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之所以是小人物不是因為他們真的就是個怕事的主,而是他們不能像那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一般,可以不為自己的沖冠一怒付出致命的代價,上位者有太多的手段和能量來擺平自己犯下了錯誤,可小人物不行,一無所有的他們就算是偶爾的牛*哄哄一次,都可能導致連僅有的性命都丟掉的結果。因此,他們每做一件事都會輾轉反側的思考再思考,推敲再推敲之後才最終顫巍巍一波三折的決定下來。
作為一個生活在北京最破敗角落二十年也沒有混上一個京城戶口的雲寒來說,他的確需要太多太多的收斂,誰都著迷于那種沖冠一怒為紅顏的飛揚跋扈,誰都不希望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任意的遭人鄙視遭人唾棄,才剛剛二十歲青春旺盛自尊強烈的雲寒不是沒有想過那種爆發的舒爽和解氣,可就因為兩年前他對那個惡少的輕微教訓就落得個服刑五年的結果,他沒有囂張沒有狂放的資本。
忍,或許是對于他這種小人物來說唯一的選擇。但忍耐終究是有限度的。
承受著那股子壓抑人心氣氛的肥胖犯人正打算對眼前這個青年呵斥兩聲的時候,突然眼楮一花,隨即被一個力道驚人的手臂扯住衣領,也算是打過架會上一些三腳貓功夫的他正要反抗,卻被一記很強悍的過膝踢擊中月復部,本來很具有抗擊打能力的他竟然承受不住鑽心的疼痛而彎下了身子,接著脊背劇痛的酸麻下,身子一伏跪在了地上。
整個動作在一個呼吸的時間完成,本來還喧嚷的餐廳在這個肥胖犯人跪下的那一刻趨于寧靜,圍觀的囚犯永不能相信的神情看著剛才所發生的詭異一幕,這個剛才還不敢還手悶聲撿拾飯菜的青年竟然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主,一時間整個餐廳眾生百態。
「我不要求你做什麼,前提是你必須道歉,你可以說我剛才走在你前面妨礙你的道路,但是這位好心撿起饅頭的老獄警應該沒有哪一點得罪你吧!我給你三秒的時間給這位老獄警道歉!」抓著肥胖漢子衣領的雲寒用平靜到近似冷酷的聲音說道,明明雲寒留給眾人的側臉上沒有絲毫的殺氣顯現,但他嘴角那抹微微上挑的弧度分明在告訴著肥胖男子可能會發生的後果!
被雲寒輕巧按上月兌臼手臂的老獄警在欲言又止的表情之後,終究沒有制止雲寒此刻的動作。
只有當局者才能夠感受到雲寒此刻所帶來的強悍壓迫,渾身快要散架的胖子掙扎的想要站起來卻徒勞無功,反而在雲寒那只手臂的壓迫下愈發的難受,心頭第一次生出恐懼的他只能似牙牙學語的嬰兒般,疼痛難受的對面前的老獄警道歉,隨即在感覺身體一輕之後,癱軟在地上,那個被他用腳可勁踩爛的饅頭就在嘴角。
很有些黑色幽默的喜劇色彩。
三四名獄警就如同監獄外的警察似地,總是在事情完全的結束之後悄然而至,大聲呵斥的獄警們在不明真相的前提下更傾向于可憐躺在地上喘著粗氣的肥胖漢子,所以在其中一個俯身檢查胖子傷情的同時另外兩個獄警已經很有職責的掏出了手銬。
隨後接到通知的東樓獄長楊易很準時也很有風度的威嚴走來,能夠在這所監獄里面混到如此高一個位置的他自然不是傻子,這棟樓里面的犯人哪一個該好言相勸,哪一個該竭力巴結,哪一個可以不屑一顧,是他除了巴結獄長之外最重要的事情。甚至在酒店包廂里面趴在漂亮小妞身上上下聳動的當兒,都會冒出一兩個對自己日後升職有用的人名來。
掃了一眼安靜站立一旁的雲寒,身穿制服很有官相的楊易向後面的一個獄警招了招手,官威十足的說道︰「把目前的情況記錄一下,然後報給上層領導,咱們監獄大概有五年左右的時間沒有出現過公然毆打犯人的事情了,看來不拿出一個好好警戒一番,止不住那一日還會出現類似的事情,還有向上面申報一下,先把這個囚犯關禁閉一個月。」
身後大約二十多歲的年輕獄警趕緊應了一聲隨即小跑的向上面匯報這件事情,周圍本來圍觀的犯人在獄長到來的時候在已經紛紛散去,在這樣的場合還是不久留的好,誰知道一個運氣不好就惹禍上身呢,當然也有一些自認為背景很是深厚的犯人依舊站在外圍觀看。
