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盡 怒發沖冠為紅顏去留

作者 ︰ 天下塵埃

「這次朗昆跌下馬,幸虧沒事,不然……」皇後長嘆一聲,憂心忡忡地說︰「為什麼偏偏要是他?!」

朗澤詫異地抬起頭來,母親,為何要這樣說呢?

皇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幽幽地開口道︰「你知道朗昆的母親,是誰麼?」

「不是說,是一個宮女麼?!」朗澤想了想,說︰「不對嗎?」

「她,的確是一個宮女,」皇後低沉道︰「卻不是一般的宮女。」她站起身,緩緩地走近窗前,眼楮,直盯著窗外那一抹最後的殘霞,漸漸地漫起一層嫉妒和怨恨︰「你知道你父皇寢宮里的那幅《春江水暖圖》出自何人之手麼?」

「難道是朗昆的母親繡的?!」朗擇不確定地問,又說︰「那幅繡屏,原來就覺得手工一般,不知道父皇為什麼那麼喜歡,這麼多年來一直做中屏放在寢宮里,從來都沒有換過。」

皇後沒有回答,反而又問︰「你父皇每年六月初七,必不臨幸任何妃嬪,只一人獨臥正陽殿,你知道那是為何?」

朗澤無聲地搖搖頭。

「蘇坤雪,她的名字叫蘇坤雪,」皇後黯然道︰「《春江水暖圖》是她懷著朗昆時繡的,六月初七是她的忌日。」

朗澤忽然間無言。

蘇坤雪,一個謝世了十八年的女子,到底有著怎樣的魅力,竟可以讓擁有後宮三千粉黛的父皇,生生掛念到如今?而父皇,對她又是怎樣的用情至深,始終在心底為她保留著一塊思念的淨土?!

「可惜,你父皇如此深愛她,她心里愛著的,卻是別人,」皇後冷冷地哼一聲,怨毒地說︰「我十六歲嫁給你父皇,十七歲生下你,十八歲做太子妃,十九歲當皇後,整整二十年,你父皇從來都沒正眼瞧過我,他對我的冷落,報應過來,就是他深愛的女子,不但不愛他,而且恨之入骨。」

皇後的眼里,忽然冒出盈盈水意,她咬牙切齒,無比痛快地說︰「報應!」

朗澤望著母親那張因濃烈的恨意和報復的快意而嚴重扭曲的臉,感到一陣陣寒意。然而,與此同時,也大大地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等母親的情緒平息了一點,正要問個究竟,忽然听見母親開口了︰「朗昆雖然不是嫡子,卻是蘇坤雪留給你父皇的唯一念想,所以對他,你父皇一直都是另眼相看的。」

皇後說︰「這次墜馬,你父皇決計不會就這麼算了。」她嘆一口氣,望向兒子︰「這正是我擔心的地方,就怕你父皇認為這次事件是有人故意為之,說不定已經開始派人暗中追查了。」

是啊,父皇,歷來多疑。朗澤的眉頭一下子擰了起來,他說︰「事實上這事確實只是湊巧而已,父皇要查便查。」

「皇室無小事。」皇後仍舊是不敢掉以輕心,說︰「我就怕牽扯到你身上,壞了大事。」

「那也沒辦法,以後我盡量小心就是。」朗澤沉聲道。

皇後點點頭,擺手讓他下去,猛地又喊︰「澤兒——」

朗澤回過頭來,皇後卻欲言又止,長嘆一聲,她其實是想說,你要跟朗昆保持一定的距離,要防範他,因為在所有的皇子中,他是最具威脅力的,但是,話到嘴邊,她還是忍住了,什麼也沒有說。也許,現在,還沒到必須提醒他的時候。

朗澤一肚子狐疑,出了母親的房門,迎面踫上一個老宮女,笑著和他打招呼︰「二皇子殿下。」見他一臉不痛快,知道是因何緣由,于是輕聲開導道︰「殿下想開些,皇後娘娘總歸是為了你好。」

「雲姨,」朗澤已經走過了,又停下步子,轉過頭來,忽然問︰「你知道蘇坤雪嗎?」

那被喚做雲姨的老宮女怔了怔,有些躊躇。

「你知道的,是嗎?」朗澤索性將身體全部轉過來,面朝著她︰「你從小就跟著母後,陪嫁、入宮,已經快三十年了,母後身邊發生的事,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他說︰「請你告訴我,蘇坤雪的事。」

