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灰姑娘,卻沒有幾個仙蒂瑞拉,王子的出現每每都帶著無限期許,但丟失的水晶鞋被棄之迤邐。
趙清畢業在一家雜志社實習,當時的主編是杜靈巧,偶然看了她寫的一篇文章,覺得是個造之才,便收了做學生。杜靈巧四十歲了還像是二十幾歲的小姑娘,心態也十分年輕,只是她始終未婚,趙清听同事說,杜靈巧一直在等一個人,這一等就是十七年。
後來,杜靈巧在听了趙清的故事後不似別人一般用同情的眼光看她,反而笑著講述了自己的故事,風輕雲淡到像是別人的故事,她說她已經放下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放下了,怎麼至今都是一個人。
初遇梁靖宇的時候,杜靈巧20歲,人如其名,整個人充滿了靈氣,饒是誰見了都要多瞧兩眼。是杜靈巧身邊永遠都站著一個神一般的男人,讓人只遠觀,不褻玩。就是這個男人讓杜靈巧白白等了十七年,他說他會回來娶她,沒想到,這一走就再沒回來。
杜靈巧的愛情故事並沒有趙清之前所想的多麼驚心動魄,俊男靚女,順理成章的在一起,男人出國,然後變心,女人長情等了一輩子。四十歲那年,因于車禍,死于自殺。
杜靈巧說著這個故事時候,吐著煙圈,煙霧繚繞下明滅的燈光映照在她的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聲線平靜不起波瀾,像是趙清在午夜夢回時听到的調頻里的女主播,事不關己說著別人的故事,不帶一絲感情。反倒是趙清听了,淚流滿面,止不住的哭泣。
她不知道她再心疼誰,她張張口想說點什麼,是眼淚卻先絕了堤。杜靈巧擺擺手,說︰「不必如此,都過去了,這個故事連我自己都已經麻木了。我就是要等他回來,問問他……」
杜靈巧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來,自嘲地笑笑︰「問他什麼呵?這麼多年也該有個交代是不是?」趙清只覺得那語氣陰森森的,像是杜靈巧在扒著自己身上翻皮的傷口,對著她說︰「你看,有這麼多血。」
趙清跟著杜靈巧東跑西跑,無論做什麼,只要有用人的機會就帶著趙清,那時候趙清不懂,杜靈巧好像把自己的全部都傾付于她,直到那場車禍。
「清清,你跟著我也才半年多,但是我把能教的都教給你了,這些天我有他的消息了呵呵,他……死了。」杜靈巧躺在病床上,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笑容,「我等了他十七年,等來居然是死訊。他該死,他該死啊……」
趙清握著她的手,冰涼冰涼的,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能愣愣的看著她緊閉的雙眼里流出的淚水,喉嚨痛得要命,過了好一會才擠出幾個字︰「你,還愛他嗎?」
杜靈巧睜開眼,那雙靈動的大眼楮暗淡了許多,喃喃自語道︰「我一直都在等他,一直都在等他……」趙清閉起雙眼,深吸了一口氣。
那天晚上,杜靈巧拔了自己的氧氣管。
趙清整理她的遺物的時候,看見了她很早以前寫的一段話︰「當我得知真相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去看他的臉,是一抬頭空空如也。我才意識到,他已經離開我那麼久了。我愛他,因為要等他,所以我才一直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怕他回來,找不到我一定會很傷心的吧。」
她把紙翻過來,是一張化驗單,癌癥。
杜靈巧跟病魔抗爭了五年,就是為了怕他回來找不到她,她得知生命快要終結了還是抱有希冀,只是這次,是真的死心了吧。
趙清突然想起有一次她說相愛的人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杜靈巧說,要愛就愛今生,來生只祈求千萬不要遇到,不是冤家不聚頭。
這個時候,她倒希望愛有來生,希望下一輩子杜靈巧能和梁靖宇一起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