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殿。////
金碧輝煌的大殿上,年輕的皇帝高殷著了一襲大紅色長袍,臉上透著如玉的溫婉,只是目光冷冷清清看不出什麼情緒。
金色的台階下擺了二十四張玉幾,將昭陽殿的華貴渲染到極致。楊愔官拜丞相,坐在離皇上最近的地方,他後面依次坐著顧頤,燕子獻,鵝永樂等一般大臣,殿外的侍衛今日也格外地多,單從形式上看,高湛和高演想鬧出什麼動靜還真不是件容易事。
長恭兄弟幾人坐在靠近殿門的位置,延宗坐在長恭身邊眼也不抬,只顧吃肉喝酒。長恭用胳膊肘踫了他一下︰「延宗,你倒是抬個頭,好歹是在朝堂上,也注意注意你這個王爺的形象。」
延宗並不抬頭,將一塊烤肉塞在嘴里嚼著︰「我從小就是這副德行,又不是一頓飯能改的了的,再說,不就是九叔去個晉陽嗎?有什麼大不了的。」說著喝了一口酒,發出一聲暢快的感慨。
高湛端起酒杯,溫潤潔白的酒杯在他修長的手指間幻化出一層朦朧的光彩。他從皇帝開始敬酒,依次是幾位兄長,每人敬兩杯,敬到楊愔時,似乎已有了些許醉意,只見他滿上酒,道了句︰「楊丞相,朝堂之事多勞費心,執酒。」言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楊愔也跟著喝下,高湛又滿上一杯,道︰「執酒。////」兩人又干了一杯。楊愔照例喝完第二杯後坐下,不想高湛又自己斟上一杯端起,道︰「何不執?」
這酒本是各敬兩杯,怎麼到了楊愔這里規矩就變了?他臉上浮出一絲慌張,不等反應過來,昭陽殿四周就涌出許多手執刀劍的侍衛向楊愔圍了上來。
「執酒,執酒,何不執?原來長廣王從一開始想執的就不是酒!」白玉酒杯擲在地上摔得粉碎,楊愔站起身來,「諸王造反,還不拿下!」
守在昭陽殿外的侍衛也如同暗流般涌了進來,形勢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
延宗將嘴里一塊骨頭吐在地上,作勢就要快過玉幾,好在長恭在他身邊按住了他,雖然他塊頭大,力道並不及長恭︰「四哥!」他低吼一聲,似是壓抑著萬分不滿。
「太皇太後,皇太後到。」就在雙方各不退讓時,宮人一聲報打破了僵局。高湛拂了一下袖子,那些之前藏在昭陽殿的侍衛便收了兵器,而皇上並為下任何暗示,只是起身離開了座椅。
「孫兒見過皇祖母,見過母後。」高殷走下台階行了一禮。
婁氏並不理他,徑自坐在之前他坐的位子上,皇太後李氏朝他使了個眼色,兩人便惴惴不安地站在婁氏兩側。
「把兵器都給我放下。」婁氏的聲音並不大,在這死寂的昭陽殿卻顯出一股別樣的震懾力。不料,這些侍衛並無半點行動,帶頭的領將鵝永樂甚至動了動劍橋,希望皇帝盡快下旨斬草除根,可此時高殷內心極其矛盾,並沒有殺掉這般「亂臣」的意思。
婁氏見狀,大怒︰「你們這幫奴才,再不放下兵器,我讓你們統統掉腦袋!」她將高殷用過的酒杯重重擲在地上,站在旁邊的太後李氏原本性情就柔弱,一見這局勢就更怕了,趕忙跪下來向婁氏請罪,隨即便是兵器稀稀拉拉地扔在地上的聲音,帶著一分不甘的落寞。
高演見了,終于松了一口氣,站了出來,有意無意地踫了一下高湛的胳膊,便跪在台階下。高湛也跟著跪下。
「母後,兒臣並無反意,這幫賊子挑撥我們叔佷骨肉關系,請母後明鑒。」言罷,便砰砰地向金階之上的三個人磕頭,原本金燦燦的台階瞬時一片殷紅。
婁氏還未開口,李氏就先慌了神,她一張花容沒了半點顏色,朝皇帝高殷訓道︰「還不快安慰一下你叔叔!」
高殷性子溫順,又有些口吃,縱然此時心里有萬千語言,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听聞李氏的話,雙手無力地垂下來,眼里似乎多了一些無奈和一絲釋然,他緩緩走下台階,扶起高演︰「六叔留佷兒一條性命便好,今日之事全憑叔叔處置,這江山,佷兒算是交給叔叔了。」言罷,便朝昭陽殿外走去,延宗在後面呼「皇兄」也不知他是听沒听到,只留下一個蕭索的背影。
「皇祖母!」延宗站出來,一臉怨怒地望著婁氏。
雖說是一樣的孫兒,可延宗的性情頗得婁氏的喜愛。如今的局勢她不是不知,皇帝高殷並非不好,只是倘若今日兩個兒子沒了實權,這大權握在高殷母子手中……她瞧了瞧跪在地上的李祖娥,這個婦人實在是撐不起大局的,權力給她,大齊沒有外戚之亂也要內亂。于是冷冷道︰「延宗,你有什麼事?」
「我……」延宗正準備數落六叔九叔如何陰險,卻被孝瑜一個眼神制止了,是啊,這事深究,以大哥同九叔的交情,怕是逃不了干系,思忖了一下,他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我知道……」
「太皇太後不好了!」就在延宗決定和盤托出之際,一個宮人連滾帶爬地闖進來跪在地上。
「什麼事這般慌張?」婁氏的眼皮沒由來地跳了一下,心里泛起一陣慌張。
那宮人抹了一把額頭,結結巴巴道︰「襄城王……襄城王……襄城王爺……沒了……」他那句「沒了」說的聲音極小,卻如同晴空一聲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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