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昆心中大驚,卻不敢表露出來,只勾著頭,听任父皇往下說︰「就是這次陪稚娟去歸真寺理佛的女伴,謝大人的女兒,是叫梨容吧?」
「你護衛稚娟,常常在寺里走動,說說看,對那個謝小姐,有什麼看法?」皇上問起來,很有興趣的樣子︰「你母後,還有劉鏡荻的夫人,都說她如何如何,那一個好啊,你覺得呢?是如何絕色,又是如何聰慧,象一個公主麼?」
朗昆登時啞然。
我的老天,我該怎麼回答?
朗昆遲疑起來,他小心地揣測著,覺得自己應該謹慎點回答才好。
皇上見朗昆面色不冷不淡,心里就有想法了,難道,這個謝小姐,不怎麼樣?他帶著滿月復的好奇與疑問,目光殷切地等著兒子的回答。
「父皇,您,不會是想讓這個謝小姐冒名頂替吧?」朗昆慢悠悠地開了口,一語中地。
皇上悠然一笑,不置可否。
朗昆見父皇如此表情,心中更加明白了,于是沉聲道︰「依兒臣來看,論長相,謝小姐不說傾國,那也可以說得上是傾城,至于聰慧嘛,男女有別,兒臣接觸不多,不好回答父皇。但是要說讓她去頂替公主,兒臣認為不妥。」
「為何?」皇上側過身子,靠近了兒子,擺擺手,示意朗昆起來說話。
朗昆站起身,深吸一口氣,說︰「這個謝小姐的脾氣,看來不怎麼好。」
皇上皺皺眉頭。
「不愛說話,也不笑,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拒人于千里之外,傲氣得很。」說這話的時候,朗昆也皺著眉,仿佛這個謝小姐再怎麼貌美,都不討人喜歡。
「哈哈,」皇上突然大笑起來︰「昆兒,你是不是在她那里踫了一鼻子灰?!」
朗昆乍一下紅了臉,他不知道是不是心虛,被父皇看出了自己對梨容的心事,還是因為違心撒謊而在父皇的笑聲中窘迫,總之,他紅了臉,急急地辯解︰「沒有,沒有的事。」
皇上見朗昆紅了臉,止住笑,若有所思道︰「是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本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你也不小了,」他點點頭,自言自語道︰「今年把朗澤的婚事辦了,明年,就該是你了——」
朗昆微微一愣,听父皇的意思,朗澤跟劉家的婚事並沒有變故,看來,朗澤是不敢斗膽跟父皇提退親的事的,而皇後斷然是不會提的,所以這次,朗澤還是贏不了他的。
這里朗昆正想得入神,冷不丁地,皇上又問︰「昆兒,你有中意的女子嗎?」
朗昆一怔,不知該如何作答。他隱隱覺得,這是一個機會,父皇此時看來心情尚好,自己是不是如實坦白對梨容的喜歡,興許父皇一高興,就賜了婚?!可是,他又有些擔心,父皇是最痛恨被別人欺騙的,自己剛才還否認對梨容的心思,這會兒又來承認,會不會導致父皇的反感?要求父皇將心目中和親的人選賜婚給自己,會不會弄巧成拙?這個時候提合不合適?他甚至懷疑,父皇是不是看出了什麼,在試探自己,這樣的問話只是父皇的權謀而已。
所謂小心使得萬年船,在短短的一瞬間,朗昆將腦海里無數個想法理了個遍,然後決定,還是不說。在梨容的問題上,他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
「可有中意的女子?」皇上追問一句。
朗昆默然地低下頭去,而皇上只當他是害羞。
「唔,沒有啊——」皇上自語道︰「也是,你處事向來周正,從來都沒有什麼風流韻事,不象朗澤,」他輕輕地晃晃衣袖,仿佛是因為自己的疏忽而耽誤了兒子,歉意地說︰「等過了這事,父皇親自為你挑選。」
過了這事,就是蒙古退兵了。
朗昆听後,只能將頭埋得更低。
蒙古退兵了,也得梨容沒有去和親才行啊。
皇上感嘆一聲︰「唉,真是老了,說著正事,一下子就扯遠了。」
「謝小姐縱使清高,也未必就見得不好,各樣的人有各樣的喜歡。」皇上就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了結了朗昆苦思冥想的一個借口。
聞听此言,朗昆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里,父皇並沒有放棄讓梨容去和親啊。他穩了穩心神,艱難地開口道︰「除了脾氣不好,她的身體也不好,從進寺一直到出寺,不過十天的時間,就一直病著,而且還暈倒了兩、三次,這樣的體質,要是去和親,只怕沒到蒙古,就……那還怎麼談得上堅持六年呢?」
哦,皇上听了,眉頭不由得糾結起來。這還真是個問題呢,他有些不悅地想,皇後是怎麼搞的,也不打听清楚。盡管是這麼想著,但他嘴里什麼也沒有表示,在兒子面前,他怎麼會承認自己的失察,他必須維護自己的權威,因此,淡淡地說︰「宮中頂尖的太醫,上好的補品,怎見得就調理不好她?!」
一听這話,朗昆渾身的血都往頭上涌來,直沖得他頭皮發炸。父皇還是不願放棄頂替的想法?!那梨容,是非去不可了!
