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瀾閣里,緩緩流出琴音。
蘇喬沒進門就听到那琴音。悠長而哀怨。以前就不明白為何琴聲如此哀怨,但是到了今天。似是有些懂得。
陸音靈鮮少彈琴。即便有時候蘇清想听,但是陸音靈也是想彈的時候彈幾首,沒有心情的時候便閉門不見人。
听音閣就在楓瀾閣的隔壁,有時候凌晨也能听到斷斷續續的琴聲傳來,似是有人亂彈,似是怕驚擾到其他人。
彈琴的不是陸音靈,而是蘇棋。他靜靜地坐在那七弦古琴旁,手指極快而靈動地在彈著。
那七弦古琴是陸音靈的嫁妝。偌大的一個國的郡主,帶過來的只是這七弦古琴,便無其他。
听說這琴是陸音靈的青梅竹馬找了好幾個小國,才找到這一無可挑剔的古琴。作為定情信物送與了陸音靈。但是,無奈于鄰國的王一紙詔書,便把她嫁來風國。遠離了她所愛的土地,遠離她所愛的人,帶著唯一的牽掛,來到塵城。
從此,這位佳人,帶著她的七弦古琴,連帶著她的青春和愛情,都埋葬在楓瀾閣。
陸音靈是很久沒有踫過這七弦古琴了,倒是蘇棋,時常把弄這琴,自從五年前出事以後,楓瀾閣夜晚就經常傳來輕輕的斷斷續續的琴聲,只是琴聲是變得越來越哀怨,像是有人在哭。
蘇棋從來不會在白天彈琴。白天他忙著照顧陸音靈,幾乎是大門也不出。只有在夜里陸音靈睡下的時候他才會在離楓瀾閣最遠的角落,當然也是最靠近听音閣的地方開始彈琴。
只是一牆之隔。
縱然聲音多細小蘇喬也是听得清楚。
琴聲戛然而止,蘇喬站在楓瀾閣的大門,看到梧桐樹下坐在七弦古琴旁的蘇棋。
听到門口傳來的腳步聲,蘇棋微微轉過身來。身上素白色的衣衫,在風中微微飄搖著。
他看到蘇喬的時候,笑了笑,但是卻沒有說出話來。他的臉略微有些疲憊,未見他幾日,臉也顯得少了些血色,更添了些病態的蒼白。
那一刻,蘇喬突然覺得眼前的蘇棋,像是快要被風吹走似的瘦弱。
「早上你是不是去了我那邊。」蘇喬坐在他身旁,蘇棋瘦弱的身體像是一個易碎的女圭女圭一般,蘇喬俯溫柔地幫他整理著衣袖的皺褶。
對這個弟弟,她是格外喜愛的。不知道為什麼,從第一眼看到他,蘇喬就覺得他是那種格外善良的孩子。善良得不染人間的煙塵,像是天使一般。
蘇棋沒有說話,事實上他也說不出話來,五年之前的那一杯毒茶,本來是給蘇清的,但是他卻替蘇清喝了。也算是抵了他娘的罪孽。
那一杯毒茶,是陸音靈下的毒,但是,卻讓蘇棋看見了。雖然後來陸音靈及時給他服了解藥,但是有些東西是解藥也救不回來的,例如蘇棋不再說話了,例如蘇清不再去楓瀾閣了。
有時候,就連下人也忘記了蘇府也有二房夫人。他們就在楓瀾閣,被人看管著。
蘇清根本不念在蘇棋為自己喝下那一杯毒茶的親情,又或者是在他認為他不追究陸音靈的責任便是對蘇棋最大的報答。
蘇棋仍然安靜地點了點頭,他的眼里很純淨。
蘇喬微微一笑,起身拍了拍身後沾了些泥土的衣衫說「蘇棋,帶我見見你娘。我有話跟二姨娘說。」
楓瀾閣里面仍然安靜地如同墓地。如同上次自己初次來到這里的樣子。蘇喬知道,那個人在里面等著她的到來。不知道為何,蘇喬竟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是越來越接近真相,才會越來越覺得自己正走進一個無底洞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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