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盡 第八十一章 不小心簪子隨物給出(下)

作者 ︰ 天下塵埃

梨容那里,她是問不出什麼的,自己的女兒,她太了解了。梨容決定了不說的事,死都不會開口。

所以,她才會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加川,去找丈夫問個究竟,

可是,看著信末那一句「有什麼事,等我回家再說。」謝夫人眼楮都直了,這個老頭子,到底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一去兩個月,等他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她悻悻地把信合上,滿肚子疑問,心有不甘卻又無計可施。

想了想,還是,要去問梨容。

「梨容,娘問你件事啊?」謝夫人尋思著要怎麼開口才好。

梨容點點頭,只听母親問︰「為什麼會跟若愚吵架呢?」

「他,態度不好。」梨容輕聲道︰「我也沒有好好地控制一下情緒。」

「他走了,」謝夫人盯著女兒的臉︰「他沒有回書院,不知到哪里去了,只給你伯娘留了一封信,說是要去闖天下,不揚名立萬不回來。」

哦,梨容淡淡地應了一句。

「你沒有什麼想跟娘說的?」謝夫人斟酌一番,還是試探著開了口︰「離開謝府之前,他問我訂婚是假的麼……」

梨容抬眼,看了母親一眼。

「我沒有回答他,」謝夫人幽聲道︰「我怎麼開得了口呢?始終是我們理虧……」

梨容也不回避,干脆直截了當地告訴母親︰「他來看我,處處以未婚夫自居,我實在別扭,就把真相說了出來。」

「他這一走啊,」謝夫人憂慮地說︰「你爹回來問起,可怎麼交代喲……」

梨容低聲道︰「我惹的禍,我自己去跟爹爹解釋。」

「你一向穩重,怎麼這麼……」事情已經出了,謝夫人也不太願意責怪女兒。這個陳若愚。她打心眼里喜歡不起來,要按她的意思,走就走了。這小子在不在,關系都不大。皇上要問起來,婚書還在若愚母親那里,親事還是存在的。如果過段時間決定退婚,去若愚母親那里一說,把婚書一撤,也就結了。

但她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可看梨容的態度,又是這麼平靜,一副坦然的樣子,仿佛就是這麼簡單。是她庸人自擾。可是,謝夫人還是,覺得不對頭。

主要是老爺的態度,難免不讓她起疑。

信上雖是淡淡的,可誰知道他心里怎麼想。萬一回來大發脾氣,那可了不得啊。

「娘,你別瞎擔心了,爹還要兩個月才回來呢,到時候,也許若愚就會回來了,爹的氣自然就消了。」梨容寬慰母親。其實她心里在說,別再回來了,永遠,都別再回來了。

是啊,那小子孤身一人,無親無故。又沒有錢,只怕是寸步難行。現時賭氣出去了,過幾天日子過不下去了,自然得回來。

謝夫人這麼一想,心里就舒坦多了。

「 」的一聲。謝府大門敞開,瀕洲提著掃帚出了大門,埋頭就是一陣苦掃。

昨夜的雪真是下得大了,一夜之間白茫茫的一片,雪光映照得四處亮堂堂的,瀕洲一覺醒來,見天色大亮,以為自己睡過了頭,嚇得一骨碌從床上滾下來。待出了門,才發現早著呢,一個人也沒有。回味著被窩里的溫暖,卻瞌睡已醒,干脆提了掃帚,出來大門掃雪。

正掃得起勁,忽然听見遠處傳來一陣沉悶的聲音,是裹了草的馬蹄奔跑的聲音,由遠及近。是誰家的馬車,趕這麼大早出門?瀕洲好奇地探了脖子張望。只見一輛青頂馬車,直奔自家而來。

