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盡 第九十七章 宣遺詔朗澤鋌而篡位(下)

作者 ︰ 天下塵埃

「你說什麼,那錢,是梨容給我的,不是……」若愚聲音發澀。

「不是白顏偷的。」佩蘭說︰「白顏當時告訴你,是她偷的吧?當然不是白顏偷的,白顏哪有那麼大的膽子?那是小姐怕你不肯要,跟白顏串通合計好了的。」

「就算她有那麼大的膽子,那麼大一筆錢,謝家發現還不追查,一報官,白顏還有活路?!就沖這一點,你打死她,她都沒膽子回謝府。」佩蘭說︰「那可是一大筆錢呢,幾乎是謝家所有的積蓄,是小姐跟老爺說,老爺要夫人拿出來的,夫人一直不知道錢是做什麼用的呢。」

「老爺放在書房,小姐拿了,然後把自己的首飾也放了進去,才交給白顏,要她等你們吵翻後,跟著你遠走高飛……」佩蘭說︰「這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為什麼包袱里,有銀票,還有首飾,原來,是這麼回事。

若愚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啞著聲音說︰「這怎麼可能——」

「小姐是故意跟你吵架的,希望你離開,那樣謝家出事就牽連不到你,」佩蘭說︰「你看,少爺,你現在不是挺好的,要不是小姐逼你走,現在,你跟瀕洲一塊充軍去了……」

「哦,對了,在趕你走之前,小姐還要老爺給您母親交了十年寄住寺院的錢呢,」佩蘭怕若愚還是不信,又說︰「少爺,您現在發達了,去找白顏吧,只要把白顏找回來一問,就什麼都清楚了……」

他突然間醒悟過來,是啊,把所有的事情連起來一想,就不難發現,看似無關的一件件、一樁樁,其實都是有聯系的。把它們串起來,真相是不難判斷的。

為什麼,開始,我就沒有想到?

若愚的腦海里。忽然閃現出白顏听見找到佩蘭時那驚恐交加的眼神,他終于找到白顏恐懼的原因了。

他不願意相信,卻不得不相信。

「她,」面對佩蘭,他還要一個答案,一個盤桓在他心中許久的答案,他問得很慢很慢︰「她喜歡過我嗎?」

佩蘭愣了一下,轉頭望了望梨容的墓碑。

「她怎麼會看上我?!」若愚自嘲道。

「不,」佩蘭忽然說話了︰「老爺和夫人把小姐許配給你,是征求過小姐同意的。」

他猛然間。渾身一顫,這是什麼意思?梨容,竟然是願意嫁給我的?

佩蘭默默地低下頭去,她說︰「小姐,是喜歡你的。」小姐。你原諒我吧,佩蘭從來不撒謊,可是這次……你已經去了,結果已經不重要了,可是,這個答案對少爺來說,很重要。我不想。看見少爺這麼難過,你原諒我吧——

耳朵「嗡」的一響,若愚一下攤坐在地上。

「少爺,少爺,您沒事吧……」佩蘭想拉他起來。

若愚已經什麼都听不進去了,過了好久。他才無力地說︰「佩蘭,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里靜一下。」

佩蘭見他難過的樣子,不知該如何勸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先走了。

若愚雙手抱住頭,腦袋里一片糨糊。過了許久,他才抹把臉,站起來,直愣愣地望著梨容的墓碑。灰色的青石,紅色的刻字,沉默,卻觸目驚心。

梨容——

他緩緩地跪下來,默默地,將手指撫上冰涼的碑,這是否,也是梨容心的溫度?他輕輕地,挨過來,溫柔地,把碑抱入懷中,就好象是在擁抱梨容,他用一生中最深的感情,畢生累積的溫柔,他全部的愛,擁她入懷。

梨容,你冷嗎?讓我來溫暖你——

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呢?不與我對視,也不跟我解釋。是我所做的一切讓你寒心了吧,你該對我死心了吧?是絕望,讓你不屑于告訴我真相,是嗎?你恨我嗎?

我也恨我自己啊——

「啊——」他仰頭,絕望而淒厲地一聲長號!

「老爺,您這一天是到哪里去了?我們正要出去找您呢。」若愚一進門,白顏就一臉焦急地迎了上來。

他的眼光,靜靜地在白顏臉上停頓住。

白顏被他看得心里一陣發虛,膽怯地問︰「怎麼,怎麼了?」

他一句話也不說,挺直著腰往里走。

穿過前廳,穿過長廊,走進梨園,來到听香樓。

白顏大氣不敢出,戰戰兢兢跟著。

門一開,是黃金的內屋,金光刺目,亦同樣刺入他破碎的心髒。

我到底都干了些什麼?

