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看,昨天都過了清明了,這雨呀,連下幾天,都沒有要停的意思。」謝夫人望著窗外的菲菲細雨,自言自語道︰「你說我去還是不去呢?要不,改天?」她說著話,回頭望望女兒。
梨容從書面抬起頭來,看母親一眼,沒有回答,又把頭埋進書里。
「算了,算了,都準備好了,還是去吧,早點去也是了了一件事。」謝夫人猶豫半天,還是下了決心,叫道︰「佩蘭,要管家把車備好,我們這就去寺里給陳夫人送東西。」她拉起女兒︰「你跟我一塊去。」
梨容站起來,看著母親。
「傻了?換件衣裳啊——」謝夫人催促。
梨容看看自己的衣裙,笑笑,這不是挺好的嗎?
謝夫人見女兒不動,知道她的意思,嗔怪道︰「你呀,什麼時候能听听娘的,把自己打扮得光鮮點,不要太過素淨?!」
梨容依舊以輕輕一笑回答母親,謝夫人無奈地搖頭︰「也罷,也罷,你又會說我羅嗦了。」她上下把女兒一打量,走到梳妝台前,伸手在為數不多的首飾上一番游離,還是打開錦盒,捏起了玉梨簪,微笑著替女兒插上,才滿意地點點頭道︰「多戴你自是不肯,若只戴一件,這個最好!」
馬車出了謝家,在細雨綿綿中駛向歸真寺。
轉過竹林,就到了昭山腳下,忽然一下,馬車停了。
「怎麼了?」謝夫人挑開車簾,問。
阿旺回答︰「下太久的雨,路上泥濘,車輪陷進去了,出不來。」
佩蘭跳下車,跟阿旺一起推了推,馬車渾然不動。
「我去看看附近有人沒有,請他們來幫幫手。」阿旺說著就跑開了,一會兒回來,說︰「沒有別人了。」
謝夫人想了想,從車上下來,說︰「哎呀這種天氣,誰會上山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我們得自己想辦法,不然就要被困在這里了。」她顧不得一腳的泥巴,將裙子扎好,就準備親自推車。
「娘——」梨容也下了車。
「你下來干什麼?瞧,把一身弄髒了——」謝夫人有些急了︰「不是叫你呆在車里麼?!」
「我要是呆在車里,你們怎麼推得動?!」梨容輕聲說︰「您去休息,我來吧。」
謝夫人沒有答應,叫阿旺趕馬,帶了梨容和佩蘭就來推車。試了幾次,只是不行。謝夫人和梨容身上,已漸被打濕,額上流下的水珠,不知是汗,還是雨,將頭發粘在臉上,一腳一身的泥濘,甚是狼狽。
力氣漸漸沒了,人,也漸漸陷入絕望。
「夫人,你听!」佩蘭忽然喊起來。
謝夫人已經听見了,遠遠地一陣馬蹄聲,急促地奔弛過來,她不禁喜出望外,連聲道︰「攔住他們,攔住他們!」
佩蘭幾步沖到路中央,拼命揮舞雙手,大聲喊道︰「喂!留步!留步!」
只一瞬間,人影乍現,六、七批快馬,駝著一小隊人馬,風馳電掣般掠過去,留下路中央被濺起一身污泥的佩蘭,將他們重新陷入絕望之中。
「我們是吏部尚書謝端定的家眷——」謝夫人的喊聲久久地回旋在竹林里,卻隨著細雨漸入無聲。
「都是些該死的!」佩蘭氣惱地模了模被濺起到臉上的泥巴,恨恨地說。
「算了,人家或許有急事呢。」梨容拿出帕子,替她將花臉擦干淨。
謝夫人懊惱地說︰「今天不出來就好了,這下可好……」
「二皇兄,」朗昆趨馬趕上朗澤,對他說︰「竹林有人。」
「我看見了,」朗澤說︰「剛才都沒停下來,已經過了,就算了吧。」
「路中央的那個丫頭,面熟。」朗昆說。
朗澤勒一下韁繩,減慢了馬速︰「你說什麼?」
朗昆也減慢了馬速,篤定地說︰「肯定是見過的。」
「努——」朗澤猛一下,勒住了馬,坐在馬上,盯著朗昆。
一行人也都停下了馬。
「誰家的?」朗澤低聲問。
一個侍衛回答︰「她們好象喊,是什麼謝的家眷,沒听太清楚……」
謝?朗澤眉頭一皺,難道,是吏部尚書謝端定的家眷?
