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江峰家,吳陽听他透露了中央十一號文件的內容,文件提前傳達到了部局一級干部,關于中國與越南開戰的動員。江峰是軍人出身,對戰爭很敏感,他煞有介事地攤開地圖,按照自己的理解,向吳陽和江霞分析了雲南、廣西前線可能生的情況。
今天早上,人們又從廣播里听到了我國政府委托新華社表的聲明,還有記者采寫的來自中越邊界的報告。上午在全廠職工大會上,傳達了中央十一號文件。一時間,人心多了一份牽掛、緊張和激動,《參考消息》頓時走俏。
其它報紙也介紹中越戰況,但總是慢了半拍,跟不上人們急切的心情。全廠的《參考消息》就三份,廠辦一份,政治處一份,計達康私人有一份。廠辦和政治處的兩份《參考消息》,在科室干部中傳閱都很吃緊,其他人就盯著計達康的那一份了,但很難如願。計達康是北航的大學生,一個自我封閉的怪人,他不與人交往,他的東西就不與別人分享。
李喬亞也是北航的大學生,在二十九號廠房磨車葉。地下活動中,他是寧莉的狂熱追求者之一。晚上,李喬亞來到吳陽房間,主動借給他當天的《參考消息》,並坐下來就不走了。吳陽心想,李喬亞傳閱的《參考消息》就是計達康的那一份。他得到報紙就如饑似渴地讀起來,把李喬亞晾在了一邊。
和尚廟底樓的門廳較大,廠工會為了豐富單身漢的業余文化生活,就把門廳當成了電視播放間。電視機正好安放在樓梯底間的三角區,平時鎖上門,有專人管。
電視正在播放中國女排與日本女排的比賽實況,不斷有喝彩聲和噓鬧聲傳上來,李喬亞這個體育迷居然沒有去看。
「你不要那麼急著看《參考消息》嘛,」李喬亞說,「報紙明早上還給我就行了。」
吳陽明白了,他是有事兒,就放下報紙與他吹牛皮。金元慶趁機抓過《參考消息》就看。
「與師妹兒的進展如何?」李喬亞問吳陽。
「啥子進展?」吳陽坦誠地說,「我們都是學徒工,敢搞進展哪?」停了一會兒,吳陽心照不宣地問,「你的進展如何?」
「需要你幫幫忙,在老鄉面前多美言幾句喔。」李喬亞一臉的真誠。
「我幫得了啥子忙?你自己多努力嘛。」吳陽說。
「當然。主要是我自己努力。我是有信心地。」
金元慶抬起頭來搶白道︰「你不要那麼急急暴暴追寧莉。別個還沒轉正。莫把她害了。」
李喬亞說︰「我曉得。我只是在你們這兒才說真話嘛。」
沉默一陣。李喬亞又說︰「等到轉正。那不黃花菜都涼了?她活蹦亂跳一個人。就像打獵一樣。總得有個提前量嘛。」
金元慶說︰「那呀。想捕她地獵人就多喲。你可要多用功哦。」
「有多大把握了?」吳陽問。
「百分之五十。」李喬亞說。
「 !你這個家伙,偷偷模模地干,戰績不錯嘛。」金元慶有些羨慕。
「我同意了,她沒有同意,所以只有百分之五十。」李喬亞顯得有些無奈。
吳陽和金元慶哧的一笑,金元慶說︰「你那個百分之五十等于零嘛,一廂情願有啥子用?」
「啷個等于零呢?如果四舍五入,還要算百分之百喲」李喬亞充滿信心。
「那是的、那是的,」吳陽說,「星星之火都可以燎原,更何況,有了你這個重要的百分之五十呢。」
金元慶說︰「嘿,大學生真會算賬,大功告成嘛。」
吳陽對李喬亞說︰「啷個要做加法呢?還四舍五入?戀愛該用乘法,零乘任何數都是零嘛。」
沉默一會兒,吳陽又說︰「據我所知,寧莉也是想調走的,她並不安心在這個山溝溝扎根。她對你,等于零,你那個百分之五十就沒得用。」
「唉!都要走,」金元慶感慨道,「上海人要走,武漢人要走,本地人也要走。這兒真是個屙屎不長蛆的地方啊。」
寧莉的哥哥在省經委當處長。大凡沾得上關系的人都在活動調走,大家都明白。
