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殺過很多人。」
他表現的很漫不經心︰「當年的那些諸侯都是那麼殘忍，我只不過多殺了一些罷了。成王敗寇，如果我當了皇帝，誰會說我當年殺人是錯的？」
「還有一個問題，」我說，「林莫祥的娘是你殺的？」
「那女人蛇蠍心腸，那麼痛快的殺了她真是太便宜她了。當年林城輝手握大權，我跟他是聯盟關系，瓔珞也才剛嫁給林城輝，但是當時林城輝已經有兩個老婆了，而且還有了三個兒子。他這三個兒子里我最看好大兒子林莫祥，這孩子宅心仁厚，頭腦也很精明。」
「呵呵，」我笑了笑，說，「我可沒覺得他宅心仁厚。」
「當然了，我殺了他娘之前他確實挺宅心仁厚的……壞就壞在女人的嫉妒心都很強，瓔珞得到了林城輝所有的寵幸，大老婆當然不高興，她設計想要殺掉瓔珞。瓔珞可不是普通女子，她的那點小伎倆早就被瓔珞看穿了。瓔珞這人雖然有心機，但是不算歹毒，頂多也就是愛算計人。可是林莫祥她娘不一樣，她太歹毒了。瓔珞放過她幾次，並沒有打消她要除掉瓔珞的念頭。她選擇在我們施法封印你和林莫棠身上的記憶的時候動手……你差一點就被她殺死。老爹我當然不同意別人傷害我兒子，于是我殺了她。
「老實說，我還是很愧疚的，林莫祥那孩子當年苦苦哀求我放過他母親……我知道以她母親的性格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如果不殺了她，你和林莫棠兩個人是不會活到今天的。你說林莫祥現在很陰毒麼？大概是我的錯……」
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似乎全部明了了，可是為什麼我還是一頭霧水？我不知道的東西太多了，以至于連我想要知道什麼我都搞不清楚。
我說︰「這麼說，我還是要感謝你？」
我的傷口已經從新包扎完了，我又在紅袖的幫助下穿上了衣服。
「我是你老爹，這些是我必須要做的。」
「這麼說吧，」我走到他面前，「我從小呢，我以為我是個孤兒。當孤兒沒什麼不好的，沒那麼多牽掛。直到有一天，我知道我的母親還活著，然後我又見到了自己的父親……我以為我會很激動，也許會朝你們發火，問你們當年為什麼丟下我一個人。可是等我真的見到你了，我又發現我完全激動不起來。」
「你見過你娘了？」
「嗯，見過了，」我說，「我娘明明那麼漂亮，為什麼我卻跟你長得一樣？」
「臭小子，你老爹我雖不是什麼美男子，但是也五官端正……你身體里雖然有一半伽藍人的血，但是也有一半普通人的血。兩者血液理論上是不能融合的，所以你出生之後，你身上的所有東西都幾乎是我的復制品——林莫棠現在是不是長得跟林城輝一個樣？都是娘娘腔。」
「那我是不是該慶幸我不是個女孩兒？林城輝已經死了，我沒見過他，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但是娘娘腔倒是真的。」
「兒子，」他忽然不笑了，「走吧，你已經知道你想要的答案了，不要在留在這里了。」
「我救你出去會怎樣？」
「救我？你以為這些鐵鏈能束縛住我？我之所以不走是因為︰如果我走了，你們兩個人就會被伽藍人察覺到……走吧，臭小子，別讓我和你娘的努力化作泡影。」
我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盡量讓我說出的話顯得很平靜。
「喂，我叫什麼？你給我取過名字吧？」
「上官劍聖給你取的什麼名字？」
「晉承。」
「這名字不好听，不如我和你娘給你取的。」
「叫什麼？」
「穆凡。」
穆凡，我的名字。
我站在這個男人面前，我似乎有很多話想要跟他說。父親給孩子的愛總是那麼深沉，不想母親那麼平穩。我見到我娘的時候可以跟她很親密的聊天，可是見到了他，我們兩個人的話，除了那些必要的，其他的少得可憐。
也許天下的父子都是如此吧。
我說︰「好，我知道了。我們走了。」
「不要從原路回去了，」他說，「順著石壁向那個方向走，可以出去。」
「嗯，」我對紅袖說，「我們走吧。」
我和紅袖向他指出的那條路走去，走不多遠，听到他在我身後喊道。
「喂，兒子，叫聲爹讓我听听。」
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我在醞釀情緒，我在想，怎麼說才會顯得不那麼做作。
「老爹，」我說，「你保重，等我救出我娘，就來救你。」
我叫穆凡，我爹是臭名昭著的穆白淵，我娘是伽藍城的上一任聖女玲瓏。我的故事從我沒有出生的時候就開始了，太多的人跟我緊緊地綁在一起，太多的事情需要我親自處理。我之前的二十七年人生沒有意義、沒有目標，我之後的人生只為了一個目標活著︰救出我的父母。
哦，還有一個，那就是娶了我身邊的小魔頭。
穆白淵是個壞人，他殺死的平民多如牛毛，為了天下他可以不擇手段。
他是我爹。
懷著復雜的心情出了這座地牢，外面已經是黎明。
我們從地牢後的密道出來後就到了驪都城外，眼前，是一望無際的荒野。
我找了個石塊坐下來，紅袖站在我身邊，不說話。
「冤家，」我問她，「你覺得我是這個天下最倒霉的人嗎？」
「不是。」
「那就好……」
心中些許寬慰，雖有困惑，但是路還是要走。等著我和紅袖的是更惡心的麻煩，我的敵人也會越來越不可思議。林莫祥，鬼五，北海四公子，北海仙人，還有很多想讓我死的人。我該怎麼辦？我是個怕麻煩的人，對于麻煩，但是面對麻煩我從來沒有逃避過——四年的隱居也許算是逃避吧——我的做法是，消滅麻煩，消滅所有擋著我的路的人。
你們想讓我死？那就來殺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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