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應了一聲熱絡的拍了拍常相逢,「閨女跟我來,」她見常相逢沒有梳髻,就知道兩人還沒有成親了,打算私下里打听下這是怎麼回事。
「你是說竇二跟他哥分家了?」郭氏乍一听見這個消息也有些吃驚,旋即點點頭,「要說樹大分枝,他們家二老也不在了,盡早的事,那閨女,你怎麼跟著他過來了?你們訂親了?」
這可不能叫人誤會了,常相逢忙將竇二跟常巧姑已經訂親的事跟郭氏說了,「我不敢再在那個家里呆了,我娘便叫我跟著二哥過來了,贖回我姐姐,就跟他們過。」
「贖你姐姐得一大注銀子吧?二郎手里有?」一個年輕些的婦人端了個海碗進來,將漂著幾片茶葉渣子的水遞給常相逢,「你喝茶,」說著在郭氏身邊的長條凳上坐下。
「我娘給了些,怎麼說當初也是我那後爹賣的我姐,我跟我娘這些年日干夜干,雖然不是太足,可是听說白園的主子心最善了,求一求興許人家能便宜些,」常相逢走了一路也累了,抱著那大碗喝了好幾口,才道。
「你娘是個有心的啊,」郭氏嘆了口氣,「在後爹手下討生活,哪有那麼容易啊,既然這樣,待你姐姐回來了,你們就好好在村里住下,沒事了,就到這兒來跟我跟夏嬸兒說說話。」
說罷才想起來她光顧著問話了,自己是誰都沒跟常相逢說,笑道,看我這記性,「你是這家的老大媳婦,你跟著二郎叫我春嬸子就行了,這是我弟妹,你叫夏嬸子就行了,你竇春叔在城里給人幫忙,家里的活計都是你夏二叔在招呼。」
听完郭氏的介紹,常相逢忙起身曲膝,「夏嬸兒好。」
「咱們沒這麼多規矩,你快坐下吧,」竇七爺家的老二媳婦娘家姓李,「我看那車上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竇家老大就給他兄弟分了那麼點東西?可有銀子?」婦人對這些八卦更有興趣。
「沒有了,銀子給了三兩,說是半個店兒的老宅他才花了一筆銀子修整過了,分給二哥用,還有那架驢車,就是二哥的全部家當了,其實也怨二哥,如果听他大哥的話,去我們街上給王寡婦當上門女婿,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能模黑竇大的時候,常相逢是絕不會手下留情的,何況她也沒有說瞎話。
「嘖嘖,這也太黑了些,哪有這樣當哥的?竇老大的豆腐坊不是挺賺錢的?他那個媳婦回來一回,充的能城里的官家太太似的,插金戴銀的,連他家栓兒都裝的跟城里的闊公子一樣,都不跟咱們家德旺和義遠玩,」
這個弟媳婦,成天就愛說事兒,郭氏笑著接話,「人家栓兒才多大,咱們德旺跟義遠都多大了?他不是跟禮盛玩的挺好嗎?」
「那是叫咱們盛子給他當馬騎!虧得你好脾氣,要是我,大耳巴子都抽上去了,盛子好歹是栓兒的叔!」提起竇大一家,李氏一臉的不滿。
「好啦,扯這些做什麼?他們又不是見天回來,行了,你叫上大妞做飯去吧,相逢這閨女頭次來,咱們得留人吃頓飯,」郭氏懶得听李氏嗦,直接吩咐道。
竇七爺家雖然比旁人強些,但也是莊戶人家,招待竇二和常相逢的也不過是一人一碗撈面條,面條還是雜和面兒,不過這對幾天沒有好好吃過正經飯的常相逢來說,已經算是美味了,她毫不客氣的吃了一大碗,倒叫郭氏夸了兩句,在莊戶人家,能吃才會有能力好好干活。
竇七爺的大兒子竇春在城里給一個小鋪子當掌櫃,中午是不回來的,二兒子竇夏在家務農,竇二跟他們吃了飯,兩人一起將驢車上的東西卸下來放在竇七爺家存東西的廂房里,便起身告辭,說是進城采取過日子的東西。
「手里就算有銀子,也不能亂花,那邊的房子不成,回頭叫夏再喊幾個人,搭把手幫你修修,先將就把這個冬天過了,後面的事兒慢慢商量,」畢竟是竇家的子孫,竇二一向對村里人都客客氣氣的,竇七爺也願意多交待兩句。
「哎,我知道了,這次去先看看能不能贖了巧姑回來,她能干著呢,」想到自己可能就要見到常巧姑了,竇二滿心幸福。
「二哥,那個白園在哪里啊?離這兒遠不?」常相逢根本不知道白園在哪里,怎麼去就更不曉得了。
「在香山呢,龍門那邊,一二十里地要有了,」竇二有些發愁的看著天時,這個時候過去怕是到了晚上才能到。
「不如咱們還是先回甜井胡同過一晚吧,明天從小北門走也近些,」常相逢還想在城里轉轉,要是城里小北門,香山白園的跑,時間都耽誤在路上了,「我去我家住,也跟我娘說說半個店兒的情況,二哥你隨便在誰家湊和一夜不就行了,現在還不是太冷呢。」
常相逢投了回水之後,已經完全變成了個極有主見的女子,竇二下意識的點頭,「好,就這麼辦,」說著轉著跟竇七爺道,「七爺,那我們明天接了巧姑出來再回來吧,也省得來回跑。」不然晚上還得在竇七爺在攪擾。
「行,你們去,下晌我就叫村里的抽幾個人去先幫你將院子拾掇出來,不然新媳婦進了門,也不看相,」竇七爺看了一眼常相逢,「這閨女叫什麼?」
「七爺,我叫常相逢,」常相逢可不想再被「巧丫」「巧丫」的叫,「今年十四了,我家跟二哥家就隔道牆,二哥可沒少幫我們。」
「相逢啊,這名兒不錯,看上去也是個能干的閨女,」竇七爺笑了笑,擺擺手道,「快去吧,把你姐接回來,咱們熱熱鬧鬧的給他們辦場親事。」
「謝謝七爺,我們接了姐姐回來就叫她過來給您見禮,」常相逢向竇七爺微微欠身一禮,便跟著竇二出了竇家大門。
「唉,咱們到了城里,多跑幾家,模模行情吧,這東西到底值多少錢我心里也沒數,爭取能賣的價錢高些才行,」坐在驢車上常相逢躊躇滿志的盤算,「這修整房子只怕也要花些銀子的,還有這老毛驢,只怕賣了殺肉都沒有人要了,你靠它拉磨再出去賣,非把它累死不可。」
現在不但是贖巧姑,還是蓋房子,都要靠巧丫了,「對了,巧丫,你怎麼說你叫‘常相逢’呢?」竇二忽然想起來了。
「這是我爹小時候給我起的名字,只跟我說過,她們都不知道,說叫巧丫不雅,」常相逢一本正經道,「還有二哥,你不能一直叫竇二吧?多不好听?」二啊二的,幸虧他家沒生第三個,不然叫「三兒」麼?
「我爹娘都不識字,我是老二,就叫竇二了,」竇二撓撓頭,「這名字不好听啊?你看七爺家的幾個孫子,那名字起的,听說是請唐寺門的秀才給起的,花了錢的呢!」
給自己姐夫起名字,這個麼,常相逢有些不好答應,「我想想吧,畢竟是名字,得想個意思好叫著也好听的不是?」
「那你慢慢兒想,等我跟你姐姐成親的時候,庚帖上寫了,多神氣,」竇二被常相逢一說,也覺得自己這個名字太土了,好像每個村里的老二都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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