他冷森森地開口︰「管家,把听香樓恢復原樣,從今天起,我搬回來住。」

他幽聲道︰「就我一個人。」

白顏的臉有些發白了。

「簪子呢?」若愚冷冷地,背向朝白顏伸出手。

白顏趕緊將木簪子拿出來放到若愚手上。

「你是怎麼得到這個簪子的?」他問話,嘴角劃過一絲陰冷。

白顏小聲回答︰「夫人說簪子不適合小姐,就給了我。」

這是真話。

佩蘭說的都是真的。

他不敢,不敢再問下去。

「簪子以後放在我這里。」他轉過頭來,叫白顏︰「你過來。」

白顏抖抖索索地靠近過來。

他把簪子遞過去,把右手掌攤開放在桌上,說︰「象我扎梨容那樣,扎我。」

白顏拿著簪子的手開始發抖,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老爺,不要啊,我下不了手……」

若愚靜靜地看她一眼,一言不發,左手從她手里抽出簪子,就是一下,狠狠地把簪子扎進自己的右手掌!

白顏嚇得尖叫一聲,眼睜睜地看著血,從簪尖涌出——

他拔出簪子,劇痛,從掌心傳過來,卻還是沒有能蓋住心痛。

這根簪子,沾了你的血,也沾了我的血。

梨容,我已追不回你。我再也彌補不了什麼,就讓我,用自己的血,懲罰自己吧。

他輕輕地揚起笑容。卻感覺面上涼涼,淚水,不知何時已經遍布臉龐。

「你下去吧,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進梨園。」他絕然道。

白顏淒然淚下。

事情的真相是那麼的出乎意料,等他明白,一切都遲了。

听香樓里,還有她的倩影和微笑,而斯人,已經不再。

這一夜的雪。下得特別的大,片片如鵝毛,密集得讓人看不見對面的來人。

正陽殿里,燈火通明。

四位大臣被急召進宮,跪在皇上床前。皇後和眾妃子、皇子。守在殿內。

皇上半躺在軟枕上,無力地抬起手來,大內總管袁公公趕緊上前,握住皇上的手,皇上喘著氣說︰「開門,宣皇後,朗澤、朗坤——」

四位大臣互視一眼。心中都納悶,為什麼,只宣兩個皇子進來?

寢宮的門大開,皇後帶著兩個兒子進來了,跪下。

「你們,都是皇後的嫡子。不論皇位又誰繼承,你們都是兄弟,要相親相愛……」皇上氣若游絲地說︰「宣旨——」

袁公公將聖旨一抖,朗聲道︰「……傳位于六子朗坤!」

「不!父皇!」朗澤一把撲過去,疾聲道︰「我才應該是新皇!」

皇上無力地搖搖頭。

「我哪點不如他?」朗澤不甘心地喊道。

皇上輕輕地笑了笑。沒有回答。

「皇上,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皇後也撲了過來。

「他,也是你的,兒子……」皇上看著皇後。

「別求他了!」朗澤忽然站了起來,冷聲道。

跪在地上的朗坤怔怔地抬起頭來,望著朗澤。

「父皇,我一直都抱有希望,你會給我一點什麼,」朗澤戚然一笑,說道︰「可你,終究還是什麼都不肯給我。」

「從小到大,你就什麼都不肯給我!」他忽然怒起,指著朗坤對皇上說︰「你把所有的,都給了他,這一次,也不例外!」

「我以為,你總會要留點什麼給我,到頭來,還是什麼也沒有,」他話語里,是無盡的傷心︰「他是你的兒子,我也是你的兒子,你對他好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可曾,帶我玩過一次游戲,可曾手把手教我寫過一個字,甚至可曾嘉許過我一回?!我做好了,你看不到,那我就往壞里學,你還是不管不問!」

「你這樣對我,公平嗎?!」淚水緩緩地順著朗澤的臉頰流下,恣意而絕望︰「你對我娘尚且如此,那是因為你的雪兒,因為你有太多的女人,你不需要去珍惜!可是我呢,我也是你親生的骨肉,你為何,就不肯分一點點的愛給我!」

「你不喜歡我,我不看好我,我偏要做好了給你看,我告訴你,你答應,新皇是我,!你不答應,新皇也是我!」朗澤將臉一抹,冷笑道︰「我不指望你,我只能靠我自己!」

「你,你,你要干什麼?」皇上瞪起雙眼。

朗澤手一抖,從袖籠里抽出一道聖旨來,展開,向皇上伸出手去︰「拿玉璽來——」

皇上恨恨地抽動了一下嘴唇,沒有動。

「朗澤!」朗坤剛叫一聲,忽然從帳下沖出幾個黑衣人來,將刀一橫,已經擱在了朗坤的脖子之下。四個大臣也被制住,動彈不得。

「乖乖地合作,你們還可以做輔政大臣,」朗澤冷笑道︰「六弟你也不要急,父皇蓋了印,你肯合作,我還會顧念兄弟情分,留你一條命。」

皇後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終于知道兒子長久的操持,她眼珠一轉,當即把手探到皇上的枕頭底下,抓出印盒來。

皇上怒目而視,伸手去搶,但大病之人,哪有力氣,皇後用力一扯,就掙月兌了,打開盒子,兩手托起玉璽,望著皇上悠然一笑,所有的恩怨和委屈似乎都可以宣告終結了。

去你的皇帝,去你的雪兒,去你的一切!

皇後端起玉璽,照著朗澤擬寫的聖旨,緩緩地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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