李喬亞說︰「我也想走啊,談戀愛並不影響走嘛,去哪兒都得成家呀。」他又說︰「用乘法也行,如果用乘法,她只需兩三分的熱情也就有了。」
星期六下班以後,在張光民的邀請下,吳陽來到了雲山機械廠。
去雲山廠可不利索,工廠距萬山市有三十多公里的山路。汽車先要通過輪渡過長江,得排好久的隊才輪得上。再鑽進大山溝,那一片山溝險峻,比古家場惡劣多了。
敞篷車回到廠區天就黑了。大山里的軍工廠,建築物沒有多大差別。吳陽印象特別的是,嘩嘩的流水聲和令人產生壓迫感的高大山影,還有清泠的山風。
吳陽與寧莉和毛天寧一道去的雲山廠,他倆在廠區外四五公里的生活區先下車;光影暗淡又零亂的一個地方,像個小鄉鎮;毛天寧回父母家,寧莉去了姐姐家。寧莉約了吳陽,明天去她姐姐家吃午飯。
吳陽心想,張光民是要談寧莉的事?半個月前,張光民專程到東山廠吳陽那兒住過一夜,刨根問底地了解過寧莉的情況。吳陽估模,張光民可能喜歡上寧莉了。
雲山廠的單身宿舍沒得東山廠那麼集中,零散在生產區溝溝坎坎的樹林之間,大多是平房或兩層樓房。原先與張光民住一室的楊天民剛結婚,搬到家屬區去了,張光民就一個人住一間。工廠的食堂也在廠區里頭,晚飯早就打好了,只等吳陽來了熱好就吃。
張光民開門見山就談正事,果然,他說喜歡寧莉,要吳陽幫幫忙……
「那哪兒行呢?是你喜歡上別人,又不能說是你追她,叫我怎麼個說法?」吳陽一听張光民那意思,就嚷嚷開了。
「你就說你認為我兩個合適,你想撮合下來嘛。」張光民授意道。
吳陽心想︰心高氣傲面子薄。他說︰「要不得、要不得,人家寧莉俏得很,皇帝的女兒不愁嫁。我認為你們合適?我算個啥?她一直把我當弟弟看,啷個會听我的?」
「那你說啷個辦才好?」
「她也想離開山溝,她哥哥在設法把她調到成都去。」
「有了男朋友她就不會走了,所以要抓緊。」
「你就自己追嘛,直截了當追她,這才真誠,也容易成功。」想了一會兒,吳陽又說,「你自己給她姐姐說也行嘛,一道進廠的,你們那麼熟悉。嗨,如果不行就算了嘛,你和寧莉又不經常見面。」
張光民真誠地說︰「我很當真的喲,你要重視啊。」
「那就不能說我認為你們合適,是你自己喜歡她,你要追她。」
「你沒有談過戀愛嘛?蠻內行似的。」
吳陽說︰「我是沒戀過愛,但我曉得一定要真誠。光明正大的,怕個啥?姑娘被人追,沾沾自喜,那味道多好!」吳陽又說︰「何必弄壞了人家的感覺嘛,叫一個外人來管閑事兒?」
「我們不在一個廠,機會都沒得,啷個追呢?」
「寫信也行嘛,你寫封信,寄給她。平時多在她姐姐、姐夫面前賣乖。寧莉的父母沒有了,大哥又遠在成都,她就听信她姐姐的話。」
「其實,我也是你那麼想的,」張光民說著,拿出一個信封,「信我已經寫好了。」
「那也,你啷個要我去說?」
「我是先探討一下,哪種辦法好一點兒。」
「這就行了嘛,把信寄給她。」
「那麼簡單?你想梭邊邊哪?」張光民說,「你要听我的安排,這封信不能寄,只能由你親手交給她。」他又說,「不但要親手把我的信交給她,你還要給她寫一封信。」
「我寫信有用啊?說些啥嘛?」
「她並不了解我嘛,我又不能自我吹噓,你就不介紹介紹情況?」張光民又說,「旁邊人吹噓一下才可信。」
吳陽想回避這件事情,是因為心虛,甚至害怕。自己從來沒有談情說過愛,倒先幫上別人了,難為情啊。
早上起來晚了,還沒有來得及吃早飯,廠里的交通車就已經開走了。
吳陽和張光民就只好步行去家屬區。「走路要得,不到十里路,就當是踏青觀景,」吳陽說。
「楊天民準備了,要我們去他家吃午飯。他的老婆也姓林,他那個‘林妹妹’菜燒得好呢。」
「那啷個辦?寧莉約了,要我去她姐姐家吃午飯。」
「叫沒叫我去?」張光民問。
