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清瘦的女子突然間跌落到地上。
「怎麼會……他不就是體虛嗎?」
「王妃……」護衛們都來拉她。
「放開我!」顏溪憤怒地推開他們,直直地沖向西門築的床前。
「怎麼可以這樣?明明就說很喜歡孩子,為什麼他還沒出生你就死掉了?」顏溪眼眶通紅,「就知道是個不負責任的人,說丟下就丟下,什麼優點也沒有的人,為什麼我會喜歡上你啊?」
顏溪拽著西門築冰冷的胳膊︰「你醒來啊!」
床上的男子靜靜闔著眼,一動也不動,緊抿的薄唇,絲毫沒有血色。
他的身體好冰涼。
顏溪感覺心被重重揪緊,一瞬間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眼淚,完全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瞬間,濕了滿臉。
「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顏溪再也忍不住,趴在西門築的懷里,放聲大哭。
從未想過自己會這麼悲傷,她一直以為,西門築在她心目中,也不過稍微好一點的朋友罷了,就算發生過關系,她也沒想過他們會成為相濡以沫的戀人。
「西門築……」顏溪的聲音低低的,從大哭變成抽泣,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本王沒死,也會被你給哭死了。」突然間,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在顏溪耳邊響起。
顏溪愣了一下,猛然抬起頭,卻撞進西門築似笑非笑的眸光里。
「你……」
難得見她露出這麼震驚的表情,西門築揚了揚唇角。
「你們,你們合伙騙我!」顏溪氣憤地看向屋內所有人。
砰的一聲,大夫跪了下來︰「就算借小的十個膽,也不敢騙王妃啊!」
「還狡辯,剛才你不是說準備後事嗎?」
「他是說厚實。」西門築揚起唇角,替大夫回道,「本王體寒,需要加被子,大夫說多加點,最好拿十床被子,準備得厚實點。」
「哦,原來這樣。」顏溪頓時覺得自己好糗。
「慢著,」顏溪想到了什麼,盯著西門築看,「你早知道我誤會了?」
西門築清了清喉嚨,也不否認。
「耍我很好玩嗎?」顏溪怒了。
「本來是想要出聲告訴你本王沒事的,可是听到‘為什麼我會喜歡上你啊?’,就想繼續听下去了。」他輕挑鳳眸,眼里噙著一絲笑意。
「……」
「就這麼舍不得本王麼?」突然間,她的手臂被他一拽,整個人摔進了他的懷中,他的氣息帶著致命的蠱惑。
「才,才沒有……」顏溪下意識要掙扎。
「笨蛋。」西門築笑了,伸出手指,擦去了她臉上殘存的淚水。
清澈的眼楮因為哭過而更顯黑白分明,幾乎是情不自禁的,西門築手指穿過顏溪水流般的長發,扣住了她的頭,溫柔的吻落在她的眼角。
「王爺,您尚且在病中,千萬記得要節制啊!」跪在地上的大夫急聲說道。
西門築淡淡地轉過頭來,優美如玉的側臉透出一絲冷意。
真是不解風情的老人家啊,難怪做不了御醫,要是他在皇上身邊保不準被砍頭,護衛們搖了搖頭,架起大夫,浩浩蕩蕩地將他拖出去了。
「王爺,您腎虛體虧,不能做太激烈的事情啊!」
「王爺,您要三思啊!」
「王爺,您要是出事了,小的們都擔待不起啊!」
「……」
夾帶哭聲的勸誡聲在別院里響起,即便被拖出去很遠,也還是那麼響亮,中氣十足的聲音驚得樹上的鳥兒都撲啦啦飛走了。
「這才是忠心為主啊。」顏溪戲謔地笑了一聲,一股巧力滑出了西門築的懷抱。
「喂,你回來!」西門築不悅地叫道。
「我可不想成為榨干王爺您的禍水妖孽,」顏溪湊近西門築,縴細的手指游走在他精致瘦削的鎖骨,輕笑盈盈美目流盼,「王爺,您要節制啊。」
這女人,嘴上說著要他節制,可明擺著在誘惑他,顏溪香甜溫熱的呼吸在西門築身旁噴灑,西門築心猿意馬,喉結滾動。
他抓住了她的手臂,眼里燃燒隱隱火焰︰「這可是你先挑|逗我的。」
「確實如此呢。」顏溪在他胸膛上畫著圈圈,清眸嫵媚,吐氣如蘭。
「可是,」她湊到他耳邊,輕聲笑語,「挑|逗了又有什麼用呢?王爺不是腎虧體虛嗎?」
她將腎虧體虛四個字咬得極重。
「您,行嗎?」
就算不看也可以想象得到西門築鐵青的臉,果然,西門築青筋暴起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幸好她早有準備,另一只手朝他腰部的穴位一踫,西門築吃痛之下松開了她。
輕松到了門邊,顏溪回過頭來,人畜無害地對著西門築揮了揮手。
「不能人事的王爺大人,記得多補補腎哦。」
呵呵呵呵,有仇不報非君子,誰叫他騙她大哭呢。
西門築的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
她她她她竟然敢說他不行?
