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常相逢說不叫竇二他們干活兒,可兩人還是誰也沒有立即睡覺,這莊稼人哪有大白天睡覺的道理?因此一個泡豆子,收拾豆腐房,另一個則開始幫妹妹做棉衣。常相逢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從段家出來,連身像樣的衣裳都沒看,看的常巧姑心酸不已。
補了覺被姐姐叫起來吃飯的常相逢才發現他們並沒有把自己這個「婆婆」放在眼里,當時就「十分的生氣」,吃完飯立馬押了兩人去午休,而自己則直接開了門坐在自己屋里「監視」,不論他們在里面做什麼,天不黑是不許他們出門兒的!
「怎麼就你一人兒在屋里?你姐呢?」李氏來的時候發現院子里靜悄悄的,心里奇怪。
「噢,我們早上起的太早,我姐夫趕的是力氣活兒,這不,晌午又沒什麼事,我叫他們都歇一會兒,不然晚上可不就又要忙了?」常相逢往里讓讓,叫李氏坐在自己床上。
「是啊,這生意要是長干,可不是將人都累垮了?哎喲,你這閨女,平時看著不動針線的,這活計也不錯啊,」李氏像發現新大陸般拿起常相逢腿上的鞋梆子,仔細看了看針角,「給你姐夫做的?」
「哪兒啊,有我姐呢,我出哪力做什麼?這是給七爺做的,從我們到村里,可多承你們照顧了,雖然是都姓竇,可是一個娘的都把人往死里坑呢,七爺的恩情就更可貴了,我也不會什麼,想著過年了,給七爺做雙新鞋,老人家穿軟和點兒,腳下也舒服,」常相逢對竇七爺一家的感激是發自內心的,其實人家不管他們,他們也沒有什麼可抱怨的,可是半個店兒的人卻是真心的幫了他們。
「沒有你們,哪里有我們今天的這個攤子啊,等我忙完這雙,也給德旺他們一人做一雙,」這東西畢竟以前是常做的,雖然常相逢一開始不適應,但上了手之後,發現也沒什麼,一邊納鞋底子,還能一邊想心事,兩不耽誤。
李氏听說有人給自己兒子做新棉鞋,自然很高興,「你們這姐倆兒真是勤快的沒話說,你姐就那家里住那幾天,就將一家子的新衣裳給做得了,你呢,又想著給你兄弟們做鞋,我們家啊,簡直就是多了兩個閨女!」
兩人你來我往的又聊了一會兒,李氏才將話題轉到他們的生意上,「早上你姐夫過去說,你們生意好的很?一早就賣完了?」
「是啊,明天準備多做一鍋,回來早也是呆著,趁著過年人多,我們也掙一些,」常相逢樂呵呵道。
「他們算賬了沒?掙了多少?」李氏關心的是這個,她成天在家里閑著,若是擺小攤兒生意她,自己試試也未嘗不可。
「今天頭一天,還不好說,不過剛才我姐算了下,大概二十文吧,所以我們才想多做一鍋,不然的話,一天要給衙差交十文,再給地方上交十文,我們不是白干了?」地方上的十文說白了就是保護費,黑社會真是個歷史永久的行業啊,常相逢知道還有這筆款項時,心里只有這麼一個念頭。
「那等于是給他們干了,要是再做一鍋的話,一天也能落個二十文了,也算不差,」原來沒有自己想的那麼賺錢,還起的死早,李氏覺得這活兒有些不好干。
「嬸子來啦?」兩人說話的聲音到底還是把常巧姑吵醒了,家里來了外人,她這個主婦自然不能再高臥了,「我幫你倒水。」
「不必了,我來了一會兒了,時候不短了,」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李氏也不再多坐了,起身告辭。
「夏嬸子過來有事兒?」常巧姑拿過常相逢納的鞋底子看了看,覺得還不錯,妹妹的手藝倒是沒落下。
「問今天掙了多少,我跟她說二十文,還要給人家交,你跟姐夫說別叫他說漏嘴了,」常相逢道,「咱們也不是防著誰,不過有些事還是自個兒知道的好。」
「行了,我連個這都不曉得?早上過去見竇七爺時,她就拉著我問我,我說沒算呢,咱們這個夏嬸子啊,人不壞,就是心眼比旁人多了些,」常巧姑掩口笑道,自家有多少錢,當然不能隨便告訴旁人了。
之後幾日「竇師傅」家每天的兩鍋熱豆腐不到兩個時辰一準兒能賣得完,竇二便想著要不要再加上一鍋,可是卻被常相逢給否定了,照這樣下去,他們的生意在兩溜兒十幾家攤子里算是很不錯的了,可是曾老漢也跟他說過,因為他們的熱豆腐,兩家豆腐腦攤子都比以前實惠了,其中的意思常相逢哪里听不明白?