「沒有說,既沒喊你去,也沒說不喊你去。」吳陽想想,又說,「你當然應該去嘛,你得陪我。她們曉得我倆的關系,又都是天成老鄉。正好嘛,給你提供一個接觸寧莉的機會,你可要好生表現一番羅。」
「家屬區這麼遠,每天上下班得要車子接送嘛。」
張光民說︰「專車接送,雖然進出不方便,但上班的時候想溜回家不得行,勞動紀律就好抓嘛。」他又說︰「工礦商店和幼兒園辦在家屬區的,那兒是一個小場鎮,公社所在地,讀書的大娃兒上公社的學校。」
「你們廠的子弟校也辦不起來呀?」
「都一樣,建好了的,辦不起來。就一千多職工,生源不夠。」
雲山機械廠風景幽邃,像夾在溝縫之間。心情好的時候叫山清水秀,心情壞的時候叫窮山惡水。而三線軍工人,好心情似乎不多。兩邊的山勢很險峻,幾乎是七十度左右的陡坡,叢生著一人多高的灌木和荊棘,植被厚得難見泥土。周邊沒得農家和莊稼,有人要從山上下到廠里來十分困難。所以,這里面沒有修封閉的圍牆,只是圍了一大圈很難看得見的鐵絲網。廠區被一條大河溝劈為兩半,河溝水四季長流,兩邊的石牆高大,天然阻隔著外人從河溝里爬進廠內。整個廠區有三座石橋,把兩邊連為一體。不缺水,這令吳陽很羨慕。但逢雨逢旱時,山上經常有石頭或泥石流滾下來,威脅著建築物和職工的安全。
走出廠大門向外,視線才漸漸開闊、農家也開始多了起來……
從家屬區到廠區這一段土石公路,是一條斷頭的專路,行駛的汽車就很少。草長鶯飛的五月,到處春意盎然。想到要與寧莉見面,張光民情緒昂揚。他信手折了一枝野杜鵑花,一邊走,一邊哼唱一正悄悄流行的情歌︰
獻給你,花一束,獻上真情的祝福
……
離別愁緒一絲絲,擋也擋不住
但願明年花開時,春光莫虛度
有情人終成眷屬……
越往東走,支流匯成的河道越寬,河水也越多。河道的落差較大,水流湍急,嘩嘩響……
河對岸有一座小型水電站。電的引水渠平著向東延伸,與河道形成了一個夾角。水輪機房的上游是一根粗大的壓力管道,流水從水輪機排水道出來,猛地跌進河道里,形成為一個小小的瀑布……
「那就是埡灘水電站。」張光民介紹道,「從公社向南的那條公路,就通向湖北的利川。向西南進去幾里路,就是十三研究所,十三所也有一些天成縣的人。」
大山溝,差的就是人氣。窮在深山有人問,開心得很。
寧英楠大早就去場上買回了蔬菜,還割了一斤供應的豬肉。怕豬肉不夠吃,寧莉的姐夫劉天華已經出門釣魚去了。
「你們啷個現在才出來?沒趕上車?」寧英楠問。
寧莉在擇菜。
「我們就想走著出來,踏青嘛,」吳陽說,「你看,張光民給你們折了一大把杜鵑花呢。」
「還有那份心情哪?」寧英楠搓搓手。
「毛天寧來過兩次了,」寧莉對吳陽說,「他看我這兒在準備中午飯,就叫你去他家吃晚飯。」
農村包圍工廠,農民包圍工人,三線軍工是工農結合最緊密的地方。
雲山廠家屬樓的風格與東山廠差不多,但建得更為分散;與農家的茅屋小院比鄰錯落著,散布在高高低低的農田和莊稼地中間。這兒的地勢比廠區里頭開闊得多。
寧英楠家住二樓,小兩口兒,暫時沒得娃兒,就只住了一間一廚,二十來平方米的面積。與東山廠的特色一樣,窗口都架設了n形鋼管晾衣架。每家每戶都盡量往公共領域擴張,小廚房就作了它用。門外過道上放著煤爐子,還有一只小柴火灶;小柴火灶是用廢臉盆敷泥巴做成的。煤球煤塊和柴禾碼堆以後,走廊就顯得擁擠了,兩人對過還得要側身,或踫得鍋灶瓢盆嘩嘩響。走廊護欄是灰磚砌的花牆,花牆的方洞里,放了一些生姜、大蒜、洋芋之類,還有裝魚餌的舊罐頭盒。每家門外的花牆立柱邊,都設置了一只水龍頭和方形用水槽。還有天橋……
緊鄰著一個三合的農家小院,土牆茅草房。一個老大娘,顫巍巍地正把一只大簸箕,端上院壩外立著的一丫三分樹叉上。簸箕里晾曬著攤開的腌菜,咸釀的陳年菜香隱隱可聞。末了,她又操起一根破響篙,把包谷苗圃里的雞們吆趕出來。一只大公雞受到驚嚇後飛上了茅房頂,嚷鬧得嘰嘰嘎嘎的,吵起一大群麻雀四處驚飛。
