他們成為了同桌,成為了競爭對手。後來她發現班主任是他媽媽,對他的印象進一步的變差。又後來,她發現他是一個挺「表里不一」的人。此後,他們之間的關系便開始好轉,慢慢地,他成為了她無話不談的「閨蜜」。
現在的她,記憶中還充滿了他的關懷和支持。她想,這四年的記憶會讓她更珍惜他們之間的情誼。三天後,她獲得了醫生的批準可以出院。醫生離開病房前最後還強調了一次︰她的身體很好啊,沒有什麼問題。
她尷尬地笑笑。總不能告訴醫生說,我是因為時光倒退了才暈倒的吧。
葉父葉母本以為女兒會為自己終于能夠離開這個她眼中無趣又束縛人的醫院而雀躍,但她卻出乎意料的十分的落寞。
坐在病床邊等著去幫她辦理出院手續的父親,她呆呆地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睿,沒有來。醒來後的這三天,她一直等著睿。她因為爸爸的一句「他說要來看你」而期盼著,等待著,激動著。她以為,她可以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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