也就在東樓監獄長處理事情的同時,幾乎很少開的監獄大門竟然寬敞的打開,隨即幾輛掛著市委市政部門車牌號的車輛陸續進來,車輛倒不是多麼名貴,但是走道兩側足足有好幾十號的監獄警衛神情肅穆的排成兩行站崗,氣勢彪炳中顯露著這幾輛車上的客人來頭一定極大,甚至大到統管整個監獄也算是正廳級別的監獄長都在一側小心翼翼的迎接,他的確很有點納悶,上午好不容易惴惴不安的把一尊大菩薩送走之後,這尊菩薩咋就這麼快的速度返了回來,而且這次甚至把自己的直屬上司高局長也搬了來,臉上流露恭敬心底極其無奈的獄長可勁的想也不知道這里的犯人到底哪一個有如此強悍的能量。
三輛車緩行到東樓的停車處後緩慢停下,幾個動作麻利的秘書很專職的打開車門,兩個中年人有說有笑的走下車,左側稍微年輕一點的獄長上午才接待過,正是前去雲寒囚室的那個男子,右側的則是獄長最敬畏的直屬領導高局,兩人下車後只是對著獄長點點頭,便大步的走進東樓,獄長自然不敢落後,已經將近五十歲的他很有些氣喘吁吁的小跑上去,那個稍微凸起的將軍肚一顫一顫,給濃重的氣氛中增添一絲滑稽色彩。
餐廳內剛指示獄警上前帶雲寒去禁閉的楊易官位正足,雙手習慣性叉腰的他對著安靜站立一旁的雲寒嚴厲的呵斥道︰「你敢在我管轄的範圍之內挑起事端,且公然襲擊同樓囚犯,這行為已經嚴重觸犯監獄所規定的條例,禁閉一個月是先給你點顏色瞧瞧,剩下的處罰等你出來的時候再和你好好算賬。」
雲寒一側那個老獄警正想上前說上一些什麼,但是對于楊易來說,這個在監獄干了二十多年衛生清掃和開鐵門的老家伙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因此雖然他知道這其中可能有些隱情,但是最終還是擺了擺手,制止了老獄警的上前,要知道已經被送到醫務室醫治的肥胖男子可是一個有著不小能量的人,萬不可因為眼前的幾個小人物而耽誤了自己的前程。
「老師,您的手怎麼了,小高還正打算一會探望一下您呢?」很穩重的聲音恰好阻斷楊易的動作,這個聲音對于楊易來說有那麼一點隱隱約約的印象,但不清晰,因此極度不喜歡被人打斷自己處理事情的他很不爽的轉過去,臉上的神情分明在表露著老子很不爽後果很嚴重的信息。
跟隨楊易得轉身,廳內絕大數人也同一時間的向後看去,這個監獄之所以比一般的監獄要牛*一些很大的程度上在于嚴禁外來人員隨意進入,因此在眾人看到身後突兀的多出兩個陌生男人的時候下意識感覺有些不可思義。
當楊易看到監獄長的身影時很自然的忽略剛才的陌生聲音,這個監獄里面最需要他巴結的自然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因此臉色變轉急速的他馬上流露出一副謙恭和藹姿態,雙手還忙不迭的從腰際放下,這才點頭哈腰的說道︰「監獄長,怎麼打擾到您了,剛才這里實在是不像話所以我就趕緊過來處理一下。」
說著,楊易扭頭對著站在雲寒一旁發愣的獄警吆喝道︰「還傻站在那干嗎。趕緊把這個擾亂秩序的家伙帶到禁閉室去,別妨礙到監獄長的心情。」
遭受無妄之災的年輕獄警哪敢對自己的直屬上司發脾氣,受委屈的他把矛頭轉向整個事件的罪魁禍首雲寒,厲聲道︰「站直一點,馬上給我禁閉去。」
作為整個事件主角的雲寒在擊打胖子之前就明白這件事情不會那麼容易就解決,他不是想充英雄,也明白沒有充英雄的本錢,假若不是好心給自己撿拾饅頭的老獄警受傷的話,就算他再被這些囚犯糟踐幾句也會忍下來,十幾年的小人物生涯讓他很早的就明白隱忍所代表的含義,忍一忍他很可能平平安安的服完後三年的刑,可一旦出手,就止不住會有什麼不可想象的後果到來。可當他看到為自己撿拾饅頭的老者好心沒得到好報的時候,雲寒再也隱忍不住,小人物再小也有屬于自己的禁忌和不容侵犯的地方。
並沒有注意廳內突然多出幾個人的雲寒在轉身跟隨年輕獄警離去的時候,向著一旁連站立都有些佝僂的老獄警深深鞠了一躬。
隨即轉身再不停留的雲寒嘴角喃喃道︰「爺爺,恐怕寒兒得晚上兩年去給你上墳了,您在地下可千萬別抱怨我這個不孝順的孫兒,孫兒也不想,也不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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