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染畫推被而起,只覺口干舌燥,下榻倒了杯水,仰頭飲盡,一杯下肚,猶不解渴,復又飲了幾杯,這才覺舒適些。
罩上衣衫,就著牆角處木盆中的清水洗了把臉,刺骨涼意令染畫瞬間清醒了不少,單手撫額,行到桌邊坐下,這才憶起昨日飲下不少酒,那些酒當真能媲美現代二鍋頭,後頸大。
「姑娘可起身了?」似是踩著點來的,房門正在這時被敲響,隨即傳來丫鬟清越的嗓音。
染畫揚聲應了聲道︰「進來。」
侍女推門進來,手中端著一個木盆,盆中溫水猶自騰著白煙,侍女將木盆放在一旁,轉過身來,對染畫略一施禮,道︰「姑娘請梳洗一番,我家主人已在听風閣等候姑娘了。」
染畫秀眉微蹙,道︰「現在便可去了。」
侍女微愣,驚訝的目光在染畫臉上流轉了一圈,終是壓下滿心狐疑,道︰「如此姑娘便隨我來。」說罷,侍女率先出了房門,引著染畫向西角門行去了。
行至一道拱門前,侍女略微慢下步子,引著染畫穿過一道游廊,出現在盡頭的是一彎裊著輕霧的湖泊,湖泊周圍皆是梅樹,因著湖泊的關系,周圍的梅林中皆氤氳著一層淡淡輕霧,點點朱色于裊騰的輕霧中若隱若現,飄飄渺渺猶若闖進了一片世外仙境。
湖中央幽立著一道青灰色月牙涼亭,一道虹橋架接兩地。侍女引著染畫繞過听風樓,再行過一道長廊,這才到虹橋腳下。
侍女行到此處便停住不前,施禮道︰「我家主人便在听風閣中,姑娘只需過了這虹橋,便可瞧見我家主人。」嘴上雖這麼說,眼底卻隱隱掠過一抹復雜幽光,主子對這個女子似乎太過特別了,這樣的特別,就算是當年的小姐也未享受過。
染畫抬步踏上虹橋,裙擺一路輕掃著飄落在虹橋上的朱色花瓣,行動間帶起的輕風,揚起陣陣香塵。
染畫一路行去,如履雲端。
因著湖面氤氳的霧氣,裊得那湖心涼亭猶若瑤池仙境,其間一道赤色身影隱現其間,隔得遠了,看得不甚清楚。
踏下橋頭,染畫不由輕駐蓮步,凝目探視亭中的赤色身影,但見輕霧裊騰的亭中,一道俊雅身姿迎風**,如墨發絲僅用一根鎏金發帶束了半縷,其余散在晨曦的寒風里,一襲赤色錦袍加身,寬大袍袖迎風翻卷,飄飄然,仿若御風而去。
腳步越近,呼吸越輕,染畫輕懸著心,點點猜疑彌漫心頭,雖對華欽不是太熟,但可以肯定的是,華欽根本沒眼前之人高。
若不是華欽,那這人又會是誰?
染畫輕凝著呼吸,緩緩步進涼亭,而那臨風而立之人亦在此刻轉過身子,一張驚若天人的面容緩緩映入眼簾,更要命的是,那人線條優美的薄唇此番微勾著,不點及朱的唇瓣因著這抹耐人尋味的弧度,匿現一絲隱秘思緒。
染畫驚愕有頃,旋而笑道︰「怎麼是你?」意料之外,卻是驚喜有余啊,打死她也不會想到,今日約見她之人竟會是千代離恨。
自雙月城依別,兩人便再未見面了。如今卻在華欽的莊園中見到他,當真是耐人尋味。
千代離恨長身逼近,將染畫鎖于一角,流瞳輕凝著染畫,挑眉道︰「難道你以為是華欽不成?」淡幽的嗓音中透出一絲輕惱。
染畫暗想,這廝打著華欽的號,將她約至此處,是真的想與她約會還是因著它事?不過她希望是前者。
見染畫只是微凝眉眼,挑著他的目光都是清清淡淡的,毫無一絲喜悅,不由暗惱。修長的手指輕挑著染畫的下頜,一臉風輕雲淡地道︰「怎麼不說話了。」
染畫斂了思緒,笑道︰「我在想,你此番到這兒的來意。」
「哦,那可有想到。」千代離恨眯眼問道。
「想到了其一,但沒想到其二。」染畫好整以暇地問答道,明眸流轉間一絲狡黠隱然而逝。
「那不妨說來听听。」
「你確定要听?」染畫一臉認真地問道,凝著千代離恨的目光浮了幾絲笑意。
「說,」千代離恨頗有些惜字如金地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說了。」染畫伸手揮開千代離恨放在她下頜處的手,道︰「其一嘛,便是因為你,」說到此處,染畫忽地頓住話頭,傾身靠近千代離恨,朱唇自千代離恨溫玉般的臉頰邊輕掃而過,最後移至千代離恨耳畔,吐氣如蘭道︰「因為你想我。」
話音剛落,染畫明顯感覺千代離恨挺/拔的身軀僵了僵,不待千代離恨出手,染畫已然跳至幾步開外,環手斜倚在一旁的停柱上,微虛著眼,看著千代離恨水波不興的俊臉,一字不吐。
「你這是在挑戰我的極限。」千代離恨雲淡風輕地道。
「呵呵,這算是在挑戰你的極限嗎?你這幾日,想來過得也挺滋潤的,一路行來,美/人作陪,一路春/色盡皆覽盡。」一想到這些時日,那個自稱是他未婚妻的女/人整日寸步不離地伴在他左右,心底便預制不住的悲涼。
「你吃味了。」千代離恨淡聲問道。
染畫輕搖頭,嘆道︰「也許真正的千代離恨真與那姜陵有過一段纏/綿悱惻的過往也說不定呢。」
聞言千代離恨目光一緊,道︰「真正的千代離恨實則只是個常年纏/綿病榻之人,別說是與女/人花前月下,就連小命都難保。」
「你不是他,你又怎麼知曉他不會?」染畫似乎是存心和他卯上了,得理不饒人。
「就算他真與那姜陵有些什麼,那也是千代離恨與姜陵的事,無論他們的曾經多麼轟轟烈烈,而那一切都與我白斬月無關。」
千代離恨這席話說得染畫啞口無言,本想找些無關緊要的事好好修理他一番,哪想他竟一口否決了一切。
「好吧,就算如此,可如今她就在你身邊,你敢保證,你無心她便休嗎?」
千代離恨目光微沉,快步上前,探手摟過染畫,緊箍在懷中,低沉著嗓音道︰「你今日,莫不是沒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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