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杜文遠兄弟幾人還沒回來,杜長信則滿身疲憊回了家。////範夫人忙服侍他梳洗、換衣,又置辦了吃食。杜文玉、杜文梅過來時,杜長信剛用完早飯,同範夫人講文玉被劫之後京都發生的事。
原來昨天文玉被擄之後不久,恆王帶人追了出去,城里因這事亂糟糟的,待天色暗下時,位于城西的四夷館又起了大火,雖然住在四夷館的西宋人在擄走文玉這件事有最大嫌疑,但在聖上沒定罪這前,他們仍是大慶的坐上賓,是不能有失的,晉王很快調了羽林軍撲滅了四夷館的大火,並包圍了四夷館。與此同時,還有一伙人到大理寺劫獄,正好被恆王留在那里的人手逮個正著。還有就是是擄走文玉的兩個人在文玉主僕逃跑又搶了馬匹後因擔心京里的情況,偷了一匹馬準備潛回城里,半道上遇上杜文遠一行人,紫滕的那個香粉就是杜方幫著弄的,當時還被文玉她們嘲笑了好幾天,是以杜方對那個香味很熟悉,所以其中一人身上的相味引起了杜方的注意,被杜文遠等人一番盤查,兩人見露了馬腳,準備逃走,兩拳難敵四手,杜文遠幾人一把將他們擒住。在進城時,遇到恆王的人,知道文玉已被恆王安全送回家,就親自押送兩人去了刑部,此事關系重大,刑部主事不敢擅自作主,將此事匯報給了恆王,恆王派人來將那兩人連同杜文遠一行人一同接到大理寺。後來又有好幾個朝中重臣被皇帝的金陵衛給抄了家,現在都關押在大理寺呢。估計不日就要審理了。
「沒想到一夜時間出了這麼多事!」範夫人嘆道。
「伯父,大理寺是不是關押著什麼重要的犯人?而且跟恆王有關?」聯想到昨天從那兩人處听來的消息,杜文玉問道。
「這我也不清楚,真要有這麼個人,也不會告訴我們這些品級的官員,不過照目前來看應是了。這事也只有恆王最清楚了。皇上也定是清楚的,不然不會派了金陵衛抓人。」杜長信道。
「那昨天伯父被叫去是做什麼的?」杜文玉就問道。
「不光是我,所有在京都的朝庭命官都被叫去了,就叫我們在甘陽殿坐了一朽,聖上也在,聖上就是在那里下令金陵衛抄的那幾位大人的家。至于你幾位哥哥,則是我從甘陽殿出來時,正好遇到他們,只是沒有恆王的命令,他們還不能回家,不過應該沒他們什麼事的。」
知道自家三位兄長安好,文玉的心放下,其他那些事跟自家也沒什麼關系,根本不在文玉關心範圍之內,至于恆王,想來那些事都在他掌控範圍之內,自己也幫不上忙,擔心也是白擔心,于是擱至一邊。範夫人應也是如此想法,知道自家幾個孩子無事,其他那些事只好不影響到後日自家女兒出閣,其他再大的事她也不放心上去。
果然不到中午,杜文浩、杜文遠、杜文翰領著杜方、杜謹還有其他跟去的僕從都回來了。原來他們到大理寺交了人,因為大理寺監牢遭劫,一干官員正忙著那事,只把抓到的人收監,卻沒來得及問話,只好讓他們在一旁暫等,還好有恆王的人在那里,知道那些都是恆王未來的大舅哥,就把幾人單獨安置在一間房里,好茶好水伺侍著,直到今個上午,恆王和大理寺一干官員得了空,尋他們錄了口供,了解了事情的來朧去脈,才放他們回去,其實本也可以讓他們早回來,再喚去問話的,只是昨天事情太嚴重,是以所有涉及的當事人,除了文玉之外,其他的均在大理寺控制範圍之內。