春陽燦爛,山風拂煦,四周一片蟲鳴蛙聲。一些農民已經在犁田耙地、或灌水整田了。臥室窗外一棵大桉樹的樹梢上,站著一只喳喳鳴叫的喜鵲,它昂挺胸,鬧得起勁,尾巴一翹一翹的。一個老農肩扛犁頭,**著泥腿子,吆了一頭水牛,正從大桉樹下的田埂上走過。
春夏之交,農事繁忙,鄉間閑人少,農家顯得很冷清。
山溝里的職工生活非常平淡,平淡得簡直就是貧乏,雲山廠、東山廠一個樣,「小國寡民」而已。吳陽感覺很茫然,很寂寥,他想起了《老子》里頭的句子︰「小國寡民……使人復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遠處傳來一只生蛋母雞叫窩的「嘎嘎咕」。
張光民熱情地給寧莉和寧英楠獻殷勤,吳陽就覺得自己有些多余。「這兒沒啥耍頭,我得去找劉天華釣魚。」吳陽說著,擺起要下樓的架勢。
「你不曉得他在哪兒,」寧莉說,「要不我帶你去找嘛。」
寧英楠提醒道︰「他可能在傅家院子那口堰塘。」
劉天華和吳陽既興奮又遺憾,沒有釣到大魚,只有幾斤小鯽魚和麻花魚。在堰塘邊耍的時候,寧莉已經把那些小魚剖洗好,回來就可以下鍋了。
寧英楠煮好了飯,該炒的菜也基本炒好了,就等著魚。
「小鯽魚我來燒。」吳陽自告奮勇。
毛天寧又來了,他趕緊申明︰「我已經吃過飯了。」
見吳陽在柴火灶上做魚,他就蹲子來續柴燒火。「嗨!又是鐵腦殼和老耗子那一套嘛。」毛天寧滿不在乎……
周桐給吳陽寫信,說得最多的就是寧莉。他拜托吳陽多多關心寧莉,尤其是她的戀愛婚姻問題。周桐說,畢業後分到天南海北都不曉得,自己把握不了自己的命運,也不能誤了別人,他就不敢奢望寧莉了。
吳陽明白,寧莉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給她寫一封吹捧張光民的信,她不一定上鉤。但朋友托付的事不能整水了,起碼也得盡到責嘛。他又想,張光民也算是一個優秀男人,大學生,年齡合適,工作又好,家庭條件也不錯……反正寧莉又不損失什麼,被男人爭搶,倒把身價抬高了。讓她自己在張光民和李喬亞之間選擇,或在更多的男人中間選擇,這是她的權利。我只是多推薦一個候選人而已,我沒有給她出難題吧?
吳陽取出一張三尺多長的稿紙來給寧莉寫信。那種專用稿紙是吳陽自備的,後來他也推薦給古菜花使用。工人領不到辦公用品,偶爾得到一本工廠通用的那種紅頭信箋,也只能撐撐面子。他就用車間里寫大字報的那種大白紙,豎著裁成長條,寫寫畫畫或演算數學題,溜長的連貫,手也順,用上去特痛快。吳陽這習慣也就影響了古菜花,她的學習演算紙全都是吳陽提供的。菜花妹兒就稱它為「吳陽式專用長稿紙」。
張光民給寧莉的信寫了三張信箋紙,吳陽寫這封信,再多的話要說,那麼長的一張紙也就差不多了。
受到過一次刺激,吳陽就再也不願上尼姑廟了。當事人都大大咧咧的,他自己卻難為情。
吳陽受到刺激是在去年夏天。一次趕場回來,在尼姑廟下頭他與寧莉踫到一塊兒了。沒作多想,她邀請他上去坐一會兒;也沒作多想,他就跟在她身後上四樓尼姑廟。
其實,尼姑廟就只是第四樓。那是一幢過道中分的筒子樓,尼姑廟就只是頂上那一層。四樓是個女兒國,樓梯口用木板封了一堵牆,只設一扇小門,平時比和尚廟還要封閉和神秘。
空敞的樓道里有穿堂風,大熱天比房間里涼快,姑娘們就愛呆在樓道上耍。
鬼使神差,吳陽格外主動;進樓道小門時,他竟然走在了前頭,一進去他就驚愕了,呆若木雞!走廊上的姑娘們**著**,白花花的一片,多數人就連乳罩也沒戴,只著三角小褲衩,女乃白玉潤的肉身觸目驚心!