雲姨搖搖頭,扭頭就走,似乎要逃避什麼。

朗澤一路追過去,緊緊地跟著,軟磨硬泡,非要雲姨說。

雲姨無法,嘆息道︰「你既然一定要知道,那我就說吧,本來,這些事都應該是爛在肚子里的。」

她靜靜地看了朗澤一眼,低沉地說︰

我十二歲那年被買進劉家的時候,小姐,也就是你娘——皇後娘娘才剛剛十歲。劉夫人見我聰明伶俐,就安排我照顧小姐秀淑飲食起居。

有一天晚上,閃電霹靂,雷雨大作,仿佛就是要發生什麼大事一般,我和小姐嚇得不敢合眼,合著被子坐在床上。等到了二更天,暴雨還是沒停,卻听見內院里一陣響動,很多腳步紛沓的聲音,我好奇地溜出去一看,原來是出門近半年的老爺回家來了。照理說,這時候夫人應該很高興才是,可是我看見,夫人滿臉陰沉,將一個八、九歲左右的小女駭領到小姐房里,要我先招呼她睡下。

「她應該就是蘇坤雪吧?」朗澤忍不住插話進去︰「原來她是外公在外面生的孩子啊?」

「如果是,倒好了,」雲姨接著說︰「可惜,不是的,而且很久以後,劉家還因此惹出了一樁禍端——」

劉夫人將下人全部驅出了內院,然後關上房門。而後,只听見夫人怒氣沖沖的聲音,從房里傳出來︰「你真是不要命了,把她帶回來,也不怕因此牽連整個劉家!」

劉將軍說︰「所人所托,忠人之事,再說了,她遲早也是我們家的人。」

「以前你可以這麼說,但現在情況變了,」劉夫人尖利的嗓子︰「別人都惟恐避之不及,你倒好,還往家里領!從哪里來的送回哪里去!」

「我已經領回來了,就斷不會送回去!」劉將軍的口氣很堅決。

「你——」劉夫人氣得幾乎暈厥。

「從此後她就是我劉家的人!」劉將軍斷然道︰「接納、不接納都由不得你,就這麼定了!」

劉夫人的哭聲從房內傳來,傳到小姐秀淑的房里。

「都怪你,害我娘傷心!」秀淑怨恨地沖小女孩說道。

小女孩瑟縮地站在那里,低聲道︰「對不起。」

秀淑並沒有解氣,不滿地說︰「不準你睡我的床!」

小女孩也不說話,靜靜地站到了一旁。

過了許久,秀淑終于睡著了,阿雲這才過來招呼小女孩︰「你睡到那邊軟榻上吧,我給你加條被子。」

「謝謝,給您添麻煩了。」小女孩自始自終都低著頭,謙恭有禮,不由得讓阿雲多了幾分憐惜。

「她到底是誰啊?」朗澤終于忍不住好奇地問。

雲姨回答道︰「我也是很就以後才知道,這個蘇坤雪,是涼洲知府蘇牧群的女兒。蘇家與劉家,是世交,雪兒與荻少爺,也就是你舅舅鎮南大將軍,是指月復為婚。蘇知府因事被朝廷貶斥,全家發配嶺南,他因憐惜幼女,就修書給老爺,希望老爺看在早有合婚的約定上出面保全雪兒。因此老爺出門半年,上下打點,對外只說其女半路病故,暗地里又親自去到嶺南,將雪兒從半道上接回劉府。幸而接回了,蘇知府一家六口,到嶺南不過半年,就因瘴氣和一種叫做‘打擺子’的病,全部過世。」

「哎呀,她的身世也真是淒慘。」朗澤嘖嘖地搖頭。

「是啊,」雲姨說︰「雖然是活著,而且進了劉府,可她過得並不順心。老爺對她還是很照顧,可惜老爺在家的時間實在太少,多數時候都在邊關鎮守,總有鞭長莫及的時候。而夫人並不喜歡她,一是嫌她命硬,克死了家人,二是因為她是罪臣之後,天天提心掉膽,害怕東窗事發,所以在劉府,說是做童養媳養著,實際上是當個丫頭使喚。那雪兒,雖然身份尷尬,但小小年紀,好象很是能理解自己的處境,做人做事,甚是乖巧可人。」

