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時分,畢春才剛剛服飾完姽睡下,正想也稍微休息一下,便听見從里面傳出的叫嚷聲︰「走開,走開,不要靠近我。」
畢春一愣,連鞋都顧不得穿上,打著赤腳就跑到內殿,看著失聲尖叫的姽,心中咯 一聲︰「完了,娘娘又被夢靨侵蝕了。」
「走開,走開。」姽才剛剛倒下,又听見那孩童的聲音一聲一聲的傳來,睜眼一看,那滿身是血的孩子正從門外蹣跚而來。姽立即從床身起身,渾身發顫的看著那孩子。
「娘娘,我是畢春呀。」畢春看著姽那空洞的雙眼,心中哀嘆一聲,娘娘又著魔了。一邊試著向姽靠近,一邊吩咐後面進來的侍女,「還不快去通報皇上。」
乾坤殿,扶蘇正想著帶今日前來的陳老大夫去看看謝公公的癥狀,忽然間看著殿外急急忙忙闖進來的侍女,「何事這麼慌慌張張的?」
「皇上,娘娘又開始犯病了。」侍女想起姽那樣,也顧不得行禮,直接道。
「拿上藥箱,我們先去居安殿。」扶蘇臉色一沉,看著旁邊的陳老大夫急急道。
「娘娘,您再忍忍,再忍忍,皇上馬上就來了。」來到居安殿的時候,畢春正死死的抱著姽的雙手,而此時姽的手中,正拿著一片花瓶的碎片。
扶蘇一驚,兩三步沖到姽身邊,一把奪過姽手中的碎片。看著還在呆愣之中的老大夫,「還不快過來施針。」
老大夫進入居安殿的時候,被那殿中華麗又熟悉的擺設給驚呆,那皇宮的宮殿之中,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範金為柱礎。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榻上設著青玉抱香枕,鋪著軟紈蠶冰簟,疊著玉帶疊羅衾。殿中寶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睫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和當初的新安皇宮,皇後宮殿的擺設一模一樣。忽然間听見扶蘇的聲音,老大夫從自己的震驚中回神,急忙打開藥箱拿出銀針。
「皇上,請你控制住皇後娘娘不要動,施針的時候不能有絲毫偏差。」可是,看著一直在晃動的姽,老大夫手中的銀針也下不去。
扶蘇點點頭,用盡全力抱住姽,在她耳邊輕聲道︰「不怕,有我,有我。」
姽听見耳邊那熟悉的聲音,正漸漸的從夢靨中抽身而出,忽然之間感覺心窩一陣疼痛,徹底的暈了過去。
看著暈倒的姽,扶蘇不由得道︰「她怎麼了?」
「她心脈混亂,我給她施針了,她暫時會昏睡一段時間,醒來之後便好了。」老大夫收回手中的銀針,淡淡的道。
扶蘇聞言,才稍微送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
「這是皇後娘娘吧。」施針過後,老大夫才送了一口氣,定下心神看著眼前的女子。昏睡中的姽神色靜寧而安詳,嘴角彎成微笑的弧度,兩只手輕輕的放在身子的兩旁。
皮膚沒有那麼白、但是卻泛著透玉色的光芒、似乎像冬天的雪一樣、那麼光華皎潔。唇上是微微一點的唇彩、有如玫瑰一般嬌女敕、像是玫瑰一樣誘惑。老大夫不由得猜測道,民間傳說皇上和皇後之間出了一些問題,但是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樣呀。
扶蘇點點頭,望著老大夫,「她最近受夢靨所困,已經痛苦了很長一段時間了。」說完看著一旁的畢春,「不是讓你好好照顧皇後娘娘嗎,為什麼又忽然夢靨了?」
一旁的畢春急忙跪倒在地,「皇上恕罪,皇後娘娘這幾日已經好了很多了,好幾天沒有夢靨了,今日也不知為何,忽然之間就這樣了。」想起今日打開窗戶之時看見的那個女子身影,畢春忽然道︰「對了皇上,下午的時候娘娘連打了幾個噴嚏,猜是殿內空氣太悶,讓奴婢去開窗透透風,奴婢打開窗戶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女子的身影從殿中走出去。」畢春心中暗暗的想,今天皇後忽然發病,會不會和白天那個莫名出現的女子有關呢?
