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夢圓 第七十六章 兌銀風波

作者 ︰ 顧欣然

第二天一大清早,乾京城的天空比平日早晨暗沉許多,空氣里彌漫著涼涼的濕意,那是春雨過後特有的味道,帶著新鮮草葉的清香和春泥的淡香。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

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大多都帶上了一把油紙傘,小心翼翼地提著袍角繞開低窪處的積水。

若是挑著擔子的貨郎,干脆都戴著斗笠、披著簑衣斗篷,自然也忘不了在自己挑著的貨籃上嚴嚴實實地覆上一層油布。

雖然說,這春雨看似細如針線,但綿綿無盡、潤「物」無聲,當然啦--不會去管那被潤的物件自個願不願意。

衛國公府門口,一身束帶素色銀紋騎裝的少女風一般地出現,無視車邊伸出的欲攙扶她的手,輕輕一躍便上了馬車。

她身後的門那邊,一個侍女模樣的姑娘捧著一個通身烏黑的漆木衣盤快步小跑,一眼瞅見少女急匆匆上了馬車,趕忙一邊加快腳步,一邊開腔︰「小姐,披風!」

馬車夫聞言,就要揚起的馬鞭一頓,轉頭用征詢的眼光望向車廂內。

「小姐,帶上這油布連帽披風吧,下雨時好歹有東西遮一遮,春雨涼淋著了就不好了!」

春雨還帶著冬日未盡的寒氣,若是沾濕了衣裳,又不能及時換下就很容易感染上風寒,那夫人怪罪下來她可難辭其咎。

「這不沒下雨了嗎?」車窗簾一揭,從車夫的角度只能看到簾上三根玉白的縴指,和簾旁一段瑩白細窄的藕臂。

「這春雨時下時停的,小姐還是帶上的好!」

「好了,我這就拿上了,去吧!」少女心里有些不耐焦急,也實在不忍心辜負侍女的好意,從車窗口伸出一只雪白的手來。

侍女一愣神,連忙舉高漆盤,那只雪白的手一撈,漆盤上的米白羊皮披風就進了車廂。

執著的侍女這才笑著收起托著披風的漆盤,還不忘再次叮囑︰「下雨時,小姐可記得披上披風、帶上帽,萬萬為夫人保重身體則個!」

「知道了!」

馬車緩緩啟動,侍女將漆盤夾在一只胳膊下,抬起另一只手,朝著車窗揮了揮手︰「小姐小心,早去早回!」

「知道了!秀茹……大小姐!」少女陰陽怪氣地答了一聲,只留好心的侍女一愣,繼而偷偷抿唇一笑。

她把**往車廂另一邊挪了挪,低聲嘀咕道︰「娘親安排的侍女怎麼一個個地跟娘親一個樣?這麼愛操這勞子閑心!」

突然想起摳門的娘親,少女高高地撅起了小嘴,昨天傍晚的時候,葉叔居然跟她說,她這四月一角銀子的例錢都沒有!

當然葉叔那麼守禮識趣的一人,可不像她這麼直截了當,他的原話是這樣的︰「小姐,夫人上個月底審這個月的預計支出時說了,‘小姐您這個月若是四月十五前回來的話就發半個月例錢,若是四月十五之後回府,就不發例錢。’但是我想,小姐這段時間有什麼需要花銷的地方都可以跟夫人說說。」

跟娘親說說能有什麼用?

她有時是真心疼自己沒錯,但她從來認為女子就應該像她一樣學持家,這樣出門打拼的男人才有個安定放心的大後方。

這樣的娘親,怎麼會花銀子支持她養馬?說不定,就是用這種方式逼她送走馬兒吧?

不過,即便知道她的用心,思齊還是想起來就氣堵,這叫什麼娘親嘛,連跟自己的親閨女都算賬算這麼清楚?

她也沒亂花錢不是?不就跟自家馬兒買點草料嘛,這都不肯!

好吧,你既然不肯給,我自個找去!

誰讓獅子驄「小白毛」是自己的馬呢!

說實話,思齊是存了些私房錢的,那是逢年過節或是過生日的時候親戚偷偷塞給她的。

他們表面上給娘親送禮,娘親總是客客氣氣地推過來推過去,據思齊的初步估測,正常情況下,一般這個過程要持續小半柱香的時間。

當思齊只長到剛剛不踮腳也能頂上桌底的高度時,她就仰頭看著娘親和來人推來推去,直到看得眼楮發花也沒明白他們到底在干什麼。

後來,娘親在房間里拆禮品,看到新奇物件思齊總忍不住去玩賞一番,她興趣盎然,但娘親卻連連--唉聲嘆氣。

「這物件一看就知道一定值不少錢,娘親嘆什麼氣嘛?」

「小孩子家家懂什麼?禮尚往來,有來就得有往。更何況你老爹要面子,還只能往更貴里送!」

「那……退回去不就好了?」

「都推不掉,你沒看到……」

思齊那時才點頭明白,原來這推來推去就是一個想送一個不想接的意思。

「老爹不是常年不在京城的嗎?」?好奇寶寶--孟思齊巴巴地問。

「那才是麻煩事,他不在,還把你兩個哥哥也帶去跟他守邊關。咱們府上看著人多,卻因為人不在,少了多少收禮的機會?」

「那不正好麼?娘親不是不想收禮的嗎?」

「……我是不想還禮!」

對成人世界存在的種種微妙的關系和矛盾,思齊那時的小腦袋還是有些參不透的懵懂。

在娘親「撕拉撕拉」發泄怨氣一般的拆禮品聲響中,她認真地望著空無一物的房梁,懵懂中突然靈光一現,揚著討好的笑容,說︰「娘,要不我們拆好禮品後,按估價給它們排個序?」