「堂堂小姐淪落為丫頭,那她,應該很是愁苦。」朗澤感同身受。

「也不啊,總有人對她好的,」雲姨淡淡一笑︰「有些事,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原因,只能說有緣。」

第二天,劉將軍把所有人都聚到前廳,當眾宣布有一位表小姐今後常住劉府,喚做「雪小姐」。下人們遣散後,廳里只剩下劉將軍夫婦和幾個孩子。

「雪兒,我給你介紹一下。」劉將軍把小女孩牽過來。

「大哥鏡平在邊關軍營里,今天暫時見不著了,這是二哥鏡沖,」然後轉回來,指著一個十三歲的半大小子說︰「這個愣頭青,就是三哥鏡荻。」

原本一直低著頭的小女孩,忽然抬起頭來,快速而認真地掃了鏡荻一眼。只看見,憨頭憨腦的一個男孩子,長的壯實,正裂著大嘴,望著自己傻笑。

「他,」劉將軍抬手一指鏡荻,想說什麼,卻又打住,輕聲嘀咕了一句︰「還是等你大了再說罷。」

「我知道。」雪兒小聲說。

「你知道?」劉將軍有些意外。

「爹爹都告訴我了,」雪兒低著頭,小聲說︰「以後他就是我的天。」

好一個以夫為天啊,劉將軍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將女兒拉過來︰「秀淑,你們昨天已經見過了,你比雪兒長三歲,今後,要好好照顧她。」

秀淑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沒有表情的一張臉,其實是不歡迎雪兒。

劉將軍沒有在意,又轉頭對劉夫人說︰「孩子們都見過了,雪兒還沒有固定的住處,請夫人安排一下。」

夫人還沒來得及答話,鏡荻已經一步上前,很是親熱地拉住雪兒的手,說︰「住我房里去吧。」

劉將軍片刻愕然,然後忍俊不禁,大笑道︰「這小子,你好象知道這是你老婆似的。」

鏡荻一點也不知羞,偏頭想了想,大大咧咧地說︰「原來那個還在肚子里就確定給我做老婆的,就是她啊,我受了——」

大家哄堂大笑。

唯有秀淑,陰沉著臉。她不喜歡雪兒,因為雪兒一來,爹娘就吵架,而且,爹爹對雪兒的另眼相看令她嫉妒,如今,三哥鏡荻對雪兒不加掩飾的好感更是讓她明白,從此以後,哥哥疼的,就不再是她一個人了,雪兒的到來,不但要奪走父親的愛,更是奪走哥哥的愛。她沒法對雪兒產生好感。

朗澤笑道︰「舅舅爽性,打小就看到大了。他對她一定很好吧?」

「那還用說。」雲姨說︰「如果說在劉府雪兒還有過快樂時光,那應該就是跟荻少爺在一起的時間。夫人沒有看見的時候,荻少爺就會幫她做事,做完了,就帶她去玩,如果不幸犯了錯,多半也是荻少爺替她擔著。雪兒一直都很想讀書,夫人卻沒有這個意思,因此荻少爺每天下學後,就偷偷地在後院教她認字,她很聰明,對文章幾乎是過目不忘。」

「有一次,太學老師出的題目,你舅舅貪玩忘了寫,第二天起床才想起,急得團團轉,雪兒提筆一揮,當日你舅舅的文章竟破天荒地得了個第一。」雲姨微微地笑著,眼神迷離,陷入了對過往的回憶之中。