「當真有此事?」扶蘇一愣,他可是下令任何人不得進入居安殿的,還有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悄悄的進入居安殿,而且還對姽下手。
畢春點點頭,「只是她一眨眼就不見了,奴婢也沒有看清她的長相。」
「皇上,不妨讓我來查一查皇後娘娘夢靨的原因吧。」老大夫聞言,心中猜測皇後之所以夢靨,應該是人為所致。
扶蘇點點頭,「好,你只管去查。」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塊金牌,「這是朕的御賜金牌,見此金牌如朕親臨,你要是查的過程中遇見什麼麻煩,直接將這金牌拿出來便是。」
「臣遵旨。」老大夫看見扶蘇手中那金牌,一下子跪倒在地,雙手高過頭頂將那金牌接住。
皇宮,北面的一座宮殿之中,晴皖正坐在那銅鏡前梳妝打扮,忽然听見下面的侍女急急忙忙的跑來,在其耳邊一陣耳語。
「你說的是真的?」听完之後,晴皖雙眼大睜,不敢置信的道。
侍女點點頭,「是的,而且皇上還給了那大夫御賜金牌,讓那大夫放手去查。」侍女從居安殿中打听到消息之後,便急急忙忙的跑來告訴了晴皖。
晴皖呆住,手中的梳子掉在地上,看著那銅鏡中的自己,喃喃道︰「皇上怎麼會想到查這件事呢?」按照她預想的,這件事應該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然後姽被自己的幻覺折磨到死,直到最後都不會有人知道才對呀。
侍女搖搖頭,「或許皇上已經在開始懷疑什麼了吧。」
「不可能!」晴皖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加大藥量,我要姽馬上消失在我眼前。」
「這……」侍女難為的看著晴皖,「現在居安殿中守衛很是森嚴,根本進不去。」更別談下藥一事了。
晴皖眼楮一眯,進不去是對于普通人來說,對于她習武多年的來說簡直是小事一樁。
居安殿,老大夫看著侍女將姽昨日吃過的飯菜都拿了上來,看著那少得可憐的兩個菜,「皇後娘娘昨日就吃了這些?」
畢春點點頭,「皇後現在每日郁郁寡歡,根本吃不下什麼東西,這兩個菜還是我哀求著皇後才勉強吃下的。」皇後胃口不好,這個是大家都知道的。
老大夫點點頭,用銀針在菜上試了幾下。搖搖頭,「根本不關菜的事。」
「那現在該怎麼辦?」畢春正說著,殿中的姽忽然清醒了過來,低聲呼喚道︰「畢春?」
畢春一驚,「怎麼辦,皇後醒過來了?」
老大夫沉思了一下,「你只說我是來例行檢查的便可以了。」
畢春點點頭,朝著內殿走去。
「剛才你在和誰說話呢?」進了殿中,姽好奇的看著眼前的畢春,不解的道。
畢春莞爾一笑,「是太醫院的太醫,來例行檢查來了。」說完將桌旁的姜湯端給姽,「娘娘,您趁熱喝吧,這是奴婢給你熬的姜湯。」
姽一愣,「給我姜湯干嘛?」
「我昨天看娘娘打噴嚏,奴婢還以為娘娘您傷風,所以……」
姽恍然大悟,看著畢春手中那姜湯,「所以你才給我熬了姜湯?」
畢春點點頭,「不過沒想到皇後娘娘根本沒傷風,不過這樣也好,也不用奴婢擔心了。」說完將姜湯端了出去。
「唉~」端出去之後看著正在檢查的老大夫,哀嘆一聲。
老大夫一愣,「唉聲嘆氣可不好呀。」
畢春搖搖頭,「不是,我給娘娘熬了姜湯,可是娘娘根本沒傷風。」畢春撅著小嘴,白費了她一番苦心。
老大夫偷偷捂嘴一笑,「可是好好的你干嘛給皇後娘娘熬姜湯?」
「還不是昨天听見娘娘打噴嚏,以為娘娘是傷風,所以這才熬的。」說完看著那手中的姜湯,賭氣似的將湯一口喝下。
「別這麼消極嘛,噴嚏可能是傷風,但也有可能是空氣中有什麼東西引起鼻子不舒服,比如花粉,或者藥粉什麼的……」老大夫說著說著,忽然感覺眼前一亮︰「對呀,我怎麼沒有想到,皇後夢靨也有可能是空氣中帶有毒氣。」
畢春搖搖頭,「這應該不怎麼可能吧,我和娘娘同在一個屋檐下,如果娘娘夢靨,我應該也會夢靨呀。」
老大夫搖搖頭,「非也非也,夢靨之人首先得做了什麼很對不起自己活著別人的事,才會這樣。吸入毒氣之後導致做夢,然後產生幻覺,所以就算兩個人同樣吸入賭氣,但是也有可能一個有事,一個沒事。」
畢春一愣,「還有這樣的事?」
「那是自然,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嘛。」說完之後看著還在呆愣中的畢春,「皇後娘娘昨日什麼時候打的噴嚏?」
畢春想了一會兒,「娘娘打噴嚏之後我就去開窗,剛好看見一個女子的身影從殿中走去,那個時候應該是午時剛過吧。」
乾坤殿中,扶蘇在听完老大夫的轉述,一臉震驚的看著老大夫︰「你說的可是真的?」
老大夫點點頭,「畢春姑娘是這麼說的沒錯。」
扶蘇眼眸一沉,墨色的頭發在風中微微揚起,深邃的目光投向遠方,帶著點點憂郁。仿佛穿越了萬年,看透了一切;卻又是微微帶著笑意,比任何人都和善。烏黑的眸子如一湖碧水,平靜卻深不見底。銀絲白袍,廣袖被微風揚起,似神如仙。高挺的鼻梁,薄唇微微抿著,唇色有些蒼白,不知是抿得太久了還是別的原因。「給朕搜查皇宮,不管怎樣,一定將那女子給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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