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經歷了元瑣暴斃又被關押在陰森森的地牢，清風現在還沒緩過神來，在那跪著，雙手伏地，嬌弱的身子不停滴顫抖。紅顏不說話，大堂十分安靜，外面的鳥鳴聲清晰可聞，大堂雖仍舊暗，外面活躍的氛圍多多少少沖淡了里面緊張壓抑的氣氛。
過了半刻鐘，清風知道上面的人在等著自己回復，她努力地吸氣，讓自己顫抖的沒那麼厲害。
清風聲音還是帶有很明顯的顫音「大人，奴婢剛剛……沒听清楚，可不可以……再說一遍。」
紅顏眉頭微皺，有些納悶她好歹也是公主身邊的大宮女，怎麼這麼不經事。雖說心中稍微有些瞧不起她，但紅顏語氣房柔和了，帶有安撫的味道「你說說花神節當晚的事。」
清風，眼珠子轉了轉，聲音已沒那麼顫抖。「回答人話，那天晚上奴婢沒隨公主出門，奴婢在守‘雪菊居’。」頓了頓，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她聲音又開始更加抖了，還帶有明顯的哭腔，「後來，有個不認識小宮女扶著公主回來，奴婢當時擔心死了。知道公主遇刺，清月姐姐他們遇害，奴婢……」話沒說完，她又哭了起來。
紅顏有些頭痛地扶額，她這麼哭哭噠噠的，要審多久。紅顏右手摩挲著驚堂木，拍一下估計她就能安靜下來，不過到時候她要是嚇暈就麻煩了。
紅顏語氣冰冷，「為何那晚你不陪同六公主參加晚宴？」
听到了紅顏的聲音，清風不由自主抖了抖，感覺像到了秋天那樣蕭瑟冰涼。清風回答道︰「奴婢近日來昏昏沉沉，公主憐惜奴婢，讓奴婢好好休息。」
紅顏斟酌幾番，接著問︰「那晚是你給公主端茶？」
「是」
紅顏眯著眼楮，認真看清風的表情，然後驚堂木一拍，厲聲喝道︰「大膽奴才，你明知自己身體不適卻伺候六公主，分明是你將病氣過給六公主，到底是何居心！」
清風听了，猛地磕頭，顫抖著說︰「奴婢是擔心六公主才想著親自給六公主泡茶，奴婢沒有生病，是……」清風說著說著，臉有些紅，聲音像蚊子嗡嗡叫那樣小說下去，「小日子來了」。
當然，後面那幾個字聲音雖小，紅顏還是听得清清楚楚。紅顏心中暗笑，看來還是禁得嚇的。
紅顏接著之前的氣勢，接著說︰「既然擔心，為何不試毒就給六公主喝下茶，這就是你的擔心？」
清風死命地磕頭，「不是，不是……六公主素來不許試毒，覺著麻煩。況且，從頭到尾都是奴婢泡茶和端茶過去，所以奴婢以為不會有事。」
「你的以為卻讓六公主喪命，不管怎麼說，你這條命留不下來了。」
清風猛地一抬頭，雙目睜大，不可思議地看著紅顏，喃喃道︰「為什麼……」
後來又是磕頭求紅顏放過。
紅顏絲毫不因清風的求饒感到心軟，語氣淡淡地說︰「你以為你的賤命比得了六公主的命嗎？既然你是忠心的，知道要給六公主陪葬不應該乖乖接受嗎。」
清風听了，頓了頓才說︰「奴婢現在還不想死，奴婢……奴婢想知道是誰害了公主再去黃泉陪公主，然後奴婢會親自告訴公主。」
「真是忠僕。」紅顏好像佩服地感嘆了句，接著陰惻惻地說︰「你說從頭到尾都是你準備的茶水，那說明就是你下毒謀害六公主。還不速速招出幕後指使之人，本官會讓你死得痛快。」
清風急忙說︰「不是奴婢，雖然是奴婢親自為公主準備茶水，但小彩有踫過茶壺。可能是她……」
紅顏笑了笑，笑容邪魅，「你就如此篤定她有時間，有能力在茶壺中下藥，還能知道剛好撞到你？」
「奴婢也不知道……」
紅顏再次拍響驚堂木，嚴肅地說︰「看來你是不願這麼招了，那先打你十大板如何？」
清風听了，看到兩邊粗壯的侍衛，拿著大棍子，緩緩靠近，一下子暈了過去。
兩個靠近的侍衛看到清風暈了不知如何是好，疑惑地看了看紅顏。
紅顏不管她真暈假暈，淡淡地說了句「拖下去」。其實發現清風不對勁算是意外收獲，之前紅顏是想從四公主的人身上找到突破口，沒想到四公主身邊的人回答四平八穩滴水不漏，反而從六公主身邊的人發現破綻，算是意外收獲了吧。
長時間的審案過去，紅顏想到這麼多人還沒吃午飯，于是退堂去吃午飯。召過來的人中，四公主的人就原模原樣回去，只是小彩和清風就被留了下來，關在地牢中。還沒來得及審問的清明也就讓他在偏堂吃飯。
紅顏是回東廠吃午飯的，吃完飯回到閨房，便有黑影閃入。
那黑影便是紅顏的手下赤七。赤七站立一旁，聲音平靜且低「皇上下旨厚葬六公主，賞了金銀財帛撫慰舒妃，賞了兩個美姬給仇誠。」
