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西門築和顏溪一直處于冷戰狀態。顏溪仍舊是一副笑容滿面充滿了活力的樣子,只是,不會出現在西門築出現的地方。
通常情況下,她會在自己房里。
顏溪有時候做夢,會夢到被軒轅辰抓住的那個晚上。
他手按在她的肩膀,對她說︰「你以為西門築很喜歡你嗎?他不過就是在利用你而已。」
他的目光充滿同情,就好像在看一只被人拋棄的動物。
替代品。
顏溪努力不讓自己去想這三個字,可是越是不想想起,就越在腦海中喧囂得厲害。
前塵往事在腦海中回放,她終于知道,為什麼之前,他會那麼想要她做他王妃。
是因為,她太像他視若珍寶的那個女人了。
不過是利用她的容顏,來延續他對另一個女子的思念。所以每當他溫柔地看向她時,不過是在透過她,看另一個女人。
你知道這樣的感覺嗎?
你感受過這樣無法發泄的委屈嗎?
你知道這樣,有多難受嗎?
窗外,細雨滴答地敲打著荷葉,池塘里的錦鯉倦怠地游動著,滿世界的蕭瑟。
*
陽光明媚的初秋,顏溪拿著一把鋤頭,在花園翻動著泥土。
「鋤草這種事情怎麼可以王妃來做?」護衛眼尖地發現了顏溪,低呼一聲,連忙搶過顏溪手里的鋤頭。
細薄的劉海被汗水微微濡濕,風一吹來,露出光潔沒有瑕疵的額,清秀的女子笑容淺淺︰「左右也閑得無聊,況且大夫說,多運動運動也是好的。」
「沒事啦,不用擔心。」顏溪不由分說搶過鋤頭,又開始翻起土地來。
怕顏溪累倒,護衛沒敢走開。
年輕的女子認真起來的時候散發著一股溫柔與專注,以及令人難以移開目光的英氣,她清秀白皙的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仿佛樂在其中。
護衛發現,顏溪不只在鋤草而已,她翻完土地之後,從腰間拿出了一個袋子,袋子里裝著米粒大小的種子,顏溪將它均勻地撒進土里。
「王妃,這是什麼?」護衛好奇地問道。
「這啊,是風鈴草的種子。」顏溪笑笑說道。
「風鈴草?」護衛很顯然沒見過,或者,見過了也沒在乎長什麼樣子。
「是啊,風鈴草,很漂亮的花,有白色的,深藍色的,像是會唱歌的鈴鐺一樣,很好看的。」到底是女孩子,說到花花草草的時候,顏溪連眉眼都是帶笑的,迫不及待地要像身邊的人分享喜歡的東西。
「秋天種了,明年春夏就能開花。」
護衛點了點頭,知道顏溪一向平易近人,沒有架子,于是有了疑惑就問︰「王妃為什麼突然想要種風鈴草?」
「因為,我肚子里有孩子啊。」顏溪微微笑著,眉目間流露出一絲聖潔,「每一種花都有花語,風鈴草的花語就是健康,溫柔,听大夫說肚子里可能會有兩個孩子,種花就是想,以後我不在這里的時候,孩子們能健健康康地長大,看到風吹著的藍白色花海,會感到生命的溫柔與美好。」
她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啊。」
護衛愣了一下︰「言下之意是,王妃打算生完孩子後就離開這里?」
見顏溪沒有否認,護衛皺眉︰「那王爺怎麼辦?」
「我和西門築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啦。」
「……」都生孩子了還不是那種關系。
「我和他,算是聊得來的好朋友吧。」顏溪吸了口氣,輕輕笑道。
護衛還想問,忽然間顏溪美眸一轉,微笑地看著他。
「我和你,也是朋友吧。」
護衛愣了一下,吞了一下口水,王妃是在暗示什麼嗎?她前一句說王爺和她是朋友關系,現在又說他們是朋友,難道……王妃也想給他生孩子?
