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夢圓 第七十五章 奇葩聚首

作者 ︰ 顧欣然

春日清晨的風帶著微微的涼意,對剛剛練完功渾身是汗的人來說,倒甚是舒爽。

庭院空地上練完武的人小心地收折起手中的軟鞭,可以看見鞭身上有細細密密的鱗片,映在朝陽的光暈里,散發著淺淺淡淡的暗光。

除了回府的第一個早晨實在是起不來,思齊幾乎每天都堅持起來練一練鞭,倒也沒有練得多刻苦,就是練到身上發汗為止罷了。

有些事情本來並非她自己特別情願,但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習慣,一旦沒按習慣來,便總覺得缺少了什麼似的,坐立不安。

三年里,在舅舅家的時候,舅舅對哥哥姐姐們要求特別嚴格,往往天還沒亮就用他那「虎嘯龍吟」的絕世功夫吼一嗓子。

那時在家的人,都得以最快的速度,乖乖地來「玉虎堂」的演武坪練武。

因為誰都怕那最晚到的處罰--單手倒立兩個時辰!

那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想到這里,思齊不禁打了個冷顫,手腕、手心都在隱隱作痛。

以前在自家府上,那還是大哥二哥沒去邊關鎮守的時候,他們也在這中庭練武坪耍大刀、弄長槍,自己當時只能滿面羨慕地在一旁看著,偶爾也拿一柄木劍、一根竹棍隨在後面比劃比劃。

而如今,思齊環顧四周,空空蕩蕩、安安靜靜的一片,移至牆角的武器橫架上蓋著一塊及地的黑色絨布,只隱約可見兩端有長長短短、或尖或扁的突起。

馬兒的嘶鳴聲傳來,思齊生生收住了感嘆回憶的心思,轉過身去,奔向馬廄的方向。

「這幾天都是按我吩咐做的嗎?」思齊踮起腳尖,用小鼻頭蹭蹭馬額的白毛。

「是的,小姐!」老馬倌躬身喏喏答道,「今天已經減到近八成了。」

「那就好!」思齊揮揮手,示意老馬倌不用在近旁听侍,「去忙吧!」

思齊雙手扶著馬頭下方的兩側,待得把不安搖晃的馬頭扳正,對上圓溜溜馬眼的杏眸也瞪得烏溜溜的,就像在一人一馬在比試誰的眼楮更大一般。

「你啊……」思齊對上馬兒映著自己影子的琥珀眼珠,一邊用上些力氣強迫馬兒與自己對視,一邊無奈又寵溺地輕喃,「真是個傲氣又嬌氣的家伙!我吩咐他們逐日慢慢減一些‘絲絨草’,這對你有好處,知道嗎?入鄉隨俗--你懂不懂?」

馬兒長長的眼睫一眨,有點不耐煩地「咻咻」吐著鼻息,試圖晃動被禁錮的頭顱。

「不懂沒關系啊,慢慢來吧!」思齊一嘆放開馬兒的頭,抱著雙臂看獅子驄鼻息咻咻地拱拱側旁的食槽,挑挑揀揀地吃著草料。

「你要乖,可別再鬧騰了!」思齊模了又模馬兒雙耳之間柔柔的毛發。

絲絨草是西域特產的一種細長的草,由于運輸路途遙遠,價格也就貴,在大煜一般極少有人府上會備這種草料,就連多為皇家貴冑飼養馬匹的侍馬司,這種草料也為數不多。

四月十八那天一早,家丁從侍馬司領回絲絨草料後,思齊就囑咐馬倌們把絲絨草絞碎,摻入相近的無味普通草料,然後一天減一點絲絨草,就算馬兒嗅覺、味覺再靈敏,她也打算慢慢磨掉它對草料的挑剔個性!

不然,自己以後怎麼騎它出遠門啊?她可不想頂個「大草包」出門!

至于去哪,她倒還沒有真正細想過。

「小姐……」思齊正仔細觀察獅子驄吃食,老馬倌走近前來,搓著雙掌,低垂著的臉上眉頭緊鎖。

「有什麼事,說吧!」思齊轉眼看到他似乎有為難的事,好奇地靠近了些發問。

「小姐,似乎又要去領草料了……」老馬倌繼續搓著雙掌,好像這樣能緩解他的不安。

「那就去啊。」思齊撇撇嘴,不以為然的語氣。

「可是,管家說,夫人……那邊不讓用這麼貴的草料。」老馬倌抬眼看了思齊一眼,復又低下頭去。

「啊……哦!」驚訝瞬間轉為了然。

思齊無奈地巴眨雙眼,她對金錢從來都沒概念,可是娘親不一樣。

她所知曉的娘親很小的時候就沒了爹娘,那時舅舅還小,她便是家里的頂梁柱,所以在生活上從來都是精打細算的,她回來第一晚那樣奢靡的場景可謂極其罕見!