赤七一板一眼地匯報著，紅顏就靜靜地听，心中在琢磨，夏慶帝那麼快將六公主的死昭告天下是為了什麼。
赤七說完就站在一邊，一動不動像塊石頭。
難道皇上是不希望謀殺的事浮在水面上？紅顏是這樣想的。像後宮這些明爭暗斗並不會刻意隱瞞，因為這很正常，不僅不隱瞞，有時候還會以殘酷的手段警示眾人。
如果真是皇上想這件事就這樣了結，為的又是什麼……紅顏的思路開始不停留在殺害六公主的凶手上，而是夏慶帝的態度。
如今世道是天下三個大國鼎立，小國林立。夏國延綿多年，藩王作亂篡位雖多，但八百年來不曾改朝換代。夏慶帝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安慶王，雖然他忌憚洛公公，但洛公公還是夏慶帝的心月復，因為他們在同一條利益鏈上。話說回來，紅顏在洛公公的刻意培養下，要學會在忠于夏慶帝和防備夏慶帝找到平衡，所以這次夏慶帝的態度更讓紅顏重視。
紅顏思緒回到六公主暴斃的事。首先，夏慶帝將謀殺變為驚嚇後猝死，可能就是為了保護凶手，當然也可能使還有不知道的利益在里面。其次，若夏慶帝真想保護凶手，那麼他想保護的是誰，是五公主還是四公主。最重要的是，夏慶帝如果已經知道凶手是誰，那自己查那麼認真又是鬧哪樣，費事白做工不說，讓不讓事情浮現出來也不知，反而等于把自己栽下去了。最最重要的是，洛公公現在袖手旁觀的態度又是為什麼，紅顏深信洛公公不會害自己，但他不提醒自己夏慶帝的態度，說明這僅僅是個磨礪，並不危險。
時間就這樣過去，紅顏的房間沒有一點聲響，就像里面壓根沒人那樣。子鷺和子鳶守在門外，雖然她們听不見里面的聲音，但她們一直都很明白，她們的主子一直都不是普通的閨閣小姐，而她們身在的東廠也不是普通的屋宅。她們不知道東廠的辛秘，但她們明白不該知道的就別知道。
紅顏一揮手，赤七的眼皮總算動了，一陣黑影飄過，房間里只剩下紅顏。雖然還沒想清楚整件事的利害關系，不妨礙紅顏悠然躺下午睡，像貓兒一樣慵懶地說︰「你們退下吧。」
子鷺和子鳶退下。
一個時辰後，紅顏醒來自己更衣。
推開房門，整個空氣都是熱騰騰的，因為是初夏，倒也不至于很熱。庭院下鋪滿了金燦燦的陽光，和淺淺的黑影交相輝映。
紅顏進了皇宮，回到暗堂，紅顏也不知道要以怎樣的態度來繼續審下這個案件。是直接推到清風身上，不用管幕後黑手，還是查到底。
到了暗堂，發現馬獄典又早早地坐在旁听席上，紅顏瞄了她一眼，心中佩服她的兢兢業業。紅顏行個武禮算是打了招呼，馬獄典點了點便是回應，接下來就像老僧入定那樣，閉著眼楮不說話，扮演了合格的背景。
紅顏很快進入了狀態，審查了小彩和清明。
小彩可能因為平靜下來，雖然之前她是最大嫌疑人，但她的供述條理清晰，敘事簡單明了，雖然不能擺月兌嫌疑，但也為她的活命添上一個機會。紅顏俯視跪在地上的小彩，暗想，小彩能比較從容地辯駁，應該是自己說如果她跟殺害六公主凶手無關，自己盡量保下她的話有關。
又想到夏慶帝捉模不透的態度，紅顏看小彩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憫，如果夏慶帝想讓跟這件事有關的小人物都消失，即便小彩與元凶無關，也不可能保下她。
在審問清明的時候得到的信息不多。清明的態度看起來挺正常的，特別害怕，還有一些難過不安。清明在花神節那天是跟著元瑣的，遇到刺客時他也在，因為護主受了傷暈了過去。問他問出來的話和四公主的宮女所說的別無二致，所以問了話便讓他下去了，繼續收押在地牢，給個好點的位置，再派小醫女給他處理傷口。
接下來便是審查那刺客了。
紅顏在大堂上等著，本來覺得和之前應該一樣。結果沒等來他們押上刺客，到等來一個侍衛慌慌張張跑到大堂跪下說︰「大人，那刺客快死了，有進的氣沒出的氣。」
紅顏被這消息打亂了節奏，眼皮垂下一點，冷冷地說︰「怎麼回事。」僅僅四個字，散發出的寒氣讓大堂上除馬獄典都不近顫抖。
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問題，真的很……不……爽……
馬獄典听了，閉著的眼楮緩緩睜開，目光透出一股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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