朗昆一急,就跪了下來︰「父皇,和親滋事體大,為了國之將來,還是派一個公主吧,這個謝小姐,實在是不適合啊——」
「派不派她去,我還沒決定呢,你緊張什麼?」皇上慢悠悠地說,眼楮里卻射出一股犀利的光,落在朗昆的身上,令朗昆渾身一震。
「兒臣緊張的不是她,而是國家的安危!」事到如今,朗昆也顧不得許多了,他斗膽進言︰「父皇,蒙古不退,國將永無寧日,付出一個親生女兒的代價,換取的不僅僅是六年和平,更是今後的長治久安!父皇,長痛不如短痛,難道你甘心永遠被蒙古這樣脅迫?!」
這幾句話顯然刺中了皇上的痛處,皇上在震撼之下,身體晃了幾晃,就要摔倒,朗昆連忙站起來,扶住父皇,半晌之後,才听見皇上虛弱的聲音︰「你先下去吧,朕,再想想。」
朗昆無言,將父皇扶到椅子上坐下,默默地躬身而退。
才退了幾步,忽然又听見父皇細微的聲音︰「讓朕先見見那謝家小姐,再做決定——」
朗昆焉著腦袋出了御書房,腳步如同注了鉛般沉重。
父皇要見梨容,結果會是如何?
是見梨容貌美而執意派去和親,還是因梨容柔弱而改變主意?
除了這兩種結果,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因為梨容長得象母親雪兒,而被父皇納入**,成為自己的母妃。這不是沒有可能,趙公公不是說了嗎,梨容和娘,長得太象太象了。
想到這里,朗昆忽然兩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台階上
這是最糟的結果嗎?總也好過去和親罷。朗昆強忍下心疼,猛然想起,父皇要召見梨容,應該就在今天,我要早些去告訴梨容,讓她準備一下才是。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不能放棄,只要是有希望,就要爭取。
謝府。
朗昆只身一人,身著便裝,飛馬而來,扣響了門環。
門丁探出頭來,朗昆摘下腰牌,遞過去︰「我要見你家小姐。」
門丁納悶地接過腰牌,看不出什麼道道,掩了門,直奔謝夫人房間。
「夫人,有個男人要見小姐。」
謝夫人吃了一驚,男人?見梨容?
門丁遞過來腰牌,謝夫人更是吃了一驚,宮中來人?她問︰「他有沒有說找小姐什麼事?」
門丁搖搖頭。
謝夫人說︰「請他到前廳來見我。」
來人一踏入前廳,謝夫人就忙不迭地行禮︰「六皇子殿下。」
「夫人家教果然嚴厲,連門丁都知道,若會小姐須經夫人。」朗昆微微一笑,扶起謝夫人。
「只有一個女兒,自然看得重了。」謝夫人寒暄。
「夫人,有個不情之請,我,可否單獨見小姐一面?」時間緊迫,朗昆直奔主題。
啊,單獨?謝夫人頓了頓,面有難色︰「這,這,這恐怕不妥吧?」
「夫人,事情緊急,就請夫人放行吧。」朗昆知道謝夫人不會輕易答應,但他必須去做。
「不知殿下找小女有何事?」謝夫人笑意盈盈,心里的小九九卻不少。這個六皇子當真膽子大,竟然敢貿然上門,直接就找我梨容!
「若無急事,我何必親自登門,又何必獨自一人前來?!」朗昆並不想告訴謝夫人實情,從佩蘭那里他得知,梨容最擔心的,就是不能讓他和她母親知道。
「可是,」謝夫人支吾道︰「男女有別,要不,有什麼話,你們當著我的面說吧。」
「夫人你想得太多了,我跟梨容,絕不是因為私情而見面。」朗昆長嘆一聲。
梨容?他居然直呼其名,而且叫得如此順口,謝夫人愕然了,憑一個做母親的直覺,她猜到,他們的關系已經不簡單了,但她此時已經沒有時間去想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紕漏,讓這個皇子突破了自己嚴密的防範。
朗昆的話又壓過來了︰「謝大人在嗎,有些話我可以跟謝大人說。」
謝夫人的嘴巴啊成了個圓形,半天才說︰「他到徽洲去了,三、五天才能回。」心里卻更加納悶起來,什麼話,可以跟梨容說,跟老頭子說,就是不能跟我說?感情這個老頭子,跟六皇子關系也不一般啊,他怎麼平時從來都沒有提起過?
朗昆一听,知道沒戲了,但他今天,必須見到梨容,于是,他板起臉,將商量請求的強調換成了命令︰「謝夫人,帶梨容來見我。」
謝夫人不急不忙地清清嗓子,軟軟地回絕道︰「殿下,身份再高,也得遵循禮教章法不是?!」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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