家眷?謝小姐!
他猛一揮手︰「回去!」
謝夫人正一籌莫展,卻看見,馬隊匆匆又轉了回來。
朗澤坐在馬上,走近,是了,他看見了,那站在雨中、泥水里的綠衣小姐,正是梨容。此刻她正站在車尾,手扶車架,無措地望著他們,盡管裙裳污濁不堪,卻依舊鎮定。
一行人,繞著馬車轉了好幾個圈,停住。
「壯士,幫幫忙吧。」謝夫人上前來。
朗澤沒有下馬,只略微抬手,將頭上的斗篷摘了下來,悠然笑道︰「真是巧啊,我們又見面了。」
他看見,梨容那雙美麗的大眼楮里,有幾分驚訝,然後,她靜靜地跪了下去︰「二皇子殿下。」
謝夫人一驚,也慌忙跪下。
「起來吧。」他緩緩地說,目光,卻停留在梨容的發上,那支似曾相識的玉梨簪,就插在梨容的發上。眉頭,不動聲色地皺了起來,他揚揚手,吩咐侍衛︰「去!」
馬車出來了,謝夫人再三道謝,朗澤卻將臉轉向梨容,笑意盎然地問︰「你打算怎麼謝我呢?」
她一怔,沒有說話。
他忽然從馬上一躍而下,走近她,輕輕靠近她耳畔,低聲道︰「你既然可以收別人的簪子,為何不能收我的?!」
梨容驀然將眼光投射過來,他卻快速將眼里的犀利斂去,依舊是溫和的笑意,柔聲道︰「明日我派人送到府上,你可不能再拒絕了。」
還沒等她開口,他已經,一躍上馬,說道︰「我還有要事在身,就讓六弟護送你們一程吧。」雙腿用力一夾,馬已開奔,轉瞬回眸間,他望著梨容,幽然一笑,意味深長。
也許是可以就此打道回府的,但已經到了昭山,總得把事情辦完,盡管大家的衣裳全都濕了,但謝夫人還是決定到歸真寺把給陳夫人的東西送了,再回家。
六皇子朗昆帶著三名侍衛,一路跟著他們。
到了歸真寺理齋園,謝夫人對朗昆說︰「六皇子殿下,謝謝您了,您看,我們已經到了,也不好再麻煩您,就請殿下自便吧。」
送到寺里,已經完成了二皇子的托付,謝夫人也覺得不好意思再耽誤他的時間,她的話,其實也是請朗昆回去。可是他搖搖頭,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謝夫人去辦事就是,不要顧慮他,然後,就站到了殿外,似乎已經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對謝夫人此行奉陪到底。
謝夫人無法,只好由著他了。
她對梨容說︰「陳夫人愛干淨,我們這個樣子實在難看,你就不要進去了,娘很快就回來。」她匆匆地進去了。
梨容坐在前庭里,忽然看見一個僧人端了火盆進來,放在她的腳邊,她驚奇之余,不由得說︰「謝謝小師父。」
那小僧人一笑,卻指指殿外,她旋即明白,是六皇子的差遣。
送火盆的僧人才走,又進來一個僧人,端上三碗姜湯來。
梨容接了,輕聲道︰「謝謝小師父。」
那小僧人復又一笑,還是指指殿外。
梨容起身,越過門楣,望向殿外,只見一個魁梧的背影,背手而靠,靜默地站在台階之上,一動不動。他已經,在這個位置,保持這樣的姿勢,站了很久了。屋檐上,細雨灑落下來,他腳邊的青石板已經全濕了,他的長褂,下擺也已經全濕了。
她靜靜地端了姜湯,放在托盤上,遞給小僧人,然後,指指殿外。
小僧人心領神會,將姜湯端了出去,呈給朗昆。
朗昆默默地望了小僧人一眼,小僧人只是指了指殿里,朗昆望著姜湯,想了想,然後,端起來,一飲而盡。他始終,沒有轉身,沒有看一眼梨容。
「小姐,這個皇子好細心哦。」佩蘭說。
梨容輕聲道︰「不要在背後議論人家。」
「他听不見的,」佩蘭說︰「我想,就算他听見了也不會說話,」她探頭看看殿外,小聲道︰「你看,他象個木頭一樣。」
「他不是木頭,」梨容緩緩地說︰「木頭沒有這麼體貼的心。」