「對了,來之前,恆王說,昨天三妹受驚,所以有些事,他沒有多問,今天下午他可能會過來向三妹詢問昨日被劫一事。」杜文浩想起臨來時恆王的話道,是對杜文玉說,也是對杜長信、範夫人、阮夫人說,畢竟,恆王身份特殊,是文玉的未婚夫,又是案件的主審人員,他來家中見文玉,雖于理法不合,但于公于私,家里都不好阻攔,杜文浩告知家中的長輩,也是讓他們心中有數而已。
既知道了昨日的事,文玉又是恆王救回來的,杜長信、範夫人、阮夫人自不會阻攔恆王來見文玉,有些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那麼回事,他們本不是迂腐之人,這點倒也看得開,更何況恆王還打著辦事的旗號。
下午恆王果然如約而至,與杜長信簡單敘聊幾句,就由下人引著去了文玉的院子,文梅早躲到了鄭氏那里,幫著照看小佷子,這段時間為了自己的婚事,大嫂可沒少辛苦。
「你手上的事都忙完了。」將恆王迎至廂房主坐,又上了沏好的茶水,文玉才坐到李辰景對面的椅子上。
「不忙完也能來看看你。」李辰景隨地答了一句,眼楮卻沒閑著,朝屋內四處打量了一番道︰「屋內布置的挺雅致。」又端起茶水飲了一口,「茶水不錯,清香怡人!這是什麼茶,我怎麼沒喝過。」
「是茉莉花茶,因為香氣濃郁,一般人喝不慣,所以這種茶喝得人不多,尤其男子大都不愛喝。」
「看來我不是一般男子了。」李辰景放下茶杯笑道。「
「听說此次事情重大,連聖上都大怒呢?命你嚴查此事,看你的樣子,好似沒什麼事一般?」文玉掃了李辰景兩眼,斟酌著說道,不知自己這樣算不算妄議朝政。
「你還挺關心此事。也是,你也是此次的受害者之一,關心也應該。」李辰景看著文玉笑了,「你不問問昨天那兩個賊人如何了?」
「你今天來不是為了告訴我這事的嗎?還用我問。」
「誰說我是來告訴你這事的。我是來審案的,那兩人還有他的幾個同伙都被抓住了,不過都是硬骨頭,怎麼打都不招認,你是受害者之一,當然要接受審訊,只是你是我的王妃沒人敢升你上堂,可要沒有受害者的口供,案子還怎麼審理,事情怎麼弄清楚,其他人誰敢親自來問你,只好本王親自來了。」李辰景道出此行的目的,當然,這只是他的借口,他的本意就是想來看看她到底如何了,昨日她受驚不小,而自己又有要事在身,將她送回府就急忙處理公務去了,今日不來看一看,他如何安心。
文玉並沒在李辰景話的真偽上糾結,沒什麼意義,于是道︰「王爺想問什麼,盡管問便是,我知無不言。」
「你昨天是怎麼逃月兌的,昨天看到你一身狼狽,又精神萎靡,也沒顧得上多問。」李辰景好奇道。
文玉倒也沒隱瞞,將她和紫滕如何商議,如何傷人奪馬,又如何故布疑陣的事一一講給李辰景听。
「哈哈!哈哈!」听到最後,李辰景笑了,「連我都差點被你們騙了!不然我還真遇不到你們。」
「王爺當時怎麼會想起又折回的?」這也是杜文玉沒想明白的地方。
「你們做的確不錯,不過仍有一些破綻,不過不明顯,若不是我經驗豐富,也差一點錯過了。」李辰景坐在那里對文玉講自己昨天尋人的經過,「我原信了那老漢的話,可等出了那個村子,我沒在那條路上看到馬蹄印,那條路土地質松軟,車馬往來不多,若真有馬匹過去,總會留下印跡,後來又細想老漢當時說話的神態和表情,發覺不對,他老漢明明很害怕,但說這些話時卻想沒怎麼思考,好像事先想好似的。當時我也只是懷疑,所以才調轉馬頭,沒想到真被我猜中了,半路上就遇到你們了。」
