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夫人一覺醒來已近未時,杜文玉讓把在鍋里熱著的飯菜端上來。
「你怎麼也不叫醒我,你自己先吃也行呀,餓壞了吧。」阮夫人嗔怪道。
「沒覺得餓呢,不然我早就吃了。」杜文玉將一個靠枕放到阮夫人背後讓她靠著,又擰了濕帕子給她擦手和臉,怕阮夫人問起文近,主動開口道︰「阿近吃過了,我讓他先回自己院子了。」
怕阮夫人擔心,杜文玉沒敢說實話。
母女倆安靜地吃了飯,直到晚飯時,杜文近才又出現在阮夫人屋內。因心中有事,杜文近情緒比較低落,阮夫人目視著杜文玉,朝杜文近的方向努努嘴,杜文玉在母親耳邊嘀咕了一陣,阮夫人弄清事情的緣由,心中一松,既然女兒能處理好,就不多問了。該讓自己知道的,女兒肯定會告訴自己。
晚上在回自己院子的時候,李媽媽在杜文玉耳邊嘀咕了幾句,杜文玉听後臉色一變。對李媽媽吩咐道︰「你去把那小丫鬟找來。」
到了初三早上,杜文近給阮夫人請了安,陪著吃了早飯,由錢媽媽、東至跟著,去了井治胡同。郝氏則被杜文玉留在了家里。
阮夫人問道︰「為什麼讓錢媽媽跟著,反而將阿近的乳母郝氏留在了家里?」
杜文玉道︰「就因為郝氏是阿近的乳母,一向偏疼阿近,才沒讓她去的。因愛生偏,到時即使阿近做的不對、不好,郝氏也會替他遮掩,這對阿近有何益處。錢媽媽就不一樣了,她是實在人,一向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即使阿近哪些地方做錯了,也會一一告訴咱們。而且她不像郝氏與阿近那樣親近,講述的時候沒她那許多顧慮。」
阮夫人輕點杜文玉的額頭,笑道︰「也不知你隨了誰,怎麼那麼多花花腸子。你爹是個直脾氣,我也不是那拐彎抹角的人。」文玉摟著阮夫人的胳膊道︰「我是外甥隨舅,舅舅管理那麼多鋪子,彎彎腸子肯定多,要沒個心眼,還不被別人給騙了。再說,你們都是憨厚人,咱家總得有個狐狸心眼的幫著把把關,不然咱一家都被人賣了都還幫人數錢呢。」此話一出,阮夫人連同林媽媽一眾都呵呵直笑。
直到已時末,杜文近一行人才回來,觀其面色,比早上去時放松不少。杜文玉沒問杜文近,而是把錢媽媽和東至挨個叫進去回了話,講了事情的經過,兩人回答一致。問完後,杜文玉對杜文近的表現還算滿意,于是對他點頭道︰「這次的事就到此為止。////下次可不能再犯了,記住了嗎?」
「記住了,下次不會了。」杜文近乖乖答道。
阮夫人讓杜文近回屋換件衣服再過來,杜文近走後,杜文玉示意紫淑在後面跟著。
杜文近走後,錢媽媽又將劉氏跟鄭氏的話對杜文玉母女學了一遍。
「劉二太太很客氣,道樓少爺是哥哥,與四少爺一起玩,出了事就應由他擔著,再說也不是大事,讓夫人和小姐不要將這樣的小事放在心上。鄭三太太則是吃了一驚,不過也很客氣,道,芝麻大點事,都是秦姑娘太嬌氣,倒弄得大家都跟著操心,還累得四少爺單跑一趟,都是秦姑娘的不是,待回頭,應讓秦姑娘給四少爺陪禮才對。」錢媽媽一向老實,回話也一板一眼,恨不能只字不差。
杜文玉听後,心中不由好笑,有了今天這一遭,昨個兒的禮也不算白送了。卻也沒多說什麼,就讓錢媽媽下去了。
阮夫人長嘆一聲道︰「經此一事,折騰了這一圈,就盼阿近能有所長進。」杜文玉深以為然。
杜文近回到自己院子,乳母郝氏正著急地在屋里等著。
見他回來,精神還不錯,郝氏頓時放下心來,知道杜文近這次順利過關了。于是上前問了經過,杜文近奈心給她講了,自己如何跟文秦道歉,又如何跟文樓道歉,他們二人不僅沒為難他,還拿好吃的給自己等等。
郝氏一邊幫文近換衣服,一邊听著,還不時叨念著︰「三小姐也真是的,四少爺還這麼小,多大點事,興事動眾的,還不許吃飯,還非得讓四少爺親自上門道歉。二老太爺那房全指著咱府上吃喝呢,用得著這麼給他們臉嗎?也太抬舉他們了。」
杜文近道︰「我確實做錯了事,去道歉也是應該的,聖人不也說過,有錯能改,善莫大焉嗎。」
錢媽媽被嗝了一下,悶聲道︰「不就是被雪團子砸了一下嗎,犯得著嗎?三小姐今個還不讓奴婢陪你去,奴婢在家急得要命,就怕四少爺哪里做得不好,又惹起三小姐的脾氣,還不定怎麼受什麼懲罰呢。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不能再不吃飯了。」
杜文近道︰「你不用擔心,姐姐這又沒罰我。再說少吃一頓也沒什麼,听說哥哥小時候也被爹爹這樣罰過呢。」
杜文近換好了衣服,出了房門,誰知一掀門簾子,紫淑站正站在門口。紫淑一臉坦誠地笑道︰「三小姐不放心,叫我來看看,既然四少爺換好衣服了,那奴婢跟您一起過去吧。」
郝氏看了紫淑一言,低下頭,沒有言語。
待晚上回到自己院子,紫淑方將剛才听到的話說給文玉听,杜文玉听後,靜默了一會,方下定了決心。