「你想……干什麼?」娘親怎麼說這話時帶著明顯的警惕意味,倒像話本子里遇上剪徑強盜的姑娘。

思齊含了含指尖,在娘親伸手準備拍她的手之前,把話引回正題︰「娘,你想,比如甲府送了……一百兩銀子買的東西……」

思齊笑嘻嘻地露出缺了門牙的齒關,在她當時的腦海里一百真的已經是很大的數了,夠她數一刻鐘的!

至于一百以後該怎麼數,嗯,是師傅還沒教呢。

「而乙府送了五十兩的,那我們可以在向乙府還禮的時候,送甲府買的東西,這樣不就不用再多花銀子買了嗎?」

「你說的有道理哦!這麼多物件用不上,堆著也是堆著。不如丁送乙、丙送乙、乙送甲……」

「嗯!」女孩揚起得意的笑臉。

「我家閨女真聰明!」娘親一把抱起,左臉右臉左臉地親了好幾遍。

「娘……有口水啦!」小小姑娘推開娘親不自控的狼吻。

……

「小姐,到了!」

「小姐,小姐,到安泰錢莊了!」

「哦,知道了!」思齊托著腮遐想的思緒一斷,她坐直了身子,繼而一彈身下了車。

安泰錢莊,是乾京城最大的錢莊,當年思齊存錢的時候就是考慮到可能要好幾年後支取,就選了家最大的,畢竟風險低嘛。

她可不想等她從舅舅的「玉虎堂」回來,錢莊倒閉,銀票成廢紙!

還是清晨,錢莊里的人不多,就兩個。

一個是櫃邊坐地靠著的男子,正歪托著下巴打著盹。

另一個在櫃台里低著頭,桌面上的算盤 里啪啦作響。

一個睡得專注,另一個算得認真,思齊腳步輕快地進來,居然一個都沒反應!

思齊撇撇嘴,揚起一絲壞笑,聲音粗噶地道︰「打劫!」?

「啊……」這下,兩人才終于有了反應,一個利索地蹦起來,一個端著算盤頭也不抬就要進里間去。

蹦起來一丈高的那個伸臂掛上了橫梁,一聲大吼︰「小賊接招!」

目之所及,只見一姑娘歪在一張貴賓椅上優雅地翹著二郎腿,左顧右盼︰「哪里來的小賊?」

「咦?」出招到一半的某人收回大掌,疑惑地看看眼前姑娘,搖搖頭,順便把四周都看了一遍,「人呢?」

「姑娘,你有見到一個喊著‘打劫’的小賊麼?」

「他長得是個什麼模樣?」

「……」

「你不說,我哪知道你說的是誰?不好意思,我可幫不上什麼忙!」姑娘毫無愧意地聳聳肩膀。

姑娘狀似無意地左右瞟瞟,心里打著小算盤︰好家伙,這麼一眨眼工夫,竟然不知從哪里冒出這很多人來!居然讓本來寬敞的店面霎時就顯得狹小了!如果真想來打劫一筆,得來十個八個高手才行吧?

「賊子在哪里?」

「不知道!」

「……」

「姑娘,你見著了嗎?」

「我……奴家……咳咳咳……只見一個人往外急匆匆地飛走了……」

一雙翹著蘭花指的縴手在空中擺啊擺,擺得人眼暈。

「啊……飛走了?」

「嗯,就是那什麼……輕功吧?飛到屋檐上去了,把奴家還嚇了一跳!」縴手撫胸,作驚嚇狀。

「那後來呢?」

「後來嘛……這個‘梁上君子’就跳起來掛到房梁上,還要對奴家出招,我好怕啊……」縴指一點剛跳下房梁的某人。

「姑娘別怕……」憐香惜玉的俠義情懷滿滿。

「說誰是‘梁上君子’呢?」差點一個趔趄額頭著地的某人瞪眼驚叫。

「你不是剛剛掛上房梁了嗎?」

「……」

「你不是君子?難道是……」縴指輕擺,描摹這房梁,晃啊晃。

「……」

「好了,好了,既然都沒事了,就退下吧!」人群中擠出個威嚴的--圓胖子。

「姑娘,你來本莊有何貴干?」吹著唇上的一撇小胡子,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眼前的姑娘。

「兌現銀,有急用!」姑娘無視他懷疑的眼光,也不欲爭辯,徑直伸手進袖囊。

姑娘掏掏袖囊,掏出一疊皺巴巴的、黃不拉幾的紙張來。

掌櫃面色一僵,抽抽嘴角,若不是看在紙質紋理勻細的份上,他一定以為那是手紙--還是用過的。

思齊咬牙笑笑,她也不想啊,無奈不知哪個天殺的,弄壞了她埋在牆根裝銀票的瓦罐,雨水泥水的,不破算是好事了。

她昨晚可是收拾了近一個時辰,後又用書本加身體輪番壓了一宿,好歹勉強干淨、整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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