「所以,不要做出賣我的事情哦。」顏溪不知道護衛為什麼臉上漲紅,愣了一下,輕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囧,原來是這個目的……只是要他別將她要離開的打算說出去而已……
「好累啊。」顏溪將這邊的土地翻開種下種子後,又跑到另一邊去了,她揉著酸疼的肩膀,說道。
「要不屬下叫點人來幫你吧?」
顏溪本想說沒事,但護衛真誠的目光讓她說不出拒絕的話,她笑著點點頭,很開心的樣子︰「好啊,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護衛覺得自己幫上了顏溪大忙,特有用,連忙高興地叫人去了。
十來個護衛都扛著鋤頭來了。
「王妃歇息一下吧。」看著顏溪蒼白的小臉,先前那個護衛擔憂地說道。
「本來就是我的事情,怎麼可以要別人幫忙而自己閑著?」顏溪理所當然地拒絕。
護衛們面面相覷,王妃,身為奴才,伺候您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啊……
很顯然,顏溪並沒有把他們當奴才,反而大有和他們稱兄道弟的態勢……
「其實,要不是我懷了孩子,真想找個機會和你們好好喝酒呢!」顏溪很喜歡王府的這些護衛們,很單純,很傻,她喜歡和這樣的人交朋友。
前世,刀口舌忝血之余,也常和朋友們這樣酣暢人生,把酒痛飲。
無論男女,只要率性,簡單,聊得來,顏溪都會非常樂意和這種人打交道。
「王妃可以生了孩子後再喝酒啊!」一個護衛高興地說道。
顏溪愣了下,生了孩子之後,就可能不在這里了吧。
「喝你個頭啊喝,王妃逗我們的你也敢當真?」另一個護衛敲了那護衛的頭,提醒他尊卑有別。
「王妃還是多和王爺喝喝小酒,听听小曲吧。」護衛中又一個聲音冒出來。
護衛剛說出這句話,氣氛就陷入了沉默。
誰不知道這段時間王妃和王爺在冷戰,兩個人踫面的機會都屈指可數。
說完這句話後,那個護衛連忙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在心里暗罵,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突然說這個干什麼?」旁邊一人用手肘撞了撞那個護衛。
護衛懊惱自己的失言,但在同伴埋怨的目光下顯得有點委屈︰「我就是想讓王爺和王妃的關系好一點嘛,這幾天王爺一副冷冰冰的不理人的樣子,你不覺得很堵嗎?」
現在在王爺身邊伺候,就好像身處極地,稍不注意就會被王爺冰冷的眼神殺死。
「啊,加把油,馬上就要干完了。」顏溪若無其事地岔開話題,笑了笑,繼續翻動著土地。
漸漸的,原本安靜的氣氛又變得歡聲笑語起來。
可是沒過多久,又靜了下來。
像是突然察覺到什麼,顏溪抬起了頭。
微敞的華服隱隱露出蜜色的胸膛,男子的下頜精致瘦削,俊美如玉的臉孔上薄唇微抿,漆黑如墨的眸子藏著意味不明的情緒。
面對突然現身的男子,顏溪怔了怔,後退一步與他拉開距離。
他什麼也沒說。
她卻笑得大方而有禮貌︰「是不是也想幫我種花?」
坦率而明淨的笑,讓西門築覺得,自己在她心目中,與這些護衛們無異。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關系。
該死,為什麼要這麼折磨他?
西門築不由分說拽住顏溪的手,一路穿行,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房間。
一路上顏溪沒有推推搡搡,也沒有大喊大叫,她順從地任他牽著走,也沒有任何不悅的表情,直到西門築將房門重重關上的時候,顏溪的臉才垮了下來。
她揉了揉自己通紅的手腕,並沒有說話。
四目相對,西門築捏住了她尖尖的下巴。
女子秀眉緊皺,清澈的眸子閃過一抹倔強,欲別過頭,卻被他緊緊扣住。
她流露出一絲不悅︰「放開。」
而他只是眯著眸子,緊緊地盯著她。
氣氛登時變得繃直起來。
緩緩的,西門築微微彎下腰,目光在她清秀的臉孔上停了許久,才緩緩地伸出手來。
他的袖子,在她的臉上輕輕擦著。
因為之前用鋤頭翻土,她漂亮的小臉上有細小的汗珠,光潔的額頭上濕漉漉的。
「怎麼這麼閑不住?」他目光溫柔認真,宛如星海。
顏溪下意識就想推開。
而那只扣住她下巴的手陡然移到她腰間,長臂一伸,將她摟進了懷里。
小獸一般清澈惶惑的眼神令人忽的一軟,西門築低下頭,吻住了讓他神思了多日的柔女敕唇瓣。
入骨清甜,寸寸溫軟。
「唔,放開……」掙扎的叫喚聲被他吞進月復中,顏溪吐出來的,只剩片段的殘音。
「為什麼要放開?為什麼?」西門築發出一句低吼,越發霸道地侵佔她的口腔。
他看向她的眼神,幽黑而沉淪。
顏溪一愣,而眼楮卻看到遠處牆壁上,掛著的那一副畫。
畫上容顏絕世的女子橫笛在手,笑容優雅。
畫下的案台上,碎掉的茶具被粘了起來,陽光照在瓷器細不可見的縫隙上,隱約有巨大的光亮透出來,灼人眼球。
有很多情緒在慌亂的潰不成軍後,變得堅硬而冷冽起來。
「啪」的一聲,響聲很大。
顏溪揚起手,朝西門築甩了一個很大的巴掌。
他皺著眉頭,看向她澄明的眸。
「別讓我再看到你!」顏溪冷冷地丟下一句話,一腳踢開門,走出後甩手一揚,將門重重關上。
砰的巨大關門聲震人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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