她們的話,飄入他的耳朵里,他眨了兩下眼楮,似乎並沒有听見。
謝夫人沒耽誤很久便出來了,催促著女兒趕快回家。
朗昆一直跟在馬車旁邊,始終一言不發。
謝夫人的心情,顯然比來的時候好多了,她對女兒說︰「今天看來,二皇子好象並沒有為那天退簪子的事生氣啊?」
梨容嘆口氣道︰「今天不該戴這支簪子。」她擔心的是,明天,二皇子的簪子再送回來,她真的拒絕不了了。
謝夫人還要細問,梨容卻不肯再說話了。謝夫人還沒來得及慶幸二皇子不曾為退還禮物的事生氣,卻又開始擔心他不生氣是因為看上了女兒,一忽兒,她有有些著急起來,難道,二皇子真的有心要把梨容做側妃啊?!想到這里,猛地沖口而出︰「要到他那里受正妃的氣,還不如嫁給別人隨便當個正妃。」
「娘,你說什麼啊——」梨容對母親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麼一句話,莫名其妙。
謝夫人忽然一下,悄悄地掀起車簾,望著外面朗昆的背影,嘿嘿一笑。六皇子,他不是既未娶親,也未定親麼?她轉念一想,不行,他出身卑微,生母是一個宮女,生下他沒幾天就死了,雖然這麼多年他一直是皇後帶大了,可是,皇後帶大的,畢竟不是皇後親生的呀,這注定了他的一生,將郁郁不得志,我怎麼能把女兒嫁給他呢?想到這里,她的臉上又晴轉多雲,多雲轉陰了。
梨容望著母親看了一眼車外,然後臉色瞬息萬變,不知在想什麼,她一時好奇,也準備掀起車簾去看,謝夫人卻一把按住她的手,不讓她掀車簾。梨容也就算了。
「知道前些天你外婆找我什麼事麼?」謝夫人故作神秘地問。
梨容搖搖頭。
謝夫人還沒開口,又浮起了笑容,她很是有幾分得意地說︰「是求親的人家,關系都打通到你外婆家里了,都是些世家,你外婆也不好處理,所以把我叫過去了。」
「哎呀,娘——」梨容一听,又是這些,不禁紅了臉,連聲阻止母親繼續往下說。
正在這當口,馬車停了。
謝夫人探頭出來一看,原來是到了城門口了,朗昆在馬上做了個抱拳的姿勢,然後回身策馬,一刻功夫,已經走遠了。
「就怎麼走了?!」謝夫人半天才反應過來,說︰「這個六皇子啊——」
梨容低下頭,輕輕一笑。
「你笑什麼?」謝夫人問。
「這里已經沒有泥路了,而且,總不能,讓別人看見皇子替謝府家眷押車吧,」梨容輕聲道︰「人家已經仁至義盡了,你還要埋怨什麼呢。」
「是啊,我怎麼忘了?!」謝夫人自嘲道︰「該是跟他說聲謝謝的。」
「哦,我想他不會計較的。」梨容說。
謝夫人一下提高了聲調︰「你想?!」
梨容自知失言,臉一乍,紅了。是啊,我怎麼就知道,他不會計較呢?我跟他,很熟麼?什麼叫我想,我又不能代表他——
第二天一大早,紅彤彤的太陽老早就把臉掛在了天上,久雨之後的艷陽天,分外讓人向往。
「夫人,宮里來人了。」家丁跑進來︰「說是要找小姐。」
謝夫人接待了公公。
「二皇子殿下派小的將這個送給小姐。」公公拿出錦盒來。
「煩勞公公把東西帶回去吧,」梨容說著話,進來了,她看了錦盒一眼,說︰「請公公回去告訴二皇子殿下,既然要送禮,就該親自來送,方顯得有誠意。」
公公大吃一驚,以為自己听錯了話,訕訕道︰「這……」
「公公回去後照直稟告便是,二皇子殿下心胸寬闊,既不會跟我治氣,也不會拿您撒氣的。」梨容一口氣說完,就喊︰「管家,送客——」
干干脆脆,絕無半點拖泥帶水,公公就在雲里霧里中,被送出了謝府的大門。
朗澤在書房里,跟朗昆下棋。
一局末了,朗澤輸,他將棋子一和,望望窗外,說︰「該回來了。」
朗昆笑道︰「再下一局,定然還是你輸。」