是了,那個村子較僻,村口的馬路又不是官道,平時很少有馬匹經過,又是松軟的土路,若真有人騎馬過去,肯定會留下馬蹄印的。「是我疏忽了。」文玉嘆道,幸虧是遇到恆王,若真是跟那倆人一伙的人,自己現在哪還有命在。
「你做的已經不錯了!」李辰景真心贊道,要是換了京都那些貴女們,嚇都嚇暈了,哪還想著逃跑,哪還想得起什麼聲東擊西的計謀。
「可還是被王爺發現了。」
「如何連你這點小把戲我都發現不了,我如何領兵平南川,如何打西宋,難不成我大將軍的名聲是虛的。」李辰景自信滿滿地道。
「那王爺對昨日的事可有了眉目?」
「自然有,不然我哪有閑情坐在你這里喝茶,放心吧,都處理的差不多了。」李辰景又喝了幾口茶水,將杯中的水喝干,將空杯子遞給文玉,示意她再給自己添點。
真是的,自己又不是他的丫鬟,他好像特樂于指使自己給他端茶倒水!眼下丫鬟們都在外間候著呢,也只有自己伺侍他了。
杜文玉不得不起身給李辰景添水。
看著杜文玉不樂意的樣子,李辰景嘴角微挑,帶了一絲諱莫如深的笑意,「怎麼不樂意給本王倒水,放心,這水不讓你白倒,你難道不對昨天的事好奇嗎?倒好水來,本王講給你听。////」
「誰樂意听這些!」文玉嘴上說著,其實心里好奇得不得了,老老實實給李辰景添了茶水放到他面前,又乖乖坐到自己的位置,睜大眼楮瞧著李辰景。
被這樣一雙眼楮瞧著,李辰景只覺得心里暖暖的。
「昨天那兩個劫你的人,和去劫大理寺的人是一伙的,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救出被關在大理寺牢房的李辰松。」李辰景講道。
「李辰松?南川王的二兒子?他還沒死嗎?南川王一家不是都被殺頭了嗎?」文玉很疑惑,記得剛來京都那會,文梅曾對自己講過,說南川王府滿門處斬,當時流的血,據說將地都染紅了,下了好幾場雨才沖干淨,當時好多人嚇得白天都不敢出門,經過那里都繞道走。
「南川王和他其他幾個兒子、孫子的確都被斬首了,單只留了李辰松一個,李辰松是南川王幾個兒子中最有能力的一個,不然也不會逃到西宋,說服西宋國君助他攻打大慶了,他除了身邊的死士,還網絡了一批江湖人物,昨天那些人就是其中之一,他們雖不反大慶,但他們曾受李辰松恩惠,知道他還沒死,就想方涉方來營救于他,好在我早有防備,不然還真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
「當初不殺李辰松不會就為了這幾個江湖人士吧?」
「當然不是,南川王被伏時,他在京都的暗線已摧毀個七七八八,只是仍有幾個李辰松布下的暗樁卻一直沒弄清,當時我建議父皇留他活口也是因了這個,讓眾人以為他死了,卻又故意偷偷漏些口風出去。昨天,那幾個江湖人要沒有那些暗樁的幫助,也不會得逞。」
「他們只想著調虎離山,沒提防你的引蛇出動,還是你技高一籌啊!那幾個江湖人士,你準備怎麼處置,將他們殺了?」
「這要看你的態度了。」李辰景將球拋了過來。
「我的態度?為什麼?」
「因為你是受害者,所以我把處置他們的權力交給你。」李辰景完全沒將那幾個人放在眼里的意思,好似那幾個人是死是活都無所謂。