瀕洲一臉茫然,繼而驚喜,將掃帚一丟,興沖沖地迎了上去︰「老爺回來了——」

「說是只去兩個月,這可好,一去三個多月,過幾天,就是臘月了,再沒多久,又過年了呢。」謝夫人見丈夫回來,很是高興,幫丈夫把棉袍月兌了,趕緊就把暖爐遞了過去。

「終于回來了。」謝大人喝一口熱茶,全身都暖呼呼的,出外的奔波和疲憊,終于都塵埃落定了。

「先吃點東西,好好休息一下。」謝夫人一進門,就看見丈夫瘦了,首先就叮囑廚房備些補品,這會剛好送來,溫度也合適,就端了往丈夫嘴邊湊。

謝大人接了,幾口喝干淨。

「加州的差事辦得如何?」謝夫人關切地問︰「怎麼會多去了一個月時間?」

「不太好辦,不然也不會拖這麼久,」謝大人皺皺眉頭,須臾又展開,說︰「不過,最後總算是辦妥了。」

謝夫人舒心道︰「那就好,那就好。」

「家里這段時間可好?」謝大人環顧四周︰「怎麼沒看見梨容?」

「好,好,」謝夫人回答︰「梨容昨去外婆家了,我娘留她,說好了今天她還去一趟歸真寺,回來吃中飯。」她想了想,說︰「這時候,估模著,該出發去寺里了。」

謝大人點點頭︰「我去書房擬奏折去。」

「老爺……」謝夫人叫住他,欲言又止。

「還有事麼?」謝大人回過頭來。

謝夫人躊躇道︰「若愚……」

「哦,你信上不是說了嗎?」謝大人應道︰「我知道了。」

「老爺……」謝夫人緊跟兩步。

謝大人淡淡地說︰「我不是回信了嗎?兒大不由娘,隨他去吧。」

「可是……」謝夫人還想說什麼。

「走了就走了吧,」謝大人輕聲道︰「再說,你一直都不喜歡他,如今走了,不是正好……」

謝夫人幽幽地嘆了口氣。

丈夫對若愚出走這件事的態度,怎麼會這麼平靜?她實在覺得蹊蹺,卻又找不出理由,想想,也只能這樣了。

梨容的馬車進行在昭山。

「小姐,後面那隊人馬,好象在跟著我們。」佩蘭有些害怕地俯在梨容耳邊輕聲細語。

梨容想了想,問︰「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出了城門,他們就一直跟著我們。」佩蘭膽戰心驚地說。

梨容挑起車簾。往後望了望,的確有一隊不明身份的人馬,不遠不近地跟著她們。

他們是什麼人?跟著我們是打算干什麼?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可如何是好?

梨容沉吟片刻,說︰「我們加快速度,只要進了山門,就是寺里的領地了,諒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馬車加快了速度,馬隊也加快了速度,始終不遠不近地跟著,直到進了歸真寺山門。馬隊忽然趕超了上來,眾人依次從馬車邊魚貫而過,最後只剩下一匹馬,馱著一個穿黑色斗篷的男子,緊緊地貼著梨容的馬車。

「小姐。他靠近了……」佩蘭顫抖著抓緊了梨容的手臂。

「不怕,沒事的,這里已經是歸真寺領地,有僧人巡防的,」梨容抓住佩蘭的手,寬慰道︰「我看這隊人馬沒有惡意,他們進了山門才靠近來。可能先前保持距離是為了避免嚇著我們。」

她喊一聲︰「停車。」

馬車應聲而停。梨容走下車來,站定,面朝騎馬人︰「你為什麼要一路跟著我們?」

騎馬人默然站定,緩緩地掀掉頭上的斗篷,露出一張微笑的臉龐,清秀俊朗。

「朗澤?!」梨容驚訝萬分︰「你怎麼會在這里?」

他嘻嘻一笑。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怎麼,許你來,不許我來?」

「你跟著我?」梨容犀利的眼光,射到朗澤笑盈盈的臉上。

「只要你離開謝府,就會有人跟著。」朗澤輕聲道︰「我不想你再出什麼意外。」

自從上次梨容遇刺之後,他變得小心多了,只要梨容一踏出謝府,馬上就會有他的人跟隨保護,他也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梨容的去向。就象昨天,梨容去了太尉府,從府里探出消息說今天一早要去歸真寺。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梨容了,甚是掛念,索性出了宮,早早在太尉旁等著,梨容一出門,他便跟上來了。

看著梨容沉默了,朗澤翻身下馬,靠近了,微笑著說︰「我不是要跟蹤你,是為你的安全考慮。」

梨容搖搖頭,抬頭看他一眼,低聲問道︰「你的傷,好些了麼?」

「原來你還是關心我的,」他笑道︰「不礙事。」眼光一溜,掃過她的發,柔聲問︰「沒有戴簪子麼?」

梨容一驚,臉色微變。就怕踫見他,就怕他問起,結果,還是……

「你好歹也是大小姐呢,怎麼出門一件首飾也不戴呢?」朗澤嗔怪道。

梨容低頭沉默一陣,忽然說︰「對不起。」

朗澤笑起來︰「什麼對不起?沒頭沒腦的。」

「我把你的簪子……」梨容輕聲道︰「我把你的簪子送人了。」

「哦?!」朗澤臉色硬了一下,旋即又掛上微笑,仿佛什麼都沒听見一般,平靜地問︰「送給什麼人了?」

「是,」梨容猶豫了一下,說︰「是一個遠房表親。」

「這是一份很重的禮啊。」朗澤頗有意味地望著梨容。他不能不好奇,什麼人,值得梨容送這樣價值傾城的禮物?

梨容踟躇道︰「其實,我不是成心要送給他的,是連著首飾一同打包,忘了取出來,」她因為丟失了朗澤的禮物,覺得有些失禮,一邊解釋著,一邊紅了臉︰「我本來應該,親自交還給你的,可是,糊里糊涂的送了出去,他已經走了,追不回來了,我,我也不好意思去追……」

「你的首飾都給了他?」朗澤忽然插了一句。

「是啊,小姐一樣也沒有留。」佩蘭小聲答了一句。

梨容有些責怪地看了佩蘭一眼,家里的事,怎麼隨便跟外人說呢?佩蘭吐了吐舌頭,縮回了梨容身後。

朗澤靜靜地望著梨容︰「為什麼都給了他?」

「他需要錢,買房置地,養家糊口……」梨容含糊地回答。

買房置地,養家糊口?那根簪子,至少可以買下半個白洲城啊——

它的玉品,它的手工,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雖是仿雕,卻也是登峰造極,普天之下,絕無僅有——

我雕那根簪子,全然都只是為了你啊——

朗澤在心底幽幽地嘆了一聲,梨容啊,梨容,你真是心善,只因出自憐憫,就可以傾盡所有,我還能說你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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