朗澤隨著雲姨的敘述,仿佛看到一個小女孩,就這樣,一年一年地長大了——

「雲姨,她一定長得很漂亮吧?」朗澤冷不丁地問。

「很漂亮?」雲姨呵呵一笑,然後收斂起笑容,認真地問︰「你認為什麼樣才稱得上漂亮?」

「至少,」他低頭想了想,說︰「至少,要象她那樣——」

他的眼前,又浮現出如雪的梨花下,梨容恬靜而清純的一副面容。

「她,哪個她?她是誰啊?」這回輪到雲姨納悶了。

他一愣,自知失言,臉一下,微微泛起紅暈,慌忙岔開話題︰「恩,那個,雪兒,有多漂亮?」

「我這麼大把年紀了,還沒看到過比她更漂亮的女子。」雲姨的臉上,向往而羨慕的神色。

他在腦海里拼命地勾勒,揣想著這位絕色佳人的音容笑貌。

雲姨見他一副神游的樣子,調侃道︰「不用瞎想了,我只知道,凡是見過她的男人,一定會愛上她。」

「是麼?」朗澤張大了嘴巴,顯得難以置信︰「她真有這麼漂亮麼?!」

「她要是沒有那麼漂亮就好了,」雲姨痛心地說︰「漂亮,都是漂亮惹的禍啊。紅顏薄命,所言非虛——」

她說︰「本來在荻少爺十九歲那年,就該和雪兒圓房,但夫人說雪兒只有十五歲,年紀略小,緩幾年再說。當時誰也不知道,夫人其實是有意想悔婚的,她一直不想把罪臣之女這個隱患放在家里,不過是拖著等想好了理由再跟老爺提出。事情,就這麼擱下來了。沒過多久,十六歲的小姐出閣了,嫁給了你父皇,當時的四皇子。那時,老爺在邊關打仗,無暇回京,夫人沒有同老爺商量,在大婚的當天就私自決定把雪兒做為丫環給小姐陪嫁,急匆匆就送出了劉府。」

「那舅舅……」

朗澤還沒來得及問,那舅舅就眼睜睜看著?

雲姨打斷了他的話︰「後來我听家人講,荻少爺發現後,同夫人大吵一頓,連夜修書給老爺,老爺抽身不出,只能在信中以休妻相挾,逼迫夫人將雪兒要回,然而,一切都太遲了……」

一切都太遲了——

只因她的美麗——

雲姨的聲音忽然帶了些哭腔,朗澤望過去,她的眼圈已經紅了——

大婚當日,紅彤彤的洞房里,四皇子邁進來,他掃一眼房里,掃一眼婚床,掠過阿雲的臉,目光,靜靜地停頓在雪兒的臉上再也,無法移開。他還沒來得及揭開王妃的蓋頭,就望著新娘身邊肅立的丫環雪兒失了神。她美貌如仙,靜默如水,高貴如蘭,卻為何,臉上遍布憂傷?

他喚雪兒在喜桌邊坐下,從頭到腳將她細細打量,愈看愈是動心,柔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雪兒。」她低聲回答,話里,都懸浮著一抹排遣不開的憂傷。

「你是王妃的陪嫁丫環?」他淺淺地笑著。

她無言,一句話也不說,他卻分明听見,她心中,綿長地一聲長嘆。

陪嫁丫環?我本該,是鏡荻的妻。

她的眼里,默默地浮起一層水氣,忽然想到,這是小姐秀淑的大婚之日,不該有淚。拼命忍住,只將頭埋得更低。

他用手扣起她的下巴,卻驚奇地看見她的淚水,心,瞬間開始抽搐,他無可救藥地愛上她,從此不可自拔;他有多少女人,然而從此刻開始,他知道,偌大的心里,除了她,再也裝不下任何一個了。

就這樣,四皇子在洞房花燭夜,陪雪兒坐了一晚上,將新娘和另一名陪嫁丫環阿雲撇在一旁,置若無物。

第二天天明,喜娘來****,四皇子才醒味過來,望著雪兒悠然一笑,說道︰「有你相伴,時間過得真快,如若換做一生,也是逝如飛梭。」他這才象想起了什麼似的,轉身過來,揭開新娘的頭蓋,往旁一揚,翩然而去,從頭到尾,目光,都沒有離開雪兒,亦沒有看自己的新娘一眼。

紅色紗幕後,是阿雲復雜的眼神,她為小姐不平,卻又對雪兒充滿了同情。

秀淑,滿臉淚水。她的恨,在那時便已深種。

三天之後,秀淑王妃回門,劉夫人不知內情,擅自做主將雪兒留下,另換一名丫環過去。然而荻少爺還來不及高興,四皇子就親自登門來要人了。

「岳母大人,既然陪嫁過去,就是王府的財產,怎麼可以順隨便便,說換就換,也不同我商量一下呢?」都說四皇子心機甚深,此次登劉府之門,說出來的話卻開門見山,目的也是一窺可見。

劉夫人小心地解釋道︰「是我失禮了,實在是因為,雪兒不是丫環,本也不該陪嫁。」

「不是丫環?不該陪嫁?是什麼意思?」四皇子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她,她其實,是劉家的童養媳……」劉夫人訕訕地說。