「那要是我說,將那幾人放了,你也同意。」文玉好奇地道。
「當然,我說了將處置那幾人的權力交給你,你讓他們生,他們便生,你讓他們死,他們便死。」李辰景又重申了一遍自己剛才的意思,「你想好怎麼處置他們了嗎?」
這不是自己剛才問他的嗎?他怎麼又反過來問自己了,對那幾個人,文玉還真不知道怎麼辦,真要說起來,他們無緣無故劫持自己,害自己險些喪命,自己恨不得將他們除之而後快,可他們的俠義之恩,知恩圖報之心,又讓文玉于心不忍,可放虎歸山,又怕後患無窮,到底怎麼辦呢。
「不如你幫我出個主意吧,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才好。」文玉又將球反踢了出去。
「好啊!等我想好了,我再告訴你。」李辰景老神在在地道。
「李辰松會被怎麼處置?」
「他早就是已死之人,自然不能活過來。」
听了李辰景的話,文玉就明白了李辰松的結局只能有一個,那就是死!又抬頭看了眼前的人,他們也算血緣至親!或許皇家之人早對這種事司空見慣了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相信若在監牢里的是李辰景,李辰松定也不會輕言放過。這是他們這些生為皇族之人的宿命。
心中偷偷感慨一番,文玉又問道︰「西宋那些人怎麼辦?」
「你的問題還真多。」李辰景聞之一笑,道,「只要他們老老實實地,自然沒他們什麼事,這次他們也算受驚不小,死傷好幾個,算是個教訓吧,誰讓他們給別人可趁之機。」
「你還沒見過西宋的惜月郡主吧?真真是個大美人呢,舞跳的也十分出色,真是驚艷了我們一眾人的雙眸。」文玉故意在李辰景跟前說道。
「那又如何?難不成你準備讓出恆王妃之位?」李辰景好笑地看著文玉。
「這個!我說了又不算。你要真對人家感興趣,哪輪得到我應不應的,不過我這人一向很大方的!」文玉故作無所謂道。
「說實話,我不太喜歡大方的女人,你以後還是小氣點好!況且目前我只對它的主人感興趣。」李辰景說著,伸開五指,手心里放著一顆珍珠。
文玉一眼就認出了是自己昨天戴的發簪上瓖嵌的珍珠,估計昨天光顧著逃跑,什麼時候掉了也不知道,竟被李辰景撿了去,急忙伸手欲拿過來,誰知李辰景卻將珍珠握在手心里,「這麼容易就想拿走,連個謝字都沒有。」
「有句話不是叫大恩不言謝嗎?」
「不謝也行,那拿個別的什麼東西來換吧。」
「還要拿東西換,那算了吧,我不要了。」杜文玉說完,也不再盯著那珍珠看。
「真不要了,那我就自己收著了。」李辰景說著,果真將珍珠放回了身上。
杜文玉看向他,嘴巴動了動,沒吱聲,心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讓你一時又何妨!又想到李辰景剛才說的,他現在感興趣的人是自己,即使一再告誡自己不要輕易對這個男人動情,仍掩不住心下竊喜,臉不由得微微發熱。
「以後,你離那個惜月郡主遠點。」杜文玉正走神,冷不丁听到李辰景來了這麼一句,驚疑道︰「為什麼?那個惜月郡主有什麼問題嗎?」
「還沒查清,反正疑點多多,你以後遇到她小心著些,別著了她的道。」李辰景又叮囑了一遍。
不簡單,怎麼個不簡單法,她還真沒看出惜月郡主哪里有什麼破綻?