初四上午,趁杜文近不在身邊,杜文玉對阮夫講了自己的決定。阮夫人听後有點猶豫︰「阿近才五歲,就讓他一個人生活在外院,能成嗎?還不讓乳母隨侍照顧,東至和雨前兩個小廝粗手粗腳的,能照顧好他嗎?我覺得不妥當。」
杜文玉就知道娘親會舍不得放阿近到外院,解釋道︰「沒什麼不妥當的,外院也是府里啊,平時我也可以到外院看望他,他也能到到內宅來,只是換個住的地方而已。再說等老師來了,授課也方便。」
「那仍讓乳母郝氏跟著就是了?」阮夫人道。
「他都五歲了,一些生活上的小事也可以自己學著弄了,要是將來跟老師出去游學或像哥哥似的出去打仗,難不成還得將乳母帶著。既然早晚有這一天,不如趁早,趁年紀小慢慢磨煉起來。」杜文玉道。
見阮夫人仍一付于心不忍的樣子,又放軟聲音道︰「也不是現在立馬出去,總得等老師來了,讓他跟老師住,外院內院也就隔著一道牆,也沒什麼分別。您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阮夫人也知道兒子不同女兒,女兒可以嬌養,兒子卻不能,男孩子到了一定年齡一定要搬到外院住的。總在內院跟婦人生活在一起有什麼出息。當年長子杜文遠也是八歲的時候,被送到外院住的。道理都明白,可想到阿近那麼小就**生活,做娘的總是心有不舍,內心掙扎了半天,方吐口道︰「既是早晚的事,就按你說的做吧。」听到娘親答應,杜文玉心中不禁松出口氣,她還真怕娘親這關過不去。阿近那里好應付多了。
不過阮夫人並未放過杜文玉,瞅著杜文玉道︰「阿近要搬到外院的事,是不是你剛剛決定定,好好的,怎麼突然想到讓他搬出去住?發生什麼事了?搬出去可以,但你要對我說實話。」
杜文玉也知道自己這麼做肯定會引起娘親的懷疑,也就沒瞞她,將自己了解的事一五一十的講給阮夫人听了。
「那小丫鬟前腳對我講了阿近砸了文秦的事,後腳郝氏就把那小丫鬟訓斥了一頓,把那小丫鬟嚇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這樣下去還得了,以後誰還敢對我說實話。我還特意將那小丫鬟叫來安撫了一番,不然,以後誰還敢盡心辦事。我明白郝氏對阿近的感情,從小女乃大,肯定是疼愛阿近才有這番舉動。可這哪是真的疼愛,這是害他。」杜文玉述說完前情,又將昨天紫淑听到的話對阮夫人陳述了一遍,道︰「她只是咱府上的一個女乃娘,還不是主子呢,就這麼眉高眼低的,要是以後阿近長大了娶妻了,還留這麼個人在身邊,他那後宅還不亂了套。自小女乃大的情份,哪是那麼容易就拋下的。還不如趁現在,就將他們隔斷。免得時間長了,將阿近也帶壞了。」
知道了事情真相,阮夫人心里也不痛快,因自杜文近生下來,自己身體就不好,杜文近的日常起居都是由乳母打理的,見兒子與乳母感情深厚,自己這個當娘的肯定心理不舒坦,但自己自顧不暇,又見郝氏待兒子十分盡心,才將心頭的那份不自在丟在了一邊,誰知道那郝氏竟是這樣一個人,跟這樣短視的婦人一起時間長了,還不早晚把兒子帶歪了,想到此處,阮夫人心中不免生氣,道︰「既如此,那郝氏也不要再留了,不如現在直接打發出去吧,留著也是禍害。」
杜文玉握著阮夫人的手道︰「我昨天听了郝氏的那話,也是這麼想的,可那畢竟是阿近的乳母,將阿近從小帶大,咱們無所謂,可阿近畢竟跟她有感情。這樣直接趕出去了,阿近心理肯定不舒坦。總得找個合適的理由先將他們分開,再將她趕出去就是了。」
阮夫人听女兒說得很有道理,點頭同意,「你說的對,就照你剛才說的,等老師來了,就讓阿近搬去與老師同住,到時郝氏也沒必要留在府里了。只是咱們也不要簿待了她。不管怎麼說她對阿近還是十分盡心的。」
「娘親放心,女兒心理有數的,到時肯定給她一筆銀子,讓她後顧無憂就是了。」杜文玉安撫道「女兒就是怕娘親動氣,所以才沒事先告訴娘親的,你可不要往心理去,養好身體才是最主要的。」
阮夫人听杜文玉如此說,反而笑了起來︰「我那麼大的人了,什麼事沒經歷過,反而要你這小丫頭來安慰我。放心,我剛才听了是有點動氣,這會已經不氣了。你都已經安排好了,我還氣什麼,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添堵嗎。看來,以後阿近身邊的人,還是得好好挑挑才行。」
杜文玉明白娘親話里的意思,怕阿近身邊有那不良居心的,將阿近帶壞了,于是點頭稱是。
往後幾天,杜文玉母女待郝氏如常,沒什麼異常的舉動。郝氏懸了幾天的心也放了下去,就怕那天的話被紫淑听了去,再說給三小姐听,那可是大不敬,三小姐又是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還能有自己好果子吃。眼見這幾天沒動靜,可能那天湊巧,紫淑未必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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