等著吧,西門築目光沉沉,早晚有一天讓你哭著在本王身下求饒。
求饒也不放過!
*
這里畢竟不是京城,護衛也沒那麼多,西門築不想顏溪再出事,于是身體稍微好點,就踏上了歸程。
西門築幾度想問顏溪被人抓住的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顏溪剛一開口說話,就會大吐不止。
她在孕吐。
盡管已經很放慢速度了,可是顏溪還會吐。
大夫說,她妊娠反應這麼強烈,肚子里很有可能會有龍鳳胎或雙胞胎。
兩個孩子……西門築看向睡在軟榻上的顏溪,長指撫了撫她的頭發,眉目間不自覺帶上疼惜,她這麼瘦,怎麼能承受兩個孩子?
一半是擔憂,一半是將為人父的喜悅。
看著她清秀的臉,看著她安靜的睡顏,西門築突然感到世界的神奇,幾個月前,他們還根本不認識,現在,竟然有了孩子。
幾乎是不由自主地,他將手伸向她的小月復,輕輕地,輕輕地覆了上去。
一種異樣的柔和在心里擴散開來。
他的骨肉呵。
這幾天,顏溪要麼就是嘔吐,要麼就是昏睡,到了王府後,她依舊處于昏睡狀態。
大夫要西門築別擔心,說王妃只是累了,睡著養養神便好,絕無大礙。
經過大夫的再三保證,西門築才放心地休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顏溪醒來了,她吩咐護衛們別去通傳西門築,她自己去找他。
敲西門築房門的時候,並沒有人回應。
顏溪輕輕一推,發現門能推開。
顏溪走了進去,發現西門築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晨光將他稜角分明的側臉暈染得越發俊美如玉,薄薄的唇緊抿著,潔白的頸項修長,他睡著的時候,安靜優雅如畫中人物。
擔心西門築頭枕在手上會手酸,顏溪鑽進了西門築腋下,試圖將他從椅子上扛起來,往床上放去。
噗通一聲,有什麼東西掉了。
茶壺碎了,茶杯碎了,有水在地上流淌。
與茶壺茶杯一同散落在地的,還有一幅畫。
顏溪讓西門築繼續趴在桌子上,急忙地去撿那幅畫。
怎麼辦?濕了。
顏溪手忙腳亂地將畫卷展開,把窗子也打開,寄希望于風把畫卷吹干。
但是,慢著,這畫上的人……
一襲白衣襯托出遺世的仙姿,頭上的白色斗篷被風吹開一角,露出絕美到無可挑剔的臉,嘴角噙著優雅的微笑,縴細的手指間還拿著一根玉笛。
白衣勝雪,驚鴻照影,竹林山澗為背景,更給畫上的女子增添了無盡仙氣。
細看之下,這個女子的臉,和顏溪有幾分相似。
顏溪怔愣了,突然間,一種不好的念頭沖上腦海。
「你在干什麼?」突然間,西門築睜開了眼楮,慵懶的眸子在看向濕漉漉的畫時,變得充滿寒意。
就好像顏溪傷害了他最重要的東西。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你手酸,所以想扛你上床,沒想到會這樣。」顏溪抱歉地說道。
「你還把茶壺茶杯打碎了?!」西門築的聲音,簡直不能更寒冷,緊握的拳頭說明他在生氣。
「這套茶具,是畫上的這個女子送給你的嗎?」顏溪聲音低低的。
西門築沒有否認,面無表情。
「這女子,是你很重要的人嗎?」遲疑了一下,顏溪抬起頭,問道。
「是。」西門築沒有看顏溪,只盯著那一副茶具的碎片,神色冷冷。
「你出去,以後別來我房間了。」西門築從顏溪面前拿過畫,眉頭緊皺,長指掃過畫上女子被水暈染的群袂,他的神態,溫柔而專注。
「怎麼還不走?」而看向她時,他的眼神,帶著不耐的冷淡。
「其實我本來不想來的,知道你有潔癖,不喜歡別人進你房間,但是我以為你很擔心我啊,所以自己走過來,想用行動告訴你,我能走能跳,身體沒一點問題。」
心被揪得很緊,可是說這話的時候,她仍舊輕輕地笑了。
是那種沒有溫度的笑。
縴細雪白的手指指向畫上女子的臉,顏溪淡淡道︰「西門築,其實我和這個你珍愛的女子,長得很像吧。」
大風吹來,顏溪額前的發絲被吹起,清秀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他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臂︰「听我說。」
還能說什麼?僅僅是一幅畫像,他就可以對她露出那樣一副寒冷的表情,那個女子的地位,在他心中何其之重。
不想再听見謊言了。
顏溪淡淡地笑︰「可是我困得听不清楚話了,讓我先回去睡一覺再說。」
她掰開他的手︰「那麼,再見了。」
「顏溪。」
听到他的聲音,她腳步頓了一下,然而很快,就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並有禮貌地將門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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