「你以前認識惜月郡主?」
「不認識,只知道她是西宋榮恩郡王的女兒,有西宋第一美人之稱,只是她自幼養在深宅,外間見過她真面目的人卻寥寥無幾,這次跋山涉水的,西宋竟派了她來和親,昨天還當眾起舞,怎麼听起來都怪怪的。」
杜文玉初時沒明白李辰景話中的意思,細想了一下大驚道︰「你不會懷疑這個惜月郡主是假冒的吧!」
李辰景笑著點了點頭︰「非常有可能。榮恩郡王是西宋國君的同胞兄弟,又一向疼愛惜月這個女兒,怎會忍心讓女兒孤身一人留落異鄉,而且去年西宋初敗之時,沒同大慶和親,如今時過境遷來和親,若說他們沒有什麼陰謀,我反正是不信。」
「他們已經遞了降書順表,還能有什麼陰謀,再說,以他們目前的國力,根本不是大慶的對手呀!」文玉也陷入沉思,「她既借著惜月郡主的身份來,定是郡主的身份便于行事,又是那麼個尤物,是個男人見了都抹不開眼,他們不會要使美人計吧!難道西宋國主也要學越王勾踐臥薪嘗膽?」
「要真是那樣,也得有個吳王夫差才行!」李辰景丟了一句,卻看到文玉瞅著自己笑,「為什麼這樣看我?」
「最難消受美人恩,恆王殿下,戰功赫赫,如今天下太平,英雄無用武之地,難免沉迷,毀了你這個大慶守國之將,其他國家不就有可乘之機了嗎?」文玉笑語盈盈道。
「這主意不錯,等我們大婚後可以考慮一下。」李辰景笑納道。
被反將一軍,文玉好不氣惱,轉過頭去不理他。
「坐了半天我還沒好好看看你的閨房呢,你不領我看看。」說完了正事,李辰景又不正經起來,說著真個起身,要往里間去。
文玉看到趕忙起身要攔她,「你不是來問案的嗎?問完了,怎麼還不走。」
「誰說問完了?」李辰景故意說道。
「沒有,你繼續問就是了,怎麼能亂闖別人的閨房。」文玉側過身,站到李辰景前面擋住。
「我審問累了,歇歇,在屋里四去走走,不行嗎?再說我也沒亂闖別人的閨房,我進的是我未來媳婦的房間。」李辰景臉皮超厚,說著,竟一閃身繞過文玉,進了里間。
文玉見攔不住,只好跟進去。
李辰景眼楮沒閑著,進了屋就四處打量,突然瞅到窗前的榻上放了一件衣服,于是走近拿起來,是一件正做的衣物,看樣是男人的,向文玉問道︰「你做的?」
文玉一看正是自己做給李辰景的新衣,還差一點就做好了,就順手放在榻上了,如今被當事人逮個正著,心下微赧,上前一把奪過,背對著李辰景道,「嗯」了一聲。
看到杜文玉在給別的男人做衣服,還是這種貼身衣物,哪怕那個人是她哥哥,他就滿心地不舒坦,又想到文玉為趕制衣物手指上戳的洞,李辰景語涼涼颼颼地道︰「馬上要大婚了,竟還有閑心給別人做衣服!我看有時間的話還是多養養身本要緊。別到了婚禮當天沒精打彩的。」他壓根就沒往自己身上聯想。
听了李辰景的話,文玉也很生氣,這都哪跟哪呀,也不問清楚,就在那瞎嚷嚷,女紅本不是自己的強項,如今自己手指扎的跟血窟窿似地給他做衣服,竟還被他這樣訓斥,明知李辰景誤會了,也不解釋,順著他的話道︰「既然你不讓我做,我不做就是了。」反正以後你沒衣服穿,也別賴到我身上,那是你自個找的。
李辰景此時還不知道自己給自己挖了個洞,見文玉很听話的樣子,很是滿意,出嫁從夫嘛,就是這個樣子,也就將衣服的事拋至一邊,眼楮又看至別處。
文玉住的這間屋子布置的很簡單,除了床、榻、放衣服的箱子、一個多寶格,幾本書外,也沒多余的東西,兩三眼也就掃完了,不過李辰景很滿意,簡潔,沒有那些亂七八槽的脂粉味,正合他的心意。
人也見了,茶也喝了,房間也看了,話也說了不少,李辰景覺得這一下午收獲真不少,在文玉閨房轉了一圈,又坐了會,喝完一杯水,什麼要好生休養的又叮囑了文玉一番,才離開杜府去了大理寺。文玉一直將他送出院子,然後站在院門口發愣。文梅從鄭氏那里回來,躡手躡腳地走到發愣的文玉背後,猛地拍了一下文玉的肩膀︰「都走遠了,還看!」
文玉嚇了一跳,「你要嚇死我了,二姐,真是的。人嚇人能嚇死人的你知道不?」
見文玉嚇成那樣,文梅也有些不好意思,模了模鼻子道︰「我見你看著恆王過去的背影那麼出神,想跟你開個玩笑的,沒想到把你嚇成這樣。」
「我剛才在想事情呢。才不是看他的背影出神。」
「噢,你在想事情?想什麼事情。」文梅笑嘻嘻地道。
「想什麼?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文玉故意搖晃了下腦袋,轉身回院了。
「阿玉,我們可是好姐妹,你跟恆王在屋里關了一下午,都說了什麼呀?給姐姐我講講唄!」文梅不知是不是受文玉影響,八卦情結見漲,纏著文玉打听她跟恆王私下相處的情景。
文玉被纏得沒想,只得挑挑撿撿,將兩人談的一些比較不敏感的事告訴了文梅,無非是詢問她昨天如何月兌險,心情是否平復,閑時做什麼等等,至于劫匪、李辰松、惜月郡主等事則自動隱去了。
文梅听了兩手托腮、沉默不語,一會又長嘆一口氣,滿臉糾結的樣子。
「二姐,你怎麼了,有心事?」文玉關心地道。
「我跟周家公子定親好幾年了,面到見過幾次,卻從沒像你跟恆王那樣說過話,後天就要成親了,我都不知道到時如何與他相處。」文梅愁眉不展地道。
難怪非得打听這個!文玉心道,感情是婚前恐懼癥呀!