「為何?」朗澤認真地問︰「莫非你會未卜先知?!」
「不因我世外仙人,只因你心不在焉。」朗昆低頭,將棋子一顆顆收入盒中。
「有一件事,我搞不明白,」朗澤將頭靠在軟榻上,問︰「你還記得那日在集市上,我們看到的那支玉梨簪麼?」
恩,朗昆答。
「當日我叫人去買,只說已被人買走了,所以我才依樣仿制了一支。」朗澤說。
恩,朗昆回答著,手仍在收拾棋子。
朗澤又說︰「當時我真是覺得可惜,那樣的簪子,不知會是插在誰的發上?總之不曾插在她的發上,就是令人遺憾。」
朗昆輕輕一笑。
「你那時候還安慰我來說,說不定就是被那小姐買走了,自然是插在她的發上。」朗澤翻身側過來,問︰「你還記得麼?」
恩,朗昆點頭。
「可是,我昨天,看到謝小姐的頭上,插著那樣一支簪子,我敢肯定,就是集市上那支。」他坐起來,目光精攫地望向弟弟︰「那定然不是謝小姐自己買的,又會是誰送的呢?」
朗昆停下手,陷入沉思。他說︰「唔,誰送的又有什麼關系呢?反正你的心願已了,那支簪子終究是戴在了最適合的人發上。」
「那倒是。」朗澤抱頭躺下去,又起來︰「不對啊——」
朗昆靜靜地看他一眼,繼續撿棋子,他一粒一粒,撿得專注而緩慢。
「她可以收別人的,為什麼不可以收我的呢?」朗澤嘴角一翹,泛起一個自信的笑容︰「今天,她是找不到理由來拒絕我了。」
朗昆抬起頭,看看他,然後把眼光一轉,望向門口,然後沖他努努嘴。
朗澤轉頭一看,公公,正拿著那錦盒,站在門邊。
他的臉色,忽然一下青了,不悅道︰「怎麼?她沒收?」
公公說︰「謝小姐說,煩勞公公把東西帶回去吧,請公公回去告訴二皇子殿下,既然要送禮,就該親自來送,方顯得有誠意。」
什麼意思?要我親自去送?他從軟榻上挺起上身,臉潮紅,額上,青筋突起。他強壓著怒氣問︰「她還說什麼了?」
「謝小姐還說,二皇子殿下心胸寬闊,既不會跟我治氣,也不會拿您撒氣的。」公公回答。
聞言,朗澤的眉頭揪成一團,良久,忽然展開,他從「撲哧」一聲開始,繼而大笑,直笑得在軟榻上喘不過氣來,好半天,終于止住,伸出食指憑空連連戳道︰「謝梨容啊,謝梨容!好你個謝梨容啊——」然後沖公公一揮手︰「東西放下,你下去吧。」
朗昆一直冷眼旁觀,沒有說話。
「六弟,」朗澤忽然說︰「我對這個謝小姐越來越感興趣了——」
朗昆緩緩地開口說話了︰「二哥,你不要玩著玩著,一不小心把自己玩了進去。」
「她會愛上我的,我會讓她愛上我的,」朗澤躊躇滿志地說︰「能抗拒我的魅力的,能抵御榮華富貴的,世間沒有。」
「世間少有,並不是沒有。」朗昆不溫不火地說。
「她不會是個特例。」朗澤笑吟吟地說。
「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朗昆低聲道︰「那謝小姐不值得你如此花心思。」
「我認為值,非常值。」朗澤哈哈大笑道︰「那些*的,我還沒興趣。」
朗昆默默地注視著二哥,眼神漸漸變得憂郁起來。
謝大人拎了一些東西,正要上轎,忽然停住,他知道,樟樹後面,女兒,正望向這里。
他回過頭來,喚道︰「梨容——」
梨容從樟樹後面站出來,低聲道︰「爹爹。」
「你在這里干什麼?是要出去麼?」謝大人問。
梨容看了看父親手中的包袱,問︰「您是去太學麼?」
謝大人低沉地恩了一聲,然後說︰「剛才衙里說有急事,我必須馬上趕過去,如果你有空,東西,就由你給他送去吧。」
梨容抿嘴一笑,接過父親手中的東西。
白顏忽然一下,不知從哪里跑了出來,一下閃到梨容身邊︰「小姐,帶我出去啊——」
梨容輕輕地點點頭。
謝大人看梨容上了轎子,走了,自己才緩緩地坐上了小轎。