他本能地轉過頭要回避,而通道的另一頭也是一堆**在蠕動;luo色**、嬌羞肉感撲面而來!冒冒失失撞進去一個男人,雖然謝林芳和耿露霞等幾個大師姐倒顯得從容不迫,而一些小姑娘則驚叫著趕緊往房間里鑽。
一點兒精神準備都沒得,或許是luo女的性感過于泛濫,他的神經和心地根本就承受不了。唐突又緊張,侵犯了人家的禁地,干干淨淨的肉感美色和豐盛的「眼楮牙祭」,不但沒有激起吳陽愉悅興奮的情緒,反而使他產生了卑鄙和犯罪的感覺。他拔腳就往樓下跑,臉紅筋張又心驚膽戰的,像過街的老鼠和公示的盜賊。
隨後的一段日子里,吳陽看到她們就臉紅心燒,額頭冒汗。她們卻並不介意,若無其事的樣兒,顯得一如既往。吳陽心想︰女人沉著,比男人打得虛啊!想起尼姑廟就緊張,他就再也不想去那兒了,雖然過後慢慢品味那一場眼楮大餐,感覺很爽。
信件怎麼交給寧莉呢?私下里給姑娘傳遞情書他心虛,猶豫了好幾天,他想光明磊落一些,就決定去化驗室大大方方把信交給她。第一次干這樣的勾當,他有些緊張,頭天晚上,設想了好多尷尬場面,他是認認真真備了課的。
第二天下午,化驗室的人整整齊齊,又都閑著;寧莉,耿露霞,聞阿嬌,露林娜,湯衛珠……分明又是陰盛陽衰的氣勢,吳陽乍一進去有點兒慌神,很快他就鎮定下來了。她們都曉得,吳陽到化驗室,一般看來就是找寧莉的,老鄉嘛。
「要不要我們回避?」露林娜故意這麼問。
「不要、不要,大家都在才好。」吳陽一邊說,一邊掏出那個信封交給寧莉,「這是你的信。」
「哪個寫的?我的信啷個在你手上?搞得這麼慎重。」寧莉很隨和。
「張光民的信,他向你求愛,叫我把信轉交給你。」吳陽心慌意亂的,有點兒尷尬。雖然口齒清楚地背誦了準備好的話,但他覺得自己的心態和五官在變形,說完轉身就要逃走。
吳陽的舉動和神態很好玩兒,給化驗室的氣氛增添了調料。耿露霞和聞阿嬌馬上拉住他︰「莫忙走、莫忙走,得等寧莉把信看完了才好走。」
寧莉的臉色有些不對了,但她還是從容地撕開信封,取出一封信來,又從容地抖開。沒想到,那封信越抖越長,幾乎從桌上拖到了地下。
她們都收到過男人寫的情書,但誰也沒有見識過這樣的一頁信,禁不住都笑了︰「 !皇帝下的聖旨啊?」
吳陽打不得虛,心頭咚咚跳︰「背時鬼,她啷個先扯出了我的信?」臉紅筋張的,他像小偷那樣難堪,只能厚著臉皮待在那兒。「反正我沒做虧心事兒。」他這麼想。
寧莉自己也笑了,她用另一只手攬起一把信紙,先看信尾的簽名︰「是你呀?張光民給我寫信,有你啥子事兒?」
聞阿嬌好奇地把腦殼湊過去幫著看,吳陽那一手特形字怪怪的,像天書,她就專注地皺巴著眉頭,嘴唇微微翕動。
「不是我有啥子事兒,」吳陽分辯道,「張光民的信還在信封里頭,你先看他的信嘛。」
寧莉匆匆看過張光民的信,她沉著地對吳陽說︰「你自己都還是個單身漢,居然幫別人傳情說愛。你曉得我想調走嘛,消受不起這份感情。」
耿露霞開玩笑說︰「把你自己的師妹兒唬弄好就不錯了,莫分散精力喲。」
「是的、是的,」聞阿嬌揮了揮吳陽那一溜信紙,「你應該寫給小蘭嘛,給你師妹兒下聖旨。」
露林娜鼓勵道︰「男有心,女有心,銅牆鐵壁鑽得進。」
「三兩黃金買勿到,四兩茶葉定終身。還得看緣分吶!」耿露霞若有所思地嘟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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