「人跟人總得有個從陌生到熟悉的過程,你跟二姐夫日後朝夕相處,自然就熟了。就跟咱們姐妹似的,我剛從宣州來那會,咱們姐妹之前也沒見過,如今不也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那倒是。」文梅應了一句,神情緩和幾分。
「明天就得送嫁妝了,二姐東西都理清了好了嗎?要不我跟你再去看看。」文玉道。
「青兒、綠兒都整理好了。不過再看一看也好,你比較心細,幫我看看哪里還有疏漏。」
「好,咱們現在就去。」說著,文玉拉著文梅一起去了專門放嫁妝的庫房,這種時候越閑著越胡思亂想,不如給她找點事做。
隔天是文梅送嫁妝的日子,杜家交好的親朋都來給文梅添妝,範八娘、範九娘跟著梁夫人來了,鄭五娘也跟著鄭氏的母親來了,一群小姑娘聚到一處,嘰嘰喳喳地那個熱鬧啊!
梁夫人拉著文玉的手打量了一翻,只說了句「好孩子,好日子在後頭呢」,其余的便沒有多問,卻讓文玉感受到了她滿滿的關心。
幾個小姑娘卻沒有那麼含蓄了,挪到文梅的房間,就七嘴八舌地朝文玉問開了。
「你當時怕不怕,要是我恐怕早嚇暈了。」
「听說是恆王將你救出來的?」
「那兩人被抓住了嗎?是不是要殺頭。」
除了杜家和恆王外,其他人對文玉當天被劫的細節知道的都不是很清楚,她們也多是道听途說,每人一句,弄得文玉都不知回答誰的話好。
本來明天大喜,文梅這會還挺緊張的,被這幾個姑娘一攪和,倒不緊張了,也跟著她們湊趣。
「你們先坐好,你們都擠得我說不出話了。」文玉推了推伸到自己面前的三個腦袋,抽回被鄭五娘拽在手里的衣襟,「你們慢慢來,我一個一個回答。」
三個人散開了一些,盯著文玉等回答。
「當時,我是很害怕的,不過並沒有暈過去,只是被馬車顛的想吐。」
「是恆王將我救回的,又親自將我送回的家。」
「那兩個人本來要逃跑的,不過被我哥哥們給抓住了,現在關在大理寺的監牢里。還沒有審完,還不知道是不是要殺頭。」
文玉避重就輕,一個一個回答著她們之前的提問。
「我怎麼听說是西宋的人?是西宋的使官派的人嗎?」鄭五娘道。
「不是西宋人,是我們大慶人。」
「早知道,就讓你跟我們一起回家了。也就不會攤上這事了。」範八娘心有余悸地道,將文玉被劫的原因歸就于運氣不好。
「他們是盯上我了,跟你們一起回去,只怕把你們也連累了。」
「那幫賊人真可惡,真該把他們千刀萬剮了。」範九娘氣憤至極。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們既犯了事,肯定會受到國法的制裁。」說完這些,文玉心里朝自己瞥瞥嘴,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用上這些文謅謅的台詞。
「那劫你的人,和當天在城西的四夷館放火的,還有大理寺劫獄的,是同一伙人嗎?」鄭五娘得的消息比範家兩個姑娘要多一些,
「這我也不清楚,還得待官府查證才知曉。」文玉撒謊道,在事情沒明朗之前,自己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好。