「童養媳?!岳母大人這個理由也未免太牽強了些,您怎會粗心到把自己的媳婦做丫環陪嫁出去?」四皇子笑吟吟地將上一軍︰「難道陪嫁的東西和丫環沒有經過夫人仔細挑選?」

「這個,這個,」劉夫人窘迫極了︰「是我大意,大意了——」

「哦,既然是陪錯了,換回來也可以,」四皇子開明地說︰「不過說是童養媳,也得要有憑據才行啊,以後別人問起來,我也好回答。」

這一招,夠狠。劉夫人頃刻明白,四皇子,根本就是不願換,因為他料定,她拿不出證據,就是真有證據,她也不敢拿出來。當年的合婚書上,明明白白地寫著「蘇牧群之女坤雪,許配劉家三公子鏡荻」,蘇牧群可是罪臣,他的女兒也沒經聖上赦免,理應在嶺南發配,怎會出現在劉家做童養媳,追究下來,就是死罪!

劉夫人在心里權衡再三,還是不敢冒險。

四皇子叵測地一笑,朗聲道︰「既然沒有證據,那就不是小婿不通情理了,還是把雪兒叫出來,跟我回王府吧——」

劉夫人無奈,只好說︰「去,把雪兒叫來——」

阿雲走進後院,雪兒正在和鏡荻說話,鏡荻,手舞足蹈,雪兒臉上,是難得的笑容燦爛。躊躇良久,阿雲還是上前去︰「雪兒。」

「雲姐姐,你不是跟小姐回去了麼,怎麼又回來了?」雪兒微笑著,兩只酒窩旋起來。

阿雲垂下眼簾,低聲道︰「四皇子殿下來了。」

「啊——」雪兒臉色頓時煞白,目光也變得驚怵。她知道,他來了,意味著什麼。身子一軟,就要攤倒。

鏡荻眼明手快,一把托住她,關切地問︰「怎麼了?」

「鏡荻!」她一把揪住他,聲淚俱下︰「我不要走!不要讓我走!」

鏡荻大驚失色,安慰她︰「沒有人叫你走,放心!」

「少爺,」阿雲十分不忍,卻不得不說︰「夫人叫雪兒去廳堂。」

「不去!」他冷起臉。

「四皇子在那里等著。」阿雲說。

他的心頓時往下一沉,知道來者不善,雪兒,已經無處可逃,我枉為堂堂一男子,竟然保護不了自己心愛的人,保護不了自己的妻!他的心,絞痛,連呼吸都快停止。

阿雲伸手來扶雪兒,要帶她去廳堂,鏡荻猛地一把推開她,將雪兒攬到身後,拔出劍,鐵青著臉,紅了眼,吼道︰「誰要帶走她,我叫誰橫尸!」

「住手!」劉夫人出現了,身後數名家丁,手拿執杖。她早已料到,兒子,絕不會輕易放手。

「誰也別想從我身邊帶走雪兒!」他沖母親咆哮,硬著的脖子上青筋暴起。

劉夫人冷著臉,一揮手,家丁一擁而上,將鏡荻團團圍住。

「你听娘的話,放她過來。」劉夫人說。

「閉嘴!我沒有你這樣的娘!」鏡荻恨恨道︰「沒有你,我們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劉夫人一愣,直直地盯著兒子憤恨的臉,黯然道︰「是,都是娘的錯,可是,事已至此,別無他法。」她一揮手,家丁撲將上去。鏡荻拼命抵抗,奮力廝殺,一干人,竟然無法攏邊。

眾人束手無策,情急之下,劉夫人「撲通」一聲,沖兒子和雪兒跪下,哀聲哭求︰「鏡荻,雪兒,你們都怨我吧,可是,如果今天四皇子不能把雪兒帶回去,他日等待劉府的,就是滅門之災啊——」

「合婚書不拿出來,雪兒就不能留下來,如果拿出來,隱匿罪臣之女,也是滿門抄斬啊,娘也後悔,可是娘也沒有辦法啊——」劉夫人見兒子不為所動,轉而向雪兒哭訴︰「雪兒,雪兒,怪只怪你,生得美貌,劉家沒有福分留你為媳,可是,整整六年,劉府待你不薄啊,你怎忍心,將劉府置于死地,你怎忍心,毀了鏡荻的一生?!」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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