當然,那天剩下的菜足足吃了兩三天,把她和三哥吃到看著那些菜就反胃。

不過,思齊太知道她老娘就是這樣的人,權且算給她的自不量力和沒記性一個教訓,這就略去不提了。

思齊的記憶里,愛面子的老爹和愛摳門的娘親還曾有過下面這麼一段爭執。

一個斟詞酌句︰「夫人,沒必要如此……‘節儉’吧?」

一個理所應當︰「古人雲,成由勤儉敗由奢,縱使成了一品公府也不能奢費。」

一個老臉漲紅︰「這樣……別人會覺得我們太小氣!」

一個若有所思︰「那這樣吧,換個大盒子裝好了。」

一個暴跳如雷︰「大盒子更顯得東西少了!我丟不起這張老臉!」

一個抬眸冷笑︰「能看到里面東西的人不過是主人家,而且禮輕情意重嘛,其他人怎麼會知道?」

一個怒發沖冠︰「我的面子是一點兒也不能丟的!」

不過,為了照顧老爹的臭要面子,最後娘親還是讓步說對別人可以適度「大方」些,自家人嘛,那就算了。

思齊撇嘴,想從娘親這只「鐵母雞」身上拔一根毛下來,實在太有難度了。

但是這獅子驄好歹是自己的,總不能不養,餓著它吧?

她回神看向還等著自己答復的老馬倌,悻悻地道︰「錢的事,我會想辦法。告訴葉叔,先從我的例錢中扣吧!」

……

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天空沉沉欲雨,乾京城的醉茗軒內,兩個男子對坐品酒,一個方臉八字胡,一個圓臉酒糟鼻。

酒糟鼻紅得堪比熟透的櫻桃,雙唇吧唧道︰「這酒真不錯!」

八字胡翹翹,似要乘風歸去,姿態得瑟道︰「不錯吧?這可是百年佳釀--心兒醉!」

圓臉呆滯,目光存疑︰「還有這種酒?我怎麼沒听說過?」

方臉驕傲,得意忘形︰「我也才听說,就醉茗軒有個酒!」

目光中疑惑更深︰「那就不對了,你不說是百年佳釀嗎?這醉茗軒也就開張沒幾年吧?」

方臉略紅,八字胡耷拉︰「沒幾年怎麼啦?沒幾年就不能……從地基里挖出陳釀來了?」

圓臉環顧四周︰「小二……」

方臉諂媚拉袖︰「咱倆好兄弟說話,叫小二過來多掃興!」

圓臉堅持︰「我叫來問問酒的事!」

方臉故作不以為然︰「有什麼好問的?好喝就不得了!」

圓臉皺巴巴地堅持︰「那可不成,小二……」

方臉語氣極其嚴肅︰「約你來,是有正事要跟你商量的!」

圓臉收回招呼小二的胳膊,正色道︰「什麼正事?」

在方臉那個凝神運氣半刻鐘後,在圓臉那個要不耐煩地去找忙碌中的小二的時候……

方臉開口,言簡意賅︰「衛國公府,咱們去看看‘飛雪’去?」

圓臉拒絕,斬釘截鐵︰「不去!」

「就知道你沒膽量,你不去俺可是要去的!」

「被發現就糟……」

「就知道你輕功欠佳!」

「不會有事……」

「就知道你情義寡淡!」

「好吧……」

「走!」

「哎哎,我只答應我不告密,要去你自己去!」

「趕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走吧,磨磨蹭蹭的跟娘們兒似的做什麼!」

「馬廄在哪?你探好路了嗎?」

「到了再研究也不遲!」

「就穿這身衣服去?不合適……」

「那咱們先去換一套,你跟俺身材差不多,就穿俺的吧!」

「那鞋子呢?」

「我那有,什麼都有!都有!」

……

高高院牆上,兩道身影一閃即隱入濃黑的夜色里,一個身形矯健迅速,一個身形猥瑣遲疑。

「那邊!」身形矯健的那個「一人當先」指了指左邊。

半個時辰後,同一處地方,身形矯健的那個依舊「一人當先」,這一次指了指右邊。

「到底那邊?我記得這里我們來過!」猥瑣的那個抓了抓酒糟鼻,壓低著聲音抗議,「你真是的,不是來看馬嗎?這麼久了,結果馬廄都沒找到!」

「就到了,急什麼!」身形矯健的那個不耐煩地回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不知道啊?」

「等等,前面有人!」酒糟鼻一把抓住矯健的那個,雙腿發抖。

矯健的那個順著他的眼光一望,可不是嗎,一條縴細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模著--牆,確實是模著一堵高高的圍牆,嘴里似乎還念念有詞。

他向來不信鬼神之說,這必是個夜黑風高時沿著牆角、不知道打著什麼主意的壞小子,他一指側旁︰「俺們繞過他!」

突然一陣邪風從牆根壞小子那邊吹過來,帶來微微幽香,幽香淡淡中,卻听得那人似乎在數數︰「十、十一、十二……」數到「十三」時,聲音一頓,滿滿興奮,「對,就是這里!」

矯健的和猥瑣的同時好奇地回過頭來,這一下都傻了眼,那小子撅著**趴在牆根,刨土!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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