「好不容易過上兩天安穩日子,可千萬別再起什麼風波了。」範八娘擔心地道。當年南川王之亂,雖沒打到京都,但那時滿城的緊張和人心惶惶的,她們還是經歷過的。
「還听說好幾個官員一家子都下了大獄。難不成他們也有牽連。」鄭五娘又問道。
「五娘,你都從哪听來的這些消息?」範九娘奇怪地道。
「我爹跟我伯父,還有我幾個哥哥商議事情的進候,不小心听到的。」鄭五娘決不會承認是自己有意偷听的。
「你們不是來給我添妝的?怎麼議起國事來了。」文梅看出文玉不是很想談論這些事,有意將話引來。
「是呀,把正事都差點忘了。」範九娘一拍自己腦袋,忙招手讓丫鬟將自己帶的禮物呈上,「這是一塊蟾蜍玉佩,送給梅姐姐,祝姐姐和姐夫百年好合。」
「這是我的,祝梅姐姐與姐夫早生貴子,白頭到老。」範八娘遞過自己的禮物,祝福道。
听到早生貴子,饒是文梅有心理準備,也禁不住紅了臉,接過八娘的禮物,道了聲「謝謝兩位妹妹。」
「祝姐姐、姐夫富貴綿長、子孫滿堂。」鄭五娘也將自己的禮物呈上,一個小巧的碧玉簪子,用一個錦盒裝著,十分漂亮。
「謝五娘妹妹。」文梅心喜地接過,向鄭五娘道謝道。
「不用謝,等我出嫁的時候,梅姐姐別忘了給我添妝就成。」鄭五娘毫不扭捏提前支取自己的福利。
「這禮還沒送出去呢,就想著收回禮了,五娘,你也太小氣了。」範八娘扯著五娘的胳膊笑道。
文梅、文玉也笑了,文梅道︰「五娘妹妹放心,等到了你的好日子,姐姐定送上一份厚禮。」
鄭五娘得意洋洋地對範八娘笑了笑,範九娘撇了撇嘴道︰「即使我不說,梅姐姐到時也會送我一份比給你還厚的禮的。是吧!梅姐姐。」
又一個伸手要禮的,文梅笑不可吱地點點頭。
「你們呀,梅姐姐禮還沒暖熱呢,就送出去兩份了,和該著梅姐姐破財,既如此,姐姐不如大方一點,連妹妹的也一塊應了吧。」眾人沒想到一向老成持重的八娘也會說這樣的話,頓時笑作一團。
文玉更是笑道︰「二姐,她們今天來哪是給你添妝呀,分明是來訛詐你的,你可別上當。」
「來不及了,我已經答應她們了。上了賊船,下不來怎麼辦。」文梅一副無奈的樣子笑道。
姐妹幾個正在屋里說說笑笑,只听外面一個聲音高喊道︰「抬嫁妝了!」
範九娘反應最快,立馬站起身來往外跑︰「周家來人迎嫁妝了!走我們去看看。」
其余幾人跟著魚慣而出。
果然,清一色短打扮的年輕小廝在院門口站了兩排,是家中專門挑出來抬嫁妝的。
範夫人身邊的管理媽媽,正站在庫房前拿著嫁妝單子,指揮小廝們兩個一組,兩個一組,將嫁妝抬出府去。
一抬抬嫁妝被抬著送去了周家,鄭氏要去鋪床,響哥兒要去滾床,所以娘倆帶著丫鬟婆子也在後面跟著。
範九娘湊到響哥兒身邊,不知在響哥兒耳邊說了,只見響哥兒疑惑著點點頭。
等送嫁妝的人走遠了,鄭五娘、文玉幾個好奇地問九娘都跟響哥兒說了什麼。
九娘抿嘴一笑,「這是我們倆的秘密,一定要保密。」說完,一轉身越過她們,自己神秘兮兮地回了內室。
鄭五娘不甘心,又跑去問範八娘︰「八娘,你知道九娘跟響哥兒說的什麼嗎?」
範八娘疑惑地搖搖頭。
鄭五娘納悶的要命。
文玉道︰「一會大嫂就帶響哥兒回來了,他一回來咱們不就知道了,現在急什麼!」