這斷人財路無異于殺人父母,便宜不能佔完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姐夫,你要閑不住,我還有一樁事可做,你听听?」
五六天下來,他們都落了二百多文了,比出門兒賣豆腐還掙錢,活也不算累,竇二現在覺得這個姨妹簡直就是個招財童子,「你說。」
「你還賣豆腐吧,每天磨幾盤兒擱咱們攤子上,」常相逢道,「反正你買的黃豆可不老少,咱們也不缺原料。」
「這怎麼成?這早上都是進城的,誰沒事兒拎兩塊豆腐進城啊?」竇二覺得常相逢這主意可不高明,「等到家的時候,都掂散了。」
「你听我說完,這過年誰家不買豆腐?不但買,而且最少都是十斤,」豆腐可以炒菜上桌,可以包包子,可以炸丸子,哪家過年不需要啊,這區別不過是要的多少而已,「咱們就寫個招牌,買十送一,就是買十斤送一斤,你說他們要不要?」
「那也不成,十一斤豆腐拎著不沉死了?」竇二還是覺得不可行。
「你以前趕車下去豆腐會不會給人家優惠?肯定是要趁著過年掙錢呢,家家豆腐坊也不會便宜,咱們白送一斤他們不要?那些趕車進城的,估計會買了放車上,不好帶的呢,只要他們說想要,咱們說個大概時間,關城門時,你拉了車就在咱們的攤子那兒等著,又不費事。」
「這倒是,下午往家里捎,應該會願意的,」竇二以前趕車走街串巷,累不說也佔個人,是中午還要搭上飯錢,現在這一招兒,不過是少掙一些,但還是有得賺的。
「反正我回去也睡不著,這天兒豆腐也不會壞,就按你說的,咱們磨幾盤試試,也不費功夫,」竇二一拍身邊的老毛驢,「爭取攢下銀子開春兒了換頭好驢!」
「其實連賠都不會賠,如果真賣不出去了,咱們拿回來炖了當熱豆腐賣,比平時更實惠呢,」常相逢覺得自己就是把鐵算盤。
再出攤兒時,因為多了三盤豆腐,三個人便又有了重新啟程的興奮勁兒,一路上說說笑笑,全是「如果一下子就賣完了,」「要是不夠賣怎麼辦?」這樣的想像。
才到地方,常相逢就發現斜對面擺豆腐腦豆漿的攤子已經上了人了,不由一笑,他們還真成了闖進沙丁魚里的 魚了,不過也不錯,大家良性競爭,眾口難調,愛吃什麼的都有,她生活了地方有熱豆腐,也沒見豆腐腦兒的攤子少?
「哎喲我說竇師傅,你們家是準備把東門的生意給做完啊,這又拿的什麼啊?」常相逢這麼想,可是對面的人就不這麼想了,賣豆腐腦的張家胖嬸兒已經按捺不住了,揚聲問道,「大家鄉里鄉親的,也給旁人留條活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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