「去衙門麼?」轎夫問。
「去衙門干什麼?」謝大人反問一句。
「不是有急事嗎?」轎夫奇怪了。
謝大人沉吟道︰「難得有空,去王大人府上,我好久沒跟他下棋了——」
「誰呀?」頭發發白的老門丁,緩緩地打開太學的門,探頭出來,看見一個美麗的綠衣小姐和一個水紅衣裳的丫環。
「小姑娘,你找誰呀?」老人問。
梨容說︰「大爺,我找陳若愚,可以進去麼?」
「他是你什麼人啊?」老人說︰「女眷是不可以進去的。」
「我,我是他妹妹,」梨容說︰「我來給他送東西。」
「那你在這等著吧。」老人說︰「我去叫他來。」
鐘聲敲響,下課了,梨容推開虛掩的門,探頭往里望去。只見一幢暗紅色的二層木樓,太學生們正涌出教室,整齊劃一的藍衫,兩個一群,三個一伙。梨容眼巴巴地瞅著,直望得兩眼發酸,哪里看得到誰是誰呢。
若愚正跟了同學出了二樓教室,忽一下,看見操場那邊,大門口一個綠色身影,他定楮一看,那不是梨容嗎?!她怎麼到這里來了?莫非,又是來表演假惺惺的愛心?想在這滿是達官貴人子弟的太學里招搖一下,好找個如意郎君?
他猛地退回了教室,思索著要怎樣避開她才好。
「請問哪位是陳若愚?」老門丁拉住他問。
他靈機一動,回答︰「若愚在茅房。」
老人轉身要去找,若愚趕緊拉住他,說︰「若愚跟我說了,他家里人會來送東西,煩老您先收著,他下了學來拿,對了,他請您告訴他家人,這幾日他會回家一趟,讓他們不要在門口等他了。」
老人听了,沒有多問,就下去了。
若愚趕快躲在教室門後,只等梨容走了,他才好下樓去。
在操場上經過的太學生,不知是誰往門口一望,發現了梨容。
「快看,快看,朱粉不深勻,閑花淡淡春啊——」
一聲招呼,眾人都看了過來,頃刻間,有人高笑,有人起哄,亂成了一團。
梨容羞紅了臉,轉身欲走,冷不丁一個調皮的學生上前來,一把奪過她的包袱,嬉笑道︰「東西還沒送呢,就走麼?」
底下的紈褲子弟更是張口無忌諱了︰「妹妹,來看誰呀?是看真哥哥,還是情哥哥啊——」
梨容有些惱火,狠狠地瞪那學生一眼,作勢就要搶包袱,那學生卻嬉皮笑臉,將包袱往操場上一扔︰「大家伙接住了,看看里面有些什麼東西,可看仔細了,有沒有定情的荷包,香香的肚兜啊——」
眾人哄笑著接了,一番亂搶,將包袱內的東西散了一地。
梨容冷著臉,望著他們,心里極端鄙視,卻隱忍著不發一言。
若愚在樓上,看著他們成心捉弄梨容,仿佛無自己無關,只覺得幸災樂禍,很是好笑。
「都住手!」忽然一聲斷喝傳來。
「你們這樣,也不怕有辱斯文!」劉厚木一把從他人手中搶過包袱,把散落的東西一一收拾好,沖他們道︰「都散了,該干什麼干什麼去!誰再為難這位小姐,就是跟我過不去!」
那幾個領頭的一看厚木出手了,不敢再吱聲,雖然心有不甘,但懼怕他的家勢,嘟嘟嚷嚷地就散了。
「小姐,還給你。」他將東西遞給梨容,白顏趕緊伸手接了。
「我們真是有緣啊,又見面了,」他笑著問︰「你還記得我嗎?」
梨容認真地看他一眼,點點頭。
「小姐,你的東西放我這里吧,下了學他才能來拿。」老門丁已經過來了。
梨容點點頭,示意白顏把東西給老人。她知道,是若愚不願意見她,剛才的情形他定然都看見了,一個與事無關的劉公子都肯挺身而出,他卻甘願當一個縮頭烏龜,興許,他也不是,那麼有血性的一個人,是我,錯看了他。梨容郁郁地想著,什麼也沒有說,轉身就上了轎。
厚木愣愣地望著她遠去,忽然之間感慨萬千,這麼美麗端莊的女子,怎麼竟是個啞巴呢?真是造物弄人啊——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