「也只好再等等了,也不知九娘葫蘆里賣的什麼藥,還這麼神密,等我查到,看我能輕饒了她,連咱們都瞞著!到時你們都不許攔著。」鄭五娘凶巴巴地對其他幾人道,還擼了擼自己的袖子,好似真要找範九娘打架一般。
「放心好了,到時我們清場,隨你們怎麼鬧。」文梅指了指門外道。
範家離周家不遠,送嫁妝的人小半個時辰就都回來了。
響哥兒跟在鄭氏身後更是有說有笑,還不時揚著手里的荷包,想來得了不少好處。
「響哥兒,過來,到五姨母這兒來。」鄭五娘朝響哥兒招招手。
響哥兒小孩子心性,以為有什麼好吃好玩地,高興地奔鄭五娘跑過來。
「五姨母,你有什麼東西送我嗎?」一句話,讓站在一側地文梅偷笑,真是自己的好佷兒,知道姑姑今天損失大了,上趕著給掙回來。
鄭五娘被響哥兒問愣了,送東西?自己有說要送東西嗎?現在先不管這些了,「只要你老老實實地回答五姨母的問題,五姨母當然有東西送你。」說著隨手解下自己隨身佩戴的一個金魚掛墜舉到響哥兒面前晃了晃。
響哥兒一眼,還挺滿意,點了點頭道︰「五姨母想問什麼,我告訴你便是。」
鄭五娘眼珠轉了一下,問道︰「剛才送嫁妝之前,你九娘姑姑在你耳邊說的什麼?」
響哥兒想了一下道︰「九娘姑姑說,這是我們倆的秘密,一定要保密。」
「怎麼,不想說,你不想要這掛墜了?」鄭五娘一听要保密,威脅道。
「我說了呀,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秘密,九娘姑姑就在我耳邊說了一句,這是我們倆的秘密,一定要保密。」響哥兒認真地道。
鄭五娘看著響哥兒,無語了,這小子居然不受利誘。
文玉反應了過來,感情,九娘剛才的原話就是︰「這是我們倆的秘密,一定要保密。」她們都上了九娘的當了,「你九姑姑在你耳邊說的原話就是‘這是我們倆的秘密,一定要保密。’但至于什麼秘密卻沒說,對吧!」文玉又求證了一遍。
響哥兒點點頭。
這下鄭五娘反應過來了,哭笑不得地跑回屋里揪住範九娘「好你個範九娘,竟學會使壞了,想了個這樣的法來捉弄我。」
範九娘被抓住癢處,笑個不停,「我什麼時候使壞了,是你好奇,非要問我對響哥兒說了什麼,我不告訴你了嗎?你不信,非要問響哥兒驗證,這下證明我既沒隱瞞,又沒撒謊,你怎麼還不依不饒的。」
「你個鬼計多端的丫頭,你就是故意的。竟算計起我們來了,看我今天能饒了你。」鄭五娘說著,竟兩手朝範九娘腋下撓去,嚇得範九娘滿屋子亂竄,大喊救命,卻見文玉、文梅、範八娘只笑盈盈地站在一旁,竟沒一個伸出援手的,知道自己這個犯了眾怒,連連喊道︰「好姐姐,各位姐姐,手下留情。小九下次再不敢了。」轉了一圈,見很難躲過鄭五娘的魔掌,竟一溜煙,從文梅和文玉中間竄了出去,跑出了院子。
「這九娘,怎麼跑得跟只兔子似的。」鄭五娘見她跑遠了,也沒追,剛才鬧了半天,也累了,坐在椅子上歇歇。
殊不知範九娘這一跑,慌慌張張地竟撞出一樁姻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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