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過去了,月牙還是像剛送進醫院時一樣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絲毫沒有蘇醒的跡象。病床前的倪睿卻憔悴地令人心疼,整整兩天未合眼、未進食,深陷的眼窩讓仇莣兒每每看到都心疼地想哭。
「月牙,現在是不是沒有那麼疼了?不然你怎麼這樣好睡,都不想醒來呢。」倪睿握著月牙的手在臉上輕輕地磨蹭著,布滿疲憊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月牙蒼白的小臉,專注地像看著絕世的珍寶,深恐一眨眼眼前的人兒一眨眼就會消失。
病房門開了又合上,他卻好像什麼都感覺不到,放縱自己沉浸在只有他和月牙的世界里。直到身後響起母親帶著哭腔的聲音︰「睿,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已經兩天兩夜了,人怎麼受得了。這樣下去月牙醒了,你就累倒了。」重復著兩天來已經說過不知道多少遍的話,仇莣兒有些無力。看著眼前受苦的兩個孩子,她真是巴不得能替他們承受這一切,她不懂這麼乖巧、這麼小的兩個孩子,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折騰他們呢!
「媽。」感受到母親的情緒,倪睿輕喚了一聲,聲音沙啞而虛弱。他心里的苦,心里的恨幾乎要將自己完全淹沒,卻是無處傾倒。或許是母愛的溫暖和力量給了他傾訴的力量,他低低地訴說著︰「如果不是我什麼事都瞞著她,如果不是我明知道她在意我、關心我卻將他推得那麼遠,月牙就不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媽,是我害了月牙!」深埋在心底的話終于說出口,眼淚像絕提的洪水般泄下。
對不起,對不起……
「睿。」看著從小堅強懂事、從不流淚的兒子像個孩子一樣的哭,仇莣兒將倪睿擁入懷中,輕聲地安慰著︰「你要相信月牙,她那麼堅強,那麼勇敢,她一定會好起來的!我們要相信她。」
「恩。」倪睿應了一聲,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淚,卻仍固執地坐在床前不願意離開。仇莣兒見勸不動,只得離開。
須臾,病房門又一次被打開,但那匆忙的腳步和慌亂的呼吸卻完全不同于仇莣兒。倪睿抬眼看去,眼里霎時多了一抹凌厲,冷冷地說道︰「出去!」
可此刻路寧楓的眼里根本沒有倪睿,仍是直直地站在床前看著病床上的人兒,輕喃著︰「怎麼會這樣?你怎麼會這麼傻……」
路寧楓杵在床頭的身影刺痛了倪睿的眼,猛然起身要將路寧楓推出病房。可兩天兩夜未合眼又滴水未進,路寧楓稍一掙扎便將倪睿撞倒在地。倪睿狼狽地匐于地面,眼神里滿是狠厲。
「你有什麼資格這樣看我!」路寧楓一把提起倪睿皺巴巴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提起,鐵拳毫不客氣地直接打向倪睿月復部和臉,「如果不是你弄這些莫名其妙的藥出來,又故弄玄虛讓月牙擔心害怕,她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你有什麼資格這樣看我,該被恨、被厭惡的人是你!」路寧楓打出的每一拳都帶著他心底的恨意。他恨倪睿的出現、恨倪睿的存在,自從這個人出現,月牙的快樂就消失不見了,她開始哭泣、害怕、擔憂,直至現在傻到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
此刻的倪睿像一個殘破的女圭女圭,跌坐在牆角,雙眼無神地望向病床上的人兒。他在等待著,等待著路寧楓給他的懲罰,他比任何人都更恨他自己。
「你以為這麼簡單就是贖罪了,就能抵消你給月牙帶來的痛苦嗎?」伸手將倪睿拽起,拖到病床邊,指著月牙蒼白的小臉怒聲說道︰「那藥不是你弄出來的嗎?你為什麼不去研制解藥,為什麼不想辦法救她!你以為這樣坐著等死就是在贖罪了嗎!」說完將傷痕累累的倪睿重重地推進了病床邊的座椅中,過大的推力讓椅子向後移了好一段,刺耳的聲音令人心里更加的煩躁。
不再看倪睿一眼,路寧楓回到月牙床邊,墨瞳里流轉著滿滿的心疼。周四一整天她都沒有去上課,他便打她的手機、她家里的電話,都沒有人接。整整兩天毫無音訊,他也整整兩天沒有合眼休息。他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事,是不是為了查玥瞳的事遇到了危險,卻怎麼也想不到她會這般的傻。
「要不是你媽媽回家收拾行李發現了你的手機給我回了電話,我要擔心到什麼時候?哈,不過現在也沒好到哪里去啊,還不是一樣擔心。」路寧楓的眼眶微微發紅,心疼地讓他幾乎無法呼吸,有些哽咽地說道︰「你不是什麼事都會找我商量麼?為什麼這件事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呢?這樣真的值得嗎?」
